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這可真是意外,先進去談談吧。”
沈博士笑容和藹,向兩人比出了請的手勢。
而沈尉煙卻面色凝重,眼底暗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深色。
意外嗎
是,挺意外的,就連她也搞不懂,任誘到底想做什麽,竟然連懷孕這種謊都扯出來了。
但她是半人半喪屍,是絕不可能懷孕的,尤其不可能懷上任誘的孩子,死也不可能!
想到這,她死死地瞪向任誘,半步也不肯挪動。
因為沒準這就是鴻門宴,是任誘布的局,等她進入實驗室後,對方就會将她抓起來,然後交給沈博士。
畢竟沒有喪屍的幫助,她是打不過對方的。
而如果自己被沈博士抓住,等待着她的就是永無休止的殘酷實驗。
被截肢,被大卸八塊,被剝皮放血,死不掉,逃不走,猶如行死走肉,即使成為了喪屍,也生不如死……
沈尉煙的臉色漸漸變白,心裏是數不盡的怨恨。
她怨恨那個生下她又折磨她的父親,怨恨曾經多次背叛她殺死她的任誘,怨恨所有人,怨恨這個世界……
而随着她的沉默,周圍似乎死一般的寂靜下來。
任誘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畢竟若不是曾經身為局中人,她怎會看不到她眼底的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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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尉煙的變化太明顯,讓她輕而易舉地就将對方和前幾世那冷漠的喪屍王重疊在一起。
恐怕她現在撒謊說自己懷孕了,對方肯定很生氣,恨不得殺了她。
想到這,她心中凄涼,可看沈尉煙是鐵了心的不想走,于是只能朝沈博士笑道: “煙煙她不舒服,聞不了實驗室裏那股氣味,具體的還是我們聊吧。”
聽到這些話,反而是沈尉煙愣了愣,她萬萬想不到對方會這麽輕易就放過她,也根本想不到對方如今在打着什麽算盤。
沉默間,沈博士還是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和任誘一起走進了實驗室。
雖然說在他的計劃裏,這群人不可能鬥得過他的雇傭兵,等将沈尉煙和這位懷孕的女人騙進實驗室,他就能直接将兩人抓住,但更謹慎些也沒有什麽不好,反正已是甕中捉鼈,這些人不可能逃得走。
思考間,他還沒開口,任誘就已經開門見山地道: “博士,其實我來此還有另一件事和你聊,有關于今天與我們同行而來的另一位教官曲碧行。”
聽了她的話,沈博士皺起眉: “嗯”
任誘便繼續道: “這曲碧行和我有仇,我又聽說她明明在喪屍爆發時就已經死了,卻奇跡般的生還,于是故意捅了她一刀,甚至打了她一槍,沒想到她竟然死而複生,後被喪屍咬掉了一只耳朵,不僅沒死還沒被感染。”
“博士,你說神不神奇”
說到這,沈博士眼底明顯浮出了感興趣的光,問道: “死而複生被咬了竟沒被感染”
“是。”任誘便笑了: “她對外說是治愈系異能,而我倒覺得很有研究價值,倘若能找到她這死而複生的源頭,今後我們還何須怕那些喪屍呢”
“當然,也因為她和我有仇,我個人是有些私心的。”
話談到這裏,兩人對視間反而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沈博士拍了拍她的肩,早已将懷孕的事情暫時先放到了腦後,畢竟如今有了新的研究對象比這更為重要。
沈尉煙和任誘總歸是跑不的,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抓到那能死而複生的實驗品了。
在他看來任誘不可能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謊。
這一切都待驗證……
思及此,兩人又說了些客氣話,這才一起走出了實驗室。
出來時沈尉煙見她們氣氛融洽,心中漸漸浮起惱怒。
她們肯定已經談好了,談好了怎麽處置她。
這輩子任誘處處讨好她,卻始終找不到殺死她的方法,所以換了個法子想一直折磨她是嗎
思來想去,她竟然覺得眼前有些眩暈,憤怒似乎讓她血液沸騰,腿有些發軟。
任誘見她臉色蒼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眼底滿是關切之情。
可沈尉煙見到,卻更加窩火,當即甩開了她的手。
她等會兒就會讓那些喪屍闖進來,絕不會讓對方得逞的!
此時此刻,她再也遮掩不住自己的情緒。
但任誘卻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甚至一手托住她的後頸,猛地将她的臉壓入懷中,邊朝沈博士笑道: “煙煙身體不舒服,我就先帶她下去休息了。”
沈尉煙: “”
這又是演的什麽!
女人懷裏的香味誘人沉迷,使她氣紅了臉。
一旁的明玫幾人更吃驚。
這又是什麽情況
本來任誘和沈博士進實驗室時她們偷偷問過了。
這也沒懷孕,沒關系啊
反而是沈博士一臉滿意地點了點頭,邊朝一旁的軍人道: “先帶她們去休息的房間。”
“是,博士。”
就這樣,幾人稀裏糊塗地走向了臨時休息地。
臨走時任誘回頭看了曲碧行一眼,心裏已經徹底有了底。
沈博士準備今晚動手。
他邀學生們在實驗基地休息一晚,學生們當然感激涕零,即使是心有疑慮的曲碧行也不得不應承下來。
而當晚,曲碧行就會被抓到地獄一般的實驗室裏。
任誘不知道沈博士到底有多變态,但單從他能将親生女兒當做實驗對象這一事件來看,他确實沒有人性。
更別提前幾世沈尉煙冷漠地殺了他。
恐怕恨極了他,也看透了他的本性。
而這一世,她決定帶着對方恨的人離開……
想到這,她還是忍不住悄悄問對方: “你很恨他是嗎”
“你說呢”沈尉煙看都不看她就回了。
帶路的軍人将幾人分進幾個房間裏。
即使明玫幾人很擔心,沈尉煙卻很熟稔地和任誘走進了同一個房間。
等到門關上,她才反應過來般置氣道: “你跟着我進來幹嘛這些天不是一直當我是空氣嗎幹嘛還跟我住一個房間”
任誘: “我……我先進來的。”
周圍空氣仿佛凝滞了一秒,接着沈尉煙臉紅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什麽,惱道: “你滾出去。”
任誘靜靜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那笑裏是釋然,是傷感,卻又舍不得……
可對方那麽讨厭她,那麽恨她,她必須要走了。
只是走之前,她還是想抱着她睡一晚,就最後一次,抱着她……
沈尉煙走到了床邊,惱她無緣無故笑,惱她跟個木頭一樣不肯挪動一步,可心裏卻産生了莫名其妙的酸意。
像是委屈,像是難受,仿佛要将這些日子以來對方無視她的那些憤怒都發洩出來。
直到她回頭的瞬間,任誘忽然抱住了她,猛地将她撲到了床上。
身體微微彈起,卻抵不過身上人的柔軟。
任誘開始脫自己的外套。
沈尉煙這才回過神來,紅了耳根,又立刻對她拳打腳踢。
“你又來!”
“我沒想對你做什麽,就想抱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任誘很無奈,可脫去外套後依舊舍不得放手,面對她的掙紮越發用力,直到将對方牢牢地箍在懷裏,才輕聲道: “外套太髒了,你別動,我就這樣抱着你……”
聽到這話,沈尉煙愣了一下。
心裏越來越酸,憤怒越來越強烈。
她就是恨對方。
憑什麽說冷落就冷落她,說要抱就抱她。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把她當什麽呢!
所以她還是掙紮着,努力着,想掙脫對方的懷抱。
只可惜對方就跟鐵籠一樣,讓她動彈不得,想動嘴都動不了,白白鬧出一身大汗。
兩人身體緊貼,她喘着氣,最後沒辦法,只能道: “我要去洗漱!你身上臭死了,換身衣服好不好!”
“不好。”任誘就跟鐵了心一樣,額頭抵在她脖頸處,清淺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肌膚。
可她看不到她眼底的淚意,只能聽到她低微的聲音: “要是你相信我就好了,相信我愛你……”
“你滾開我就相信……”沈尉煙聲音裏依舊帶着怨氣。
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待在女人懷裏她會這麽安心,為何對方懷裏會這麽溫暖,為何她會毫無防備地産生困意……
緊繃了好些天的神經似乎瞬間放松下來,她疲憊,困倦,緩緩閉上眼,就連臨睡前還在罵對方: “混蛋……”
“嗯,你說的對。”任誘低聲應她,輕輕觸碰着她的臉,她細膩柔軟的臉頰,像白羽般的睫毛,那雙緊閉的好看的眼睛……
直至低下頭,緩緩吻住那不知吻過多少次的唇。
她虔誠的,如同奴隸向自己的女王獻上一切。
輕輕的,唯恐驚擾了夢中人。
一寸寸的,輕吻對方的軟唇,留下一顆滾燙的眼淚。
任誘最終還是離開了。
她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了實驗基地的最深處,沈博士的秘密實驗室裏。
卻殊不知當她離開後沈尉煙便睜開了眼,一路看着她走進實驗室大門,眼底帶着沒人能看清的失望,還有怨恨。
這天晚上,整個實驗室淪為了喪屍的屠殺地。
沈尉煙知道某些特殊實驗品被關在哪裏,她藏在喪屍身後,輕輕笑着,打開了一個個關住實驗品的牢籠。
這些實驗品不人不鬼,有些由動物和人類的殘肢組成,有些只剩了半截身子,八個腿,三個頭,或是一攤肉球,鋒利的獠牙,猛獸的身體。
但無一例外的,他們眼底都是恨意,是憤怒,是殘酷。
而沈尉煙一頭白發披肩,如同精致又詭異的洋娃娃,一遍遍地輕聲念着: “去找他,去找他……”
“去找沈博士。”
她控制着所有喪屍,沒人能知道這一場浩劫是由她造成。
她不能再容忍沈博士和任誘見面。
這一次,她一定會殺了她們!
……
與此同時,任誘看着實驗臺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曲碧行,微微勾唇笑了。
沈博士則有些不滿道: “你不是說她是治愈系異能這怎麽也沒恢複啊。”
“治愈系異能是她自己說的,不如你試試她能不能起死回生”
任誘的眼底帶了幾分懶散。
而實驗臺上的曲碧行則怒目圓瞪。
她的牙齒全被打掉,嘴也爛得不成形狀,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只能從嘴裏吐出慘叫,只能從眼底透出不甘心與恨意。
恨什麽這是她應得的。
可實驗了半天她的身體卻半分恢複狀态也沒有,倒是人快死了。
沈博士終于質疑了起來: “你該不是耍我的吧”
“沒錯,是耍你的。”
任誘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實驗室裏所有軍人和助手都瞬間嚴肅了起來,接着靠近了她。
沈博士的目光更是漸漸變得陰沉。
可下一秒,實驗室的四面八方卻忽然長出無數根鋒利的藤蔓,如同無數柄尖刀,猛地刺入那些人的手臂,大腿,甚至腳底。
沒人能反應過來,即使動用異能也無濟于事,只能慘叫着被藤蔓捆得結結實實,留下滿地血水。
沈博士瞬間被吊在了半空中,如同被蛛王束縛住的食物,只能驚恐地看着始作俑者,顫聲道: “你!你是幾階!”
“你已經不需要知道了。”
任誘接着淡定地在整個實驗室裏擺滿了積分兌換來的特殊炸藥。
沈博士的情緒開始瀕臨崩潰,終于忍不住喊道: “你這是為了什麽!要麽就給我們一個痛快!擺這麽多炸藥是想讓我們死無全屍”
“答對了。”任誘笑着: “只不過也是讓我自己死無全屍。”
衆人: “”
這是瘋子吧瘋子!!!
無聲的恐懼在實驗室裏蔓延着。
任誘本想在第二日沈尉煙醒來後讓她親眼見證這一切,親眼看到自己恨的人離開。
可她在無聊時仍舊忍不住問已經快暈厥的沈博士: “你為什麽這麽對你的女兒”
“還能為什麽”
沈博士其實一點都不怕死,他只恨自己的實驗未完成,此時發瘋般地笑道: “她讓我最愛的人死了,是她,是她的錯!難道她不該贖罪嗎!”
“我給了她死不掉的身體,她該感謝我!可惜的是我窮其一生也沒能研究出讓人死而複生的病毒,不能救活她,不能救活她!”
看着沈博士眼底的淚,任誘凄涼的笑了,最終只是回了他一句: “你已經成功了,你的病毒可以起死回生,永生不死,只不過你愛的人再也無法回來……”
“有些愛的人一旦離去,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沈博士的痛點,他再也笑不出來,只是渾身不停顫抖,不停有眼淚滴落在實驗室光滑的地板上。
這一生,他對不起所有人,也對不起自己……
整個實驗室的警鈴忽然開始瘋狂作響。
任誘透過實驗室外的藤蔓看到了沈尉煙的到來,還有她身後那些可怖的喪屍。
她低聲笑了,随即打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她就那麽站在那裏,一如兩人無數次相見的時候,穿着一身軍裝,身姿筆挺,墨發高束,只不過額角的發絲總是很淩亂,只不過眼底總是含着溫柔的情意,只不過總是對着女孩笑。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沈尉煙愣住了。
任誘眼裏的淚終究是忍不住落下來,她笑着道: “我知道你恨我,不過我是最近才知道,才知道你也重生了……”
“我一直以為這輩子我能拯救你,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
“我想和你共度餘生的,很想很想,可惜你不信我,不信我愛你……。”
随着她的一句句話語落下,實驗室大門忽然被無數道帶刺的藤蔓封鎖。
藤蔓将大門纏得密不透風,漸漸遮掩了門裏女人的身形。
不知為何,沈尉煙的心髒狂跳着,竟忍不住上前幾步想去扒開那些藤蔓,咬牙道: “你幹什麽出來!”
“我叫你出來!”
可這一次,無論她怎麽命令對方,女人都只是笑着站在那裏,随後緩緩地朝她敬了個軍禮,啞聲道: “煙煙,教官走了,希望你以後好好生活……。”
短短一句話的輕喚,似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沈尉煙忽然聽到了由小變大的劇烈爆炸聲,她的腰部瞬間被一根藤蔓纏住猛地将她往後扯去。
她耳中一片嗡鳴,仿佛呆愣住了一般,眼睜睜地看着爆起的火光将實驗室裏的一切物品淹沒,甚至将門口堅韌的藤蔓燒光。
還有,那個女人,如同聖潔的天使,朝她笑着,眼裏含淚,漸漸融入光中,被火光淹沒,消失殆盡,似乎連灰燼也不剩……
那一刻,她倒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呼吸,眼淚忽然下意識湧出眼眶。
那火光連她一根發絲都未燒到,爆炸的餘韻未傷她分毫,可擋住她的藤蔓們卻瞬間枯萎殆盡。
就像它們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