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看着老太太轉危為安，溫建軍驕傲道：“是馨馨你有天賦，又有膽量，還醫者仁心，以後一定是一個好醫生。”
說完後他轉頭看向溫大伯，道：“暫時控制住了，但最好還是連夜送醫院。”
溫馨也接口道：“是的，大伯，我們只能做些簡單基礎的救助，要想徹底痊愈還是得去衛生院，他們那邊有專門的檢查儀器，更有厲害的專業醫生。”
雖然她仔細斟酌下方子應該能治，可她沒有行醫證。無證行醫，要是真出了事，那可是要進局子的。日後也不能再從事醫生相關工作，前途就毀了。
且溫老太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經常看到她就開罵，她可不敢賭她的從來沒有地方良心。
她脫離的危險，有更好的選擇，她何必為了她去賭自己未來？
再說她還真不是聖母，她做到剛剛她爸所說的醫者仁心問心無愧就行了。
溫大伯躊躇了一下，看向溫建軍，溫建軍笑了笑，看了看手表，拿起藥箱，對溫馨道：“時間差不多了，你把針拔了我們就回家。”
溫家人做什麽決定和他有什麽關系？他斷親書還在呢。
溫馨點頭，故意小心翼翼拔了針，又測了一下溫老太的體溫、血壓等，都已經恢複了正常，就和溫建軍直接往回走。
路上溫建軍笑道：“馨馨，你不是讨厭你奶奶嗎？我還以為你不會出手呢，沒有想到你年紀小，心性卻比很多大人堅定、寬容、仁義。”
又贊許道：“不錯，繼續保持。其實醫治你不喜歡的人也是對你的一種磨練。”
溫馨調皮道：“我知道，爸，我自己無所謂，反正奶奶沒有生我養我，還特別厭惡我，我早就她是陌生人。”
“可是我心疼爸，爸養家那麽辛苦，為了爸，哪怕我再讨厭，也願意替爸分擔。”
溫建軍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踩着白雪，心裏五味雜陳，他一直可遇不可求的親情竟然是他女兒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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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對長輩、親人付出，後來又全心全意對待妻子，可是沒有一個人對他道句辛苦了，心疼他一下。
今天，在這麽一個冰冷的雪夜，他的女兒卻說了出來這麽多年他盼望的話。
明明還是幼稚的小姑娘，可看着她的身影怎麽那麽可靠呢？那麽讓他暖心呢？
他忍不住笑了：這可是他親手養大的女兒，就是他親生的女兒！
怕自己一開口聲音洩露了自己激動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追上去，慈愛地拍了一下溫馨的胳膊，嗔怪道：“你才十六歲，想那麽多幹什麽？有爸在，爸承受得起任何事，你可以随心所欲想什麽開心就做開心，別擔心我，啊？”
溫馨甜甜笑道：“嗯，知道啦，謝謝爸。”
又抗議道：“爸，我馬上十七歲生日了，虛歲十八歲了，快成年了，不是十六歲。”
溫石村的人說年齡基本上都是說虛歲，上半年出生還要虛兩歲呢。
溫馨生日是二月份的，所以一般都說她十八歲了。
溫建軍故意逗她：“我們學醫的要嚴謹，必須說周歲，所以你現在在我這，就是十六歲的小姑娘。”
溫馨跺腳：“爸，我長大了。”
父女倆說說笑笑就回到了家。
他們不知道溫家為了他們還在争論，溫二嬸覺得溫建軍不出錢，也應該幫忙找輛車送老太太去醫院，畢竟他們沒有他有面子，有可能借不到，借到了也得多出好多錢，實在不劃算。
溫小叔一家不做聲，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什麽都不想參與。
溫大伯看着也心寒，冷笑道：“老三的态度你們還沒有看出來？你們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他。”
話一出沒有人敢再說話了，溫建軍在方圓百裏都有威望，誰敢得罪？
且眼看着溫馨也起來了，父女倆只怕要死死壓着他們了。
他們沒有本事就沒有本事吧，卻不能讓他徹底惡了他們。
溫大伯看了一圈，冷哼道：“這次我們三兄弟必須一起，你們要是不出，那我以後也和老三一樣對待你們。”
又不是只有他有兒女，雖然他家的孩子大，可是老二和老幺的孩子也會長大的，他們都不怕名聲，那他就更不怕了。
說完一摔門，自己出去找車子了。
溫老二和溫老幺面面相觑，他們對溫大伯還是本能的有些害怕的，尤其溫家大伯家條件不錯，老三指望不上，說不定他們什麽時候就求到了他們大哥身上，真把人得罪光了，以後受罪的還是他們自己。
且老娘本來就是商量好一起養的，三兄弟都得了房子，總不能不盡義務吧，傳出去他們的名聲該又不好聽了。
思及此，兩兄弟也跟着出去了。
翌日，溫馨吃早飯的時候就知道溫老太被送到鎮上衛生院了。她估計過年應該能回來。
果然除夕前一天，溫老太回到家，還叫溫建軍和溫馨過去。
溫建軍替溫馨拒絕了，他自己走了一趟，沒有一會就回來了。
溫馨看他臉色平靜，估計即便吳老太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也沒有達到目的，溫建軍不說她也就懶得問了，免得還影響心情。
八八年的春節到元宵節好像嗖的一下就過完了，村裏打工人陸陸續續的開始離開，其中溫秋菊也準備和哥哥們出去見見世面。
溫秋菊特別不愛讀書，又對哥哥們掙錢心癢癢，所以溫馨也不勸她，只讓她經常和她通信。
溫秋菊依依不舍道：“放心，馨馨，我肯定會和你聯系。你在家也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考試，你這麽聰明一定會過的，我等着聽你的好消息。”
溫馨點點頭，目送她遠去。
很快就輪到她出行了。
溫建軍借了一個摩托車載着她去鎮上，路上坑窪不平，颠得溫馨的屁股都沒知覺了，不過她還是建議溫建軍，道：“爸，你幹脆也買個摩托車，比騎自行車省力多了。不過每次一定要帶安全帽，騎慢點。”
溫建軍點點頭，笑道：“放心，我還不如你個小丫頭明白？”
“這次藥材賣了，我們就去選一個。”
賣藥材不着急，溫馨得先去考核，考核內容分理論和實操，上午和下午各考一門。
考試期間，溫建軍就去賣藥材。
等溫馨上午考完試，溫建軍已經兩手空空了，再看看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就知道這次收獲不少。
果然溫建軍說醫院直接收了，還按照藥房給的高價格收的，這下子一半摩托車錢出來了。
溫建軍沒有問她理論考試考得怎麽樣，領着她去了一個幹淨的小飯館吃午飯，順便還抽查她背湯頭歌訣。
這本書是清代汪昂撰寫的湯頭歌的白話解，朗朗上口，特別好記，也是中醫學習的基礎。
溫馨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但溫建軍還是時不時的抽查，以讓她形成反射性記憶。
溫馨半點不懼，反而主動加碼，有時候飯前飯後、睡前都會主動背幾遍。
其實她中醫知識、醫術都遠遠高于溫建軍這個赤腳醫生，可是她并沒有驕傲自滿，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因為醫學本來就是不斷發展，尤其藥材根據環境的不同，藥效也不同，以前的經驗也不一定适合現在的，所以她就只當自己初學者，重新學。
溫建軍也對溫馨認真誠實的态度非常滿意，心道：難怪都說孩子也許某一天突然就開竅了，就不需要大人操心了。以前馨馨學習都得讓他盯着，更是對醫學沒有任何興趣，沒有想到一轉眼就快成為赤腳醫生了。也許是祖宗保佑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溫馨看着他爸那麽開心，也跟着樂起來。
走到衛生院離考試還有一個小時，父女倆就在衛生院裏找了個幹淨的地方準備坐下來等。
溫馨正準備拿紙擦一下，溫建軍忙道：“我有報紙。”
說完從大兜裏掏出幾張過期報紙，鋪在地上，道：“馨馨，坐吧，這個幹淨。”
自己也鋪了一張坐下。
溫馨心裏感動，村裏人一般都是随地就坐，他爸心疼她這個姑娘，才處處讓她幹幹淨淨的，比李瓊這個媽稱職多了。
她對溫建軍道：“爸，剩下報紙給我看看呗。”
雖說都是過期的報紙，但她能從中找到一些當下的信息。
溫建軍遞過去，道：“你喜歡看？旁邊廢品收購站很多，我去買一些回來？”
心裏懊惱，他怎麽忘記馨馨救石偉的時候說過，卡異物急救法就是從報紙上看到的，她肯定喜歡看報紙。等回去他就定一份，再讓廢品收購站的老板給他留一些其它報紙。馨馨應該會很高興吧？
溫馨忙制止他道：“爸，不着急，這麽多報紙我我得看好久，以後遇到了再買。”
還是姑娘貼心，溫建軍樂呵呵的想。
父女倆正在看報紙，突然出現一陣喧鬧聲，有人大聲叫道：“大夫，大夫快過來，有人上吊了。”
不一會幾個白大褂跑出來了，指揮背着女人的男人，道：“快把人放下來，其他人別圍觀，留出地方，讓病人能夠呼吸新鮮空氣。”
然後開始用心肺複蘇急救，可是溫馨看着手法有些不到位，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随即想起現代心肺複蘇雖說五零年在美國開始應用，可是直到八五年才有具體标準出來。
國內如今估計也只有很少的醫生會，大規模的推廣要到二十一世紀。
所以鎮衛生院的手法不規範也正常。
眼看着病人呼吸停止了，溫馨忙走過去，道：“大夫，你是不是累了？我來接手吧。”
實際上這個醫生的按壓頻率有些不對，可能沒有起到作用，尤其沒有輔助呼吸，能有多大效果？可能大夫不懂，也可能是有顧慮。
想起小鎮上保守的人們，她覺得她也能理解。否則即便救了病人，流言蜚語也可能讓她活不下去。
按壓的醫生手已經開始抖了，他卻不敢停，整個衛生院就他一個人會。難道有其他兄弟單位的人正好在？
在看到溫馨急救的姿勢十分标準後，他就放手讓她接替他。
溫馨邊按壓邊喊道：“病人的愛人在不在？”
最先背病人過來的人忙道：“我就是。”
溫馨邊按壓邊道：“你對着她的嘴吹氣。”
她也有顧慮呀，哎。要是她丈夫實在不行，她再上。
那人愣住了，溫馨眼神冰冷，罵道：“你不想救你媳婦了？”
那人吓得一個激靈，立即俯身，按照溫馨的指示呼氣。
可是一分鐘過了，病人胸膛沒有任何起伏。
溫馨喊道：“爸，銀針。”
溫建軍早就準備好了，把盒子伸過去。
溫馨扒開衣服，快速行針，快速抽針，然後繼續做心肺複蘇。
不一會聽到咳咳兩聲，女人大哭起來：“讓我死！”
溫馨冷漠地看着她，拿起了長長的銀針，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衛生院的醫生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快把人擡到急救室去，她嗓子受損，心肺也停止過，得快點用藥。”
很快呼拉一群人走了，誰知一個老太婆呸了一聲，道：“用什麽藥？白白浪費錢，現在兒媳婦真是精貴。”
有人怼她：“王桂花，你兒媳婦不是因為你才上吊的嗎？你這麽說就有點太不是人了吧？”
王桂花理直氣壯道：“不就說了兩句嗎？她也頂嘴了呀，怎麽現在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對，她上吊可和我沒有關系，是她自己喝酒喝的，迷瞪後誰知想不開什麽就自己上吊了。”
這話一出，好幾個人罵道：“好你個王桂花，人還沒死呢，你就往人身上潑髒水，要是人死了，你不還得多扣幾個黑鍋？你的心怎麽這麽黑？”
“什麽喝酒？我們農村女人有哪幾個喝酒的？你看看你還當家，都沒有喝過酒，你兒媳婦一分錢都摸不到手，哪裏買酒去？”
“呸，心那麽毒，我看你以後有什麽好下場！”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王桂花灰溜溜跑了。
溫馨一看溫建軍手表，道：“爸，我去考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