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和他的落日計劃
她和他的落日計劃
沈默存将這首歌，連續循環了好幾遍，她其實很想給他回複一條消息的，但想着他明天還要早起去學校，便打消了念頭。
她不知道是聽到第幾遍的時候，睡着了。
司若塵也握着手機睡着了。
他已經決定要走藝考這條路了，大半年來他除了文化課的複習，還專門報了一對一的聲樂輔導班。
一對一的輔導班費用很高，他想如果自己真的考上了，一定要親自飛一趟異國他鄉，去見一見自己的那位姑媽。
沈默存繼續每天泡在她的小店裏，到了下午放學時間，看着背着書包從門口路過的，和司若塵年紀相仿的高中生，她都會想：那孩子是又去聲樂補習班了吧？
有一件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還是挺幸運的，沈默存念至此處，微微垂眸一笑，便又投入到給來店裏買書，或者買文具的孩子的推薦中去了。
課間的時候，司若塵便會将手機掏出來，看一眼。
她還沒聽嗎？這是讓他困惑的地方。
又到了關門時間，沈默存才意識到天色已暗，可卻沒見從門口路過的司若塵。還是自己忙過頭了，沒注意到他其實已經從這裏經過了……
司若塵有意回家比平時晚了幾十分鐘，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刻意為之，究竟是為了什麽。
當他看到街角那間小店已經大門緊閉的一刻，心口微微收緊了一下。
真是傻瓜啊……司若塵在心裏暗暗自嘲了一句。
他的身影，獨自在路燈下走過，朝着家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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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存回到家，看到桌上的錄音筆，本是要給司若塵發一條信息的，可恰好手機響了，是合作廠商和她商量補貨的具體事宜，小店最近的銷量不錯，需要及時補貨。
這通電話，打了一個小時也沒結束。
司若塵坐在書桌前，将數學練習冊攤在桌子上，寫了半頁，覺得狀态不太對，便停了筆。
他的目光盯着練習冊，愈發覺得自己幼稚，沈默存只說了會給他發信息，可沒說具體時間，他這樣，難道不算是一種道德綁架嗎？
沈默存挂了電話，看到屏幕上顯示有一條未讀信息，便順手點開了。
“默存姐，你在家嗎？”
沈默存看到這個稱呼，就知道是誰發來的了。
司若塵将手機放置在手邊，屏幕一旦亮起，他就會立刻把它抓起來。
手機發出振動的瞬間，他便伸了手。
“差點忘了，給你還錄音筆。”沈默存回複的速度很快。
司若塵沉默了一下，在對話框打出一行字，可又回删了，就在這時候，對話框裏多了一條回複消息：“我給你送過去。”
“還是我過去拿吧。”這一次，司若塵回複得并不猶豫。
兩分鐘後，沈默存家的門鈴，便被按響了。
動作倒還挺快！沈默存披了件外套，去給他開門。
司若塵穿了件牛仔外套，清清爽爽的樣子，除了臉上有些倦意。
沈默存想大概是他最近學業壓力大，便也沒追問。
司若塵見沈默存将錄音筆遞到他面前。
沈默存見他接的有些遲疑，可也沒直接開口。
司若塵自然最想知道她對于那首歌的看法，可她怎麽也沒有要提的意思呢？
沈默存見他微微垂眸，面色顯得有些難為情，心說：小鬼，還是心裏裝不住事吧？全寫在臉上了！
“你的微信，用手機號可以搜索得到吧？”
“嗯？”司若塵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句，驚了一跳，可這聲肯定，也是出于本能。
“不是要聽我說聽後感嗎？”沈默存笑道。
“哦，可以……可以搜得到。”司若塵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些結巴，臉頰不禁微微發燙。
“風大，快回去吧，我加你微信告訴你。”沈默存擔心他被夜風吹着涼了，今天傍晚剛剛發布了大風預警。
“好。”司若塵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穩一些，他自己是看不到—他看向她的眼神裏，閃爍着一種純粹且晶瑩的光芒，那是少年才會擁有的東西。
***
司若塵關上院門，幾乎是一路小跑回的屋。
他劃開手機，看到了來自沈默存的好友請求。
沈默存正在清算這段時間的收入和支出，她聽到了微信提示音，知道是自己的請求被通過了。
司若塵盯着屏幕。
沈默存從來沒有要跟誰玩“欲擒故縱”的伎倆，她直白地表達了她對于那首歌的看法：“歌曲的旋律，因為對我來說是帶着熟悉感的，所以引起共鳴很正常。你的嗓音，很特別，融合了南北特點，和這首曲子的風格，倒是很搭，我的看法都是業餘的，随便聽聽就好~”
司若塵一字一句認真讀了她的評價，沒錯，她是個門外漢，可她是他的聽者啊，還是挺在意的那種。
沈默存見他沒有立刻回複，便耐心等着，将手機再次放回桌子上，拿起筆，繼續在賬本上寫寫劃劃。
“音樂就是為了引發聽者情緒上的共鳴，不只是一小股人玩的游戲，能聽出作曲人想要傳達的情感，這一點很重要。”
司若塵的這句話，映入沈默存的眼簾，她才知道他其實是個多麽細膩的孩子，同時，他對自己專業方面的要求也很高。
“脾氣好”和“原則性強”，兩個看似矛盾的特質，集中在司若塵身上，這讓沈默存覺得有意思。
“你說得對，怪不得最近聽的很多新歌，都覺得沒太多記憶點，聽過就完了，終于找到原因了：他們只想着秀技巧，不注重情感了。”
司若塵看到她的回複，又掃了一眼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心說：是不是我的語氣，有些過于生硬了？
“我很好奇，這首歌的名字叫什麽名字啊？”沈默存追問了一句，岔開了他的關注點。
“《落日餘晖》。”司若塵給出了答案。
沈默存看着這四個字，遲疑了一下，她昨天聽的時候，确實聽出了淡淡的懷念感，可看到這個名字，又覺得是自己理解錯了，“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呢？”
司若塵原本不太喜歡和話多的人聊天，可此時此刻，他竟然生出了一個念頭：其實，她可以再多問幾句的……
“因為小時候，總是坐在房頂上，看落日。”
沈默存看到他這麽說，恍然大悟，原來是對兒時記憶的懷念啊，“可是，現在周圍的建築都高大了不少，遮擋了視線。”
司若塵看到她說的理由，笑了，她說的确實是實話，視線被遮擋了，看到的落日，也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空氣質量也大不如從前了……
“秋天的夕陽，應該是最美吧？”沈默存很少上房頂，小時候就不愛爬高，聽到司若塵這麽說，反而勾起了一些好奇心。
“沒錯。”司若塵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沈默存覺得似乎這兩天她也得抽個時間，嘗試着上一下屋頂。
“你周日是單休的吧？”沈默存其實是想問他借梯子。
司若塵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問他的作息，因為這個話題突然抛出來，顯得有些突兀，可還是回了句“對。”
沈默存表達了她想要借梯子的意願。
司若塵看到她的訴求，即刻做了決定：和聲樂老師商量，把周六晚上小課的時間，延長一個小時，如此一來，周日便可以哪裏也不去了。
***
司若塵放下手機，心中覺得喜悅，可好像反而能安下心來了，書桌上放着的練習冊，很快就做完了。
對于文化課，他不需要太擔心，尤其是數學學科，好像有一種天賦，當初之所以沒選理科，是因為不喜歡物理，倒也不是學不會，而是覺得枯燥。
司若塵并沒有花錢在補習文化課上，那張銀行卡裏的錢，大部分，都拿來補習聲樂專業課了。
沈默存整理完賬本，就洗漱躺下了。
對于周日上房頂的事情，她心裏還挺興奮的，想到司若塵說他要上聲樂專業課，猜想他應該是決定要走這條路了。她知道這條路走起來，确實不太容易，可誰又有資格去指責他人選擇的路，是錯誤的呢？
沈默存不太願意去幹涉別人的事情，同樣，也不喜歡別人來評論她的選擇。
司若塵第二天早晨，起得很早，他鎖門的時候，扭頭瞥了一眼沈默存家，門緊閉着，猜想她應該還沒起床。
确實，沈默存因為“落日計劃”，半夜才睡着，好在她的開店時間，本來就比較晚，倒是不耽誤正事。
沈默存聽到鬧鐘聲，才醒了。
其實一般情況下，自然醒也不會誤工，但為防萬一，她還是定了鬧鈴，這是她這些年上學養成的習慣。
走在去店裏的路上，沈默存的腳步，比平時輕快了不少，她是走出很遠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哼歌！哼的，就是司若塵送給她聽的那首！
中午午休時間，司若塵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境裏的他，還是好小一只，他站在自家屋頂，看到對面院子裏，一個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姐姐，正面對着葡萄架罰站，可她好像一點也不難過，側着腦袋，在看什麽！
究竟在看什麽呢？
他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她正在看那一蹦一跳的螞蚱……
那是他六歲的時候。
那一年，沈默存十二歲，正是淘氣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