第34章 番外四
番外四
很多年以後，安曉瀾站在國內電視劇領域三大獎之一——金麒麟獎的領獎臺上，得到“最佳女主角”殊榮時，她想起了在波爾莊園，騎着馬，拍攝紅酒gg的那個下午。
那個下午，萬裏晴空，無一絲陰雲。
他手把手地，從零開始，教會了她騎馬，教會了她品酒，教會了她如何入戲，以及什麽是沉浸式表演。她沒有系統地上過表演課，只能走體驗派這條路。
他很耐心地，把她從一個純白的素人，打造成了gg片裏清純又靈動的豌豆姑娘。
一想起他來，她的心中就充滿了感恩。
縱然，因為周米卡的出現，他與她短暫的暧昧，就那樣悄無聲息地中止了。
或許，連暧昧都算不上，那只是他在片場與女演員之間，習慣性的相處方式，對誰都一樣，她并不是一個例外。
她的前半生，總共跟他合作過三次。
一次gg片，一次網絡短劇，一次紀錄片，每一次都很愉快。
第一次合作，他們成為了朋友，且就差那麽一點，會有進一步的關系。
第二次合作，他與她的經紀人相談甚歡。能看得出來，他們有很多共同語言，也有着共同的理想。他們在一起，必然合作的親密無間，必有着雙贏的未來。在他們的故事裏，她淪為了配角。
第三次合作，他遇到了各方面都合适的人。不久，就結婚了。
他是一個才思敏銳，溫柔多情的人。
但他并不是一個壞人。
每一次的合作，他都會教給她新的東西，令她有新的進步。
可以說，他是她演藝之路，一條暗線上的引路人。
至于，後面會不會有第四次合作？
她一向務實，不會多想。
如她回答記者提問時，慣性答案——
做好當下事，其它留給上帝去評判。
上帝？你信基督啊？
不，觀衆就是我的上帝。
但在當時，她真的沒反應過來。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說，“尋星”節目組選出來的冠軍，會成為賴延征導演gg新片的女主角麽？
在等待gg拍攝的一個月裏，她越發覺得沒希望，節目組已經把她這個冠軍，遺忘在了收官的那一天。一邊又抱着僥幸心理，混入粉絲群，查詢着賴導的行程。不知道，他正在橫店秦王宮，拍攝的複仇題材的古裝片，什麽時候能殺青？
後來，有內部人員透漏，最快也要四個月以後。
她聽了，有點絕望。
都已經打算好，先不想這事兒，找份收銀員之類的工作，維持一下生計了。
沒想到，方斌的電話這就打過來了。
她一邊興奮着，一邊琢磨着——
難道，賴導他拍電影的空當兒，跟劇組請了假，專門飛來波爾莊園拍gg？
沒想到，竟是李代桃僵。
“不是說，賴延征賴導……”
“噓！”
梳化小姐姐又兇又善，“人在片場，少說話、多做事！”
她當時，只是話到了嘴邊，無心一吐槽。
不管拍gg，還是拍什麽，她都全然不懂，又有什麽可挑剔的？
只是覺的，怪不得，他們會在一個臨時搭建的醜醜的棚子裏化妝，分不清主角、群演，都混在一起，排隊等着化妝。
而她的戲服，服裝師直接帶到了現場。
她提前，一件都沒有試穿過。
真的是，蠻潦草的一個劇組。
在一套又一套試穿衣服的過程中，她從兩個服裝師的閑談裏，了解到了一樁并不算多麽隐秘的內幕。
據說，這支gg的原定預算，足有一千萬。
包括了整個流程所需攝制費用，付給賴大導演的酬勞，和租下波爾莊園七天的場地費用。
而實際上，根本沒有傳說中的精良團隊，群頭拉幾個他熟識的攝影師、服化師、燈光師、道具師、場務，大家各帶兩個徒弟，就湊合着成團了。
賴大導演在橫店忙着拍他的古裝版《雷雨》，根本抽不開身，到場的是一個在gg圈兒小有名氣的年輕導演。
波爾莊園正常運作中，制片方給看管莊園的門房，塞了一個大紅包，僅借用了馬場的一個角落，用于拍攝。紅酒也不是波爾莊園産的，而是一款不少網紅帶過的走量貨。
拍攝時間，也壓縮成了三天。
看這片場光景，成本至多也就二十萬。
中間差的将近一千萬，都被制片方的牽線人貪沒了。
只是苦了康導，要用二十萬的預算，拍出一千萬的效果。
聽在安曉瀾的耳朵裏，苦味就從心頭滋生了出來。
她想起了剛才，還在跟她自我介紹完，溫和說着“希望我們，合作愉快”的康佑明，油然而生一股悲憫，只覺這個正在接盤的後生導演，實在有點倒黴。
拍攝過程中，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将自己當成了腳本裏的“豌豆姑娘”，沉浸其中，忘了自己，移魂入魂，“豌豆姑娘”會做什麽，她便去做什麽，“豌豆姑娘”的心境，也就是她的心境。她只盼，做好自己的那一部分工作，讓倒黴的康導，不必為着二十萬拍出一千萬的效果，太過發愁。
除此之外，康導教什麽，她就學什麽。
她沒正經學過一天表演，但還算有天賦，學的也夠認真。
完全沒有耽誤既定的進度。
可是……
“你說，咱這個女一號什麽來頭？”
“不知道诶，聽說是制片方的人。”
“隐隐約約在哪裏見過？”
“電視上呗，就是‘尋星’大賽的民選冠軍啊。诶，別說，還蠻漂亮的！”
“漂亮是漂亮，可也太素了，一點兒星相都沒有！”
“不僅沒有星相，還沒什麽文化，剛剛把沮喪念成了且喪，徐攝都氣笑了。”
“沮喪念成了且喪？這也太離譜了吧！”
安曉瀾換完了下一套服裝，正準備進場，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對話，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什麽人都不要再見到。
她躲在門後，咬緊了嘴唇，好半天都沒有邁出下一步。
“你真的很棒！”
這時，康佑明自身後出現，她詫異回頭，“康導……”
康佑明“噓！”了一聲，将她帶到一片綠蔭下，歇息片刻，緩緩心情。
“安曉瀾？”
“嗯？”
“這名字真不錯，人生起起伏伏，總多波瀾，若能安下心來，不理旁人眼光，只管做好自己眼前的事，到事結之日，前方自有一片風光天地。”
安曉瀾聽的入了神。
兩只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定定看着康佑明，一眨不眨，似是出了神。
她自己沒什麽文化，但格外崇拜有文化的人。
她立刻就明白了，什麽是福兮禍所伏。
沒有如約當上賴導gg片女主，說不定是一件好事呢！虛無缥缈的名導光環，遠不如眼前這個可交、可信的朋友。
“安曉瀾……是個藝名。”
“這麽說，你還有本名？”
“嗯，也叫安小蘭，不過同音不同字。”
“哪兩個字？”
“小蘭呀，名偵探柯南的女朋友。”
“名偵探柯南？”
康佑明突然拿起準備給安曉瀾走戲用的道具眼鏡，架到了自己的耳朵上，擡頭笑問，“你看我這樣子，像不像？”
安曉瀾看傻了眼，為他的舉動，也為他戴上一副大黑框架時，秒變的撕漫臉。
他不像柯南。
但是，他像個好人。
好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