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盆葡萄結的緣
一盆葡萄結的緣
沈默存和母親在本市新開的一家火鍋店吃了飯，還見了她的新男友。
男人是和沈父截然不同的類型，儒雅，為人親和，聊天的話題範圍很廣。
沈默存才知道：原來，母親欣賞這樣類型的男人。
她的父親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可并不是眼界窄的男人，可他對于世界的追求，是一種對個人自由的向往。
沈默存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心中和父親對比，愈發覺得人都是貪圖新鮮的。
母親問沈默存書店還需要什麽投入，她可以幫着出一部分。
沈默存特意打量了一眼母親新男友的神色，還好，對這個提議，他并未表現出任何嫌棄或者不情願。
興許還在熱戀的階段吧，總會想着盡可能地滿足對方的想法，這是沈默存的猜測。
沈默存說該投入的都已經解決了，要是有需要會告訴她。
母親對待小書店的看法，和沈父的不大一樣。她只覺得是當下就業環境不好，與其幹一份“付出太多回報可憐”的工作，不如自己闖蕩一下，大不了她給沈默存兜底。
沈默存知道這是因為母親自身便是做生意出身，她自然會覺得這條路沒什麽不好。
相比較而言，父親是一個文化工作者，他還給沈默存提建議說，可以順帶賣一些文具之類的商品，臨街有一所中學一所小學，應該能帶動不少人氣。
對此，沈默存覺得挺有道理，便想着嘗試一下。
小本生意，就算賠，也不至于傾家蕩産。
沈父告訴她，現如今她家的老房子能賣個不錯的價錢，再賠錢又能賠到什麽地方去呢，讓她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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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存覺得這大概就是老天給她任性的資本，有一對力挺她的父母，盡管他們二人之間沒有什麽所謂的“愛情”。
她不太明白，沒愛情，還結什麽婚？
沈父說這是時代不一樣了，擱在以前，大齡男女，父母不可能像現在這麽開通，是肯定要張羅着趕緊給孩子解決終身大事的！這就是造成他們倆最終走向這一步的原因。
沈默存心說：現如今就開通了？不還是一樣催婚！她能免遭其害，大概就是因為沈家爸媽自身就是吃了“結婚完成任務”的虧！
正如沈家外公外婆所見，沈家爸媽确實相貌絕配，可那又能如何？穿在腳上的鞋，磨不磨，旁人說得都不算，哪怕是親爹親媽！
三個人又聊了好一會兒，沈默存才回了家。
***
開門的時候，瞥見司若塵家院子裏的燈，已經亮了。
回來了？
沈默存覺得她大概也是日子單調得緊，才會如此關心隔壁少年的動态。
這裏住着的老鄰居，大多已經搬了家，房子沒轉手的，也都已經住進了曾經街坊的子女了，并不熟識。
這樣算起來，司若塵還算是她比較熟悉的人了！
司若塵正坐在院子裏刷球鞋，今天的體育課弄髒了白球鞋。
沈默存蹲在院子裏的手龍頭底下，洗剛買回來的新鮮水果。
紫遛遛的大葡萄，正是應時節的水果。
司若塵的鞋刷了一半，便聽見院門又被敲響了。
有了昨天夜裏的經驗，他好像猜出來是誰了。
門開了，沈默存端着水靈靈的葡萄，站在門口，沖着他笑。
***
這是沈默存時隔多年後，再次走進司若塵家的院子。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木制秋千，繞過秋天，擺着一個長型木桌。
“坐裏面吧，外面風大。”司若塵像個小大人似的招呼她。
“我先蕩會兒秋千。”沈默存說着，将葡萄盤塞到他手裏。
司若塵看着沈默存利落地走向秋千，坐在了上面。
她的腳尖在地面上點了一下，秋千便晃動起來。
不用等誰來背後推，她從來都是能夠自娛自樂的典範。
司若塵看着她慵懶地坐在秋千上，好像還是從前胡同裏那個很多人嘴裏的“別人家的孩子”。
沈默存的學習成績不是這條胡同裏最好的，嘴也不是頂甜的，可她從來都是淺淺的笑意挂在臉上，看不出有什麽煩惱。
在司若塵眼裏，此刻正坐在秋千上的姐姐，好像一點也沒變，親和，舒服。
沈默存自己最清楚：她不是沒有煩心事，而是父親脾氣好，母親性格果斷，讓她的心态練就得還不錯，所以讓旁人瞧了，就覺得她是個沒煩心事的孩子。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彈吉他了？”沈默存其實就是想着找個話題聊聊。
司若塵怔了一下，繼而輕輕點了點頭。
“曲調聽着有點耳熟。”沈默存繼續着這個話題。
“你等一下。”司若塵說完，轉身進了屋。
沈默存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可也沒追問，繼續坐在秋千上，輕輕搖晃着。
不一會兒的功夫，司若塵從屋裏出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個本子。
沈默存見他走到眼前，将手中的本子朝着她遞了遞。
司若塵沒說話，就一直舉着本子。
沈默存自然地接了過來，随手翻了幾頁，便明白了：這是他的個人創作草稿！
司若塵脊背挺得很直，站在夜風裏，仿佛能聽到從他骨骼裏發出的長個頭的聲音來！
沈默存微微擡頭，看向他，過了半晌，才輕聲問了句“這些，都是你自己寫的？”
“嗯。”司若塵回答的聲音不大，但回答的速度很快，語氣肯定。
沈默存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莫不是因為自己剛才說曲調耳熟，司若塵這是拿出了能證明确實是他自己創作的“證據”來？
“你昨天的那首，不是最近才譜的曲吧？”司若塵繼續問。
司若塵沉默了半晌，若有所思，像是想起了什麽事。
“我記得你很早就開始學聲樂了。”沈默存這麽提醒，是為了表達她沒有任何惡意的意思，可就是覺得曲調熟悉。
司若塵經她這麽一說，好像真的想起來了一些事情：他只是憑借着靈感寫下了這段曲調，但這個曲調，其實在他的腦子裏，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了，究竟有多長呢？好像是他剛上聲樂課的第二年吧……
沈默存見他半天沒說話，以為是她問錯了什麽，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謝謝你。”
沈默存聽聞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愈發不解。
司若塵見沈默存抱着“求證”的目光看着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解釋了一句，“要不是你提醒，我還沒意識到，其實我的寫歌愛好，從那麽早就開始了……”司若塵說完，自己好像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沈默存瞧了他的模樣，笑了，“你是天賦型選手。”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她的這句評價，成了日後支撐司若塵的動力。雖然他知道似乎努力比天賦，還要重要，可每當自己沒有太大進步的時候，這句話，都是拉扯着他繼續向前的力量，“謝謝。”
沈默存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別這麽客套了，怪難為情的~時間不早了，走了~”
司若塵見沈默存這就要走，微微向後挪了一步，給她讓出起身的位置。
“葡萄記得吃啊，洗過了，不吃，明早就壞了。”沈默存又囑咐了一句。
“好。”司若塵看着沈默存一邊向前走，一邊回頭跟他說這句，心裏騰起幾分感激。
不得不說，任憑一個人性格再獨立堅強，也還是會渴望理解和關心的。況且，沈默存原本可以不這麽做的，她既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
沈默存見司若塵一直跟在她後面，扭過頭勸了一句，“你回去好好學習吧，我走幾步就到了。”
司若塵突然意識到：沈默存似乎還是拿他當個孩子……
沈默存又擡起手，背對着他，揮了揮，這一次，她沒有回頭。
司若塵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能想象得到此刻她的神情，應該是帶着淺淺笑意的。
其實，沈默存本就是個待人很好，很真誠的女子，雖然沒有太多朋友，可但凡和她成了朋友的，都已經很多年了。
司若塵對于沈默存的印象，還停留在多年前，可現如今的她，經歷過什麽，為什麽還能是現在這個樣子和氣質？他幾乎一無所知，想來也覺得奇怪：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人啊，怎麽還會生出想要去了解的念頭？
他其實有些擔心，不知道是否跟自己剛剛經歷了失去奶奶有關，似乎很容易對這種“好”生出好感，不是很明确的那種喜歡，可心裏就是會泛起淺淺的漣漪。
說實話，這樣的感覺，會讓人有些不安。
但不安歸不安，卻又不會完全地抗拒。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要是有機會與人并肩，誰會想要一意孤行？
沈默存站在自家院子裏，又扭頭看了一眼司若塵家的方向，雖然不可能看見那裏的情況，可好像是個下意識的動作。
她剛才看到司若塵眼睛裏閃爍而過的光芒的時候，突然心口一緊，說不明具體原因，就是覺得有點心揪揪的……
興許是她也從那個年紀走過吧，太清楚那種想要被理解，還想要掙脫的感覺！
司若塵，因為沈默存的這盆葡萄，開始對她，有了些許的留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