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不太同意
他不太同意
第二天一早，青時就接到了主編安排的新任務，要去采訪一個特殊人員。
手頭關于影樓的稿子，可以交差了，這是個節奏快的行業，立刻就會有新的工作安排到手裏，青時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方式。
她知道這個采訪對象代表一個很敏感的人群，可她不想錯過這樣難得的機會。
坐在工作格子裏，看了一上午的資料，想到了一些針對這個主人公，能夠采訪的點。當然，還得和主編進一步商讨。
青時第一時間，把要去采訪這個女人的事情，告訴了清許，畢竟現在，他是她的男朋友，應該告訴他的。
清許聽了青時關于這個采訪對象的介紹，眉頭越鎖越深。
“你确定不會有危險嗎？”
“嗯？”青時聽出了清許不是很贊成，“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這個女人曾經為了争取女性的最大權益，付出了那樣多的努力，雖然最後贏了官司，可她的精神方面也出了一些問題，但這不是我作為媒體人，應該退縮的理由。”
清許聽出她說的每個字，擲地有聲，大概預估得到：勸不住她的。
青時見對方不說話，以為是她剛才說得太義正言辭了，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在辯論，一時有些難為情。
“你說得有道理，但得有人陪你一起去。”清許提出了他的建議。
“有一個同事，會和我一起去。”青時沒有說謊，去外省市工作，一般情況下，都是安排兩個人同行，一個負責訪談，另外一個負責錄音和輔助。
清許微微頓言，看着青時的眼睛，似是有話要說。
青時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要陪我一起去？”青時有些不敢相信，他怎麽像個擔心女兒的老父親一樣，生怕她會出什麽問題……
清許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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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自己的工作呢？”青時反問。
“可以請幾天假。”清許答得迅速，沒有遲疑。
青時微微側了側腦袋，笑了，“清許，我這是去工作，不是去度假。”
清許沒有接話，他聽出了青時的潛臺詞，雖然她的語氣裏聽不出生氣，但卻聽出了她是在表明她的立場，工作和生活得分開的原則。
“我知道了。”
清許只回了簡單的幾個字，語氣并沒有不耐煩，但心裏是不太舒服的。
青時沒有再跟他解釋什麽，她也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兩個沒有過多時間在一起相處的人，其實有很多地方，需要去了解和适應。之前聽了兩個時空的故事，被故事裏的蕩氣回腸，感動得一塌糊塗，卻忽略了，現在，他們是現實世界裏的，兩個實實在在的人，很多問題，需要重新面對。今天的這場關于該不該陪同去采訪的事，就是他們彼此間觀念的碰撞。但凡是碰撞，就會有疼痛。
清許不再提起關于她去采訪的事，這天傍晚，彼此是在各自的家裏度過的。
清許也仔細分析了自己，他是因為之前彼此間的遺憾，而愈發敏感，生怕青時再生出什麽意外，可青時對于那些記憶，是不記得的，她沒有辦法真正的感同身受，這怪不得她，可她今天對他的擔心，表示不能理解，也确實有些傷及他的自尊，所以到最後，事情也沒有一個更合理的解決辦法，無疾而終。青時，也肯定還是要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青時要去趕飛機，她拽着行李箱，站在家門前，扭頭看了一眼清許的家門，她在猶豫，要不要去告個別，可想到昨天的不十分愉快，又打消了念頭，拽着小行李箱，下了樓。
清許站在窗口前，俯視着樓下正在往出租車後備箱放行李的青時，他忍住了下樓的念頭，他介意她沒有來跟他打聲招呼，就這麽走了……
坐上出租車，青時扭頭看了一眼清許家的窗戶。
清許向後微微撤了撤步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別扭什麽，好像又變得幼稚了。
青時坐在車上，一直攥着手機，司機的搭話，她也是敷衍地回答，司機覺得沒意思，索性不說話了。
她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可突然來了信息，是此番一起出行的同事，問她走到哪裏了，她及時回複了消息，原本打電話的念頭，就這麽被岔開了。
直到登機，青時關了機，幾個小時裏，便與外界徹底隔絕了。
清許終于撥通了電話，聽筒裏傳來了關機的提示音，他只有這一種聯絡方式，其他社交平臺，他是一概不玩的，甚至連賬號都沒有注冊過，影樓老板打趣說他像是活在上個世紀的人，他只笑笑不說話，心裏想的是：說得确實不錯，一個上世紀的靈魂，真實地住在我的身體裏。
青時抵達小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裏的通訊信號，好像格外差……
這下可好，徹底不用和外界聯系了，想到之前資料裏提到過的一句：女人在一個極适合休養的地方，過着避世一樣的日子。
現在看來，這種說法，是有據可考的，此刻，青時就切實感受到了。
鎮長接待了青時和同事狄南，将她們安排在小鎮東邊的一個寡婦家裏住。
女人的丈夫外出打工，一直沒有回來，她沒有什麽文化，只能靠着在家做些家常醬菜，定期去縣城裏賣。
青時注意到，女人長得很是清秀，是那種很有味道的好看，不知道這個鎮子是否真如表面上一般民風淳樸，否則，像這樣的女人，是會受到不少騷擾的。
要采訪的對象，選擇這個地方居住，是因為：這裏，是她外婆的老家。
當年，女人為了替好友讨回公道，公然和圈內大佬叫板，吵上了法庭，最後被排擠到無處立足。
後來，圈內大佬牽扯到一起行#賄案裏，也落了馬，女人手裏搜集的關于好友被害的證據，才算是發揮了作用。
這一次，青時要把采訪的立意，放在這個女人如今的心态上。
她精神方面的問題，是因為當年的拉鋸式解決過程，耗費了她的大部分心力。她當時為自己發聲時的立意是—靠自己打拼的女性的尊嚴。對于這個，青時有很深的印象。
一直以來，青時都是一個關注人文情感話題的職業撰稿人，她不喜歡那些被炒作到神壇上的人物，這次的這個采訪對象，當年也引發了社會熱烈的讨論，可青時卻覺得，追究到底，其實還是個普通女性的故事，所以，她接受了這個任務。
在采訪之前，青時做好了心理準備，她知道被采訪對象，是個情緒不太穩定的女人，時好時壞，所謂“壞的時候”，會表現出來一定的異樣情緒。
可當真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青時見到女人，第一印象是：瘦削。
她的笑，淡淡的，似乎對誰都不會表現出很高的熱情。
當年的事件，一波三折，雖然最後正義站在了她和她的朋友的這一方，但其間，她目睹了多少人間冷暖，對于人心的信任，是很低的吧。
青時沒有直接問關于她朋友的事情，那是大衆都知曉的—正在走上坡路的女演員，在前途無量的時候，從高樓墜落，被認定是自殺！對于這個定論，眼前的女人，是不相信的，很多人也不太相信，可最後能站出來的，只有她……
“剛進門的時候，看到了你寫的毛筆字。”青時找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切入點，她想和對方從日常生活談起。
一個人的興趣，愛好，生活節奏，是可以反映他（她）的內心的。
“那是我很喜歡的一句詩—除卻巫山不是雲。”
女人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可沒聽出太多的抗拒。
青時點了點頭，“是一句好詩，對于驚豔的東西，我們總是會記很久。”
“就好比她，這些年過去了，我還是時不時會想起她。”女人主動将話題引到了這裏。
青時沒想到事态會這樣發展，可仔細一想：主動權，其實在不知不覺中，轉移到了對方那裏。
彼時，這個女人是在圈內做幕後工作的，她為了和好朋友能繼續待在一個城市，才選擇了這個行業，她雖然做得出色，但其實談不上特別熱愛。
她看見了好朋友為了能在演員路上走得更遠，付出的那些努力和艱辛，要不是堅決不接受潛規則，興許，她成名的時間，會更早一些。
“她告訴過我，不管從事什麽行業，是要有底線的，否則，別說別人，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髒。”
青時聽女人平靜地敘述出這番話，心裏很受觸動，能說出這樣言辭的人，一定會是一個德藝雙馨的好演員吧。
想到她在二十八歲的年紀，香消玉殒，不由可惜。
“她很漂亮。”青時笑着回道。
“是啊，你看，她就站在那裏，你自己看看究竟有多漂亮！”
女人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視線投向進門處的牆角……
青時聽得，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