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意外之吻
意外之吻
從門口到雲予的辦公桌跟前,區區四五米的距離,段霖走得穩穩當當,似乎看不出什麽情緒變化,如果他沒有同手同腳的話。
段霖左手左腳同時落下,雙手把極具垂感的褲腿揪出幾朵小菊花。
雲予把玩着手裏的項圈,微微擡眼看他: “訓傻了”
段霖屏住呼吸,眼睛放大了一瞬,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見有一抹細微的弧度從雲予嘴角溜走。
雲予看着心情不壞,段霖頓時多了些膽量和底氣,眼神毫不避諱地鎖着雲予手裏的項圈: “我來拿我的東西。”
雲予目光流轉,眼神瞥向抑制環,段霖伸手去接,卻被雲予擋下。
他翻了下手背,銀幣暴露在視線和燈光下,左右搖頭晃腦地擺,給皮質束具添上了一絲靈動,莫名可愛。
段霖雙眼亮了亮,眉毛高高挑起。
雲予見證過無數alpha被要求戴上抑制環,屈辱的,憤怒的,懊悔的,各種神情兼具的,像段霖這樣……充滿渴望的,是頭一個。
“先看看那個。”雲予挑着下巴示意。
“Y-05……這是什麽意思”銀幣不晃了,段霖才看清,念出上面的刻字。
“每個研究員都會給自己的觀測對象編號,你是我經手的第五個觀測對象。”
段霖本來一切如常,沒什麽不對,聽着聽着,眉毛忽然擠作一團,問雲予: “前四是誰”
諾大的辦公室倏地靜下來,窗外偶爾能聽見幾聲鳥鳴,還有霜雪壓斷枯枝的白噪音,聒噪得很。
假使辦公室的研究員們此刻紛紛回來,和他們說雲首席情緒有異,他們大抵是不信的,看起來明明和平時沒差。
但段霖就是知道。
雲予的眉頭上還是下,左還是右,移動了幾毫厘,他都能發現。好比現在,雲予的眼神不對,盡管是非常微妙的變化,但他能感覺得到。
段霖慢慢垂下視線,把話往回收: “其實如果你不想說——”
可以不說。
“我不記得了。”
雲予突然開口,段霖怔了一下,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他端起桌邊的咖啡抿了一口,苦得令人感官麻木,看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如同驅逐落日的黃昏,将亮光一點點吞噬殆盡。
談不上痛苦,只是有點兒無力。
“只知道是四個alpha,聽說都戰死在了前線。”
那以後,雲予的觀測對象止步于Y-04,再也沒有其他什麽人了。
回憶沿着撬開的縫隙溢出,雲予攥着項圈的手不知不覺向後撤,直到在項圈另一端出現了一道力,将他拉住。
段霖擡手握住項圈,視線落在上面,食指和雲予的一截指骨相觸。
“我不會死的。”段霖的體溫向外游走,指尖的溫度像能将人灼傷, “幫我戴上好嗎”
雲予盯着他,似乎通過肉眼做着最詳盡的可能性分析,綜合考量觀測對象段霖說出的這話的可信度。
他垂下視線,想起每一個奔赴前線的戰士離開首都星之際都會在首都廣場的女神像前立誓,誓詞大差不差,都是這個意思,鮮少有人能兌現承諾。
可段霖是4S級alpha,是帝國不敗神話“x軍團”的指揮官。如果他都不能做到,還有誰敢面朝神像,大放厥詞。
雲予一句話也沒說,段霖不确定他是否願意,便決定自給自足。
他想要從雲予手中接過抑制環,卻被雲予一個動作躲開了。
圓形的項圈被雲予捏成一根短短的皮帶,抵在了段霖喉部的氣管上: “确定要戴”
他驟然傾身,夾雜着咖啡醇香的呼吸噴灑在段霖頸側,那一片皮膚上立時泛起小疙瘩。
雲予手上的動作加重了點: “帶上它意味着明面上拒絕所有試圖靠近你的omega。”
再搶手的alpha挂了牌,都會變成omega絕緣體。
雲予這句話一出,不僅沒在段霖眼裏看到遲疑和退縮,反而強硬的和他對碰着視線,有別的東西在裏面翻湧,他愣了一下,晃神的功夫聽見段霖說了句: “私底下也一樣。”
不等他細琢磨,段霖又說: “控制臺,還是你保管嗎”
“你想自己保管也可以。”雲予松開另一只手掌,亮出另一枚銀幣,上面只有一個利落的Y。
和雲予一貫的風格很像,就連圖案都有點眼熟,好像在某本書的筆記上看到過。突然,段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猜測讓他連呼吸都不敢太随意,聲線微晃。
“不,不用,你來。”
他沒再伸手去讨要,他只能等待給予。
向來鬧騰的段霖很安靜地等着,頭微微向上昂,手攥着空心拳,肌肉崩得緊緊的,渾身上下除了嘴哪哪都在說話,帶着點訓練有素的乖巧,雲予在他身上看出了圖謀。
但說實話,他并不讨厭。
比起成年人之間的爾虞我詐,這就跟小孩兒要糖似的,是全天下最純粹的心機,單純無害。
雲予擡着手,仰着脖子,肌肉酸脹,沒頭沒尾地猝然開口: “你知道研究院的人通常是怎麽給alpha戴抑制環麽”
段霖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僵着脖子謹慎搖頭,他不知道,不了解,卻隐隐有預感,接下來發生的事會讓他終生難忘,渾身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
雲予善心大發地給他解釋: “只有罪犯或危險系數極高的潛在罪犯需要上環,套上抑制環意味着馴服,而被規訓的alpha需要展示出高度的服從——”
說到這裏,他停下話頭,看向段霖。
“段霖,讓我看看你的服從性。”
地暖将空氣烘的無比幹燥,段霖喉結上下滾動,盯着雲予的眼珠一轉不轉,仿佛從這一刻開始,沒有雲予的允許,他連眨眼的權利都不再擁有。
段霖像一個關節卡頓的木頭人,零件沒有得到潤滑,屈腿的動作變得機械,但核心接收到的信號讓他不顧一切地在雲予面前單膝跪地。
雲予用視線掃着alpha,拎着他夢寐以求的東西,發出第一個指令: “別動。”
項圈的質地改良過,延展性更強,雲予一只手拿住一端,繞過段霖的脖子,系項鏈一般戴在alpha的頸上,兩人宛如一雙交頸的天鵝。
這大概是清醒狀态下,段霖離雲予最近的一次。
沒有藥劑,沒有理由,雲予近在咫尺。
他正在給自己戴上親手做的抑制環,恐怕他不知道這行為有多暧昧,又或許他其實是知道的,但段霖不敢想。
可雲予此刻離他那麽近,大概0.1秒,心跳一下的距離,如果他想在雲予嘴角流連一個吻,就算是大戰爆發,世界末日都來不及阻止。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事情發生的時候,雲予剛好将段霖的抑制環扣上。
他的第一反應是,沒有反應,只覺得嘴唇被一個濕熱又軟的東西碰了一下,觸感奇特。
第二反應是段霖瘋了。
第三反應是扇了段霖一巴掌,并堅信段霖瘋了。
“誰準你動了”
“對不起,我剛剛——”段霖下意識想解釋,卻頓住了,雲予的問題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下一秒,一陣不可言說的喜悅湧上心頭,這是不是說明雲予對這件事下意識并不排斥
“雲予……”
雲予竭力将聲音維持在依然冷靜的狀态下,但還是能聽出來些許起伏。
“剛剛信息素沖撞了。”
段霖皺起眉頭: “我——”
“我要去吃午餐了。”雲予起身走到門口,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轉頭叫住意圖跟上來的段霖, “就我一個人。”
段霖眼見雲予的身影消失,兩只一直較着勁兒緊握的拳頭陡然松開,像是有什麽東西抓不住了一樣。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一切都還是原本的樣子,看上去什麽都沒發生過,可也只有這裏的人知道,沒法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一名研究員推開辦公室的門,和小夥伴一起走進去,在一張辦公桌底下撿到了一枚小紐扣。
“原來我的檢測儀在這,吓死我了。”
“就說了肯定沒丢,趕緊收好吧,別再粗心大意的了。”
說着,将灰撲撲的檢測晶石收進了口袋。
日子往深冬去了,天亮得越來越晚,作訓的戰士卻起得越來越早,前線這股子緊張的風已經刮去了首都星,各大媒體争相報道,新聞标題滾動播放——
黎明前的黑暗,大戰一觸即發!
不敗神話“X”,帝國最後的希望!
季元帥三次親征,大敗蟲族精銳!
要說除了一線,最能感受到這波“風雨欲來”的要屬實驗室了。
雲予很多天沒見過段霖了,确切來說,是除了和他一起呆在實驗室裏的研究員以外的所有人。
“A組,樣本分析完畢後投入二輪實驗。”
“在做了!”
“D組,統計B組和C組登記的實驗差值,容差率超出0.75全部重來。”
“收到!”
“B組,實驗樣本有沒有适配性超過98%的”
B組組長黎墨遺憾告知: “沒有,參選樣本素質最高的已經達到SSS,但還沒有找到完美适配的。”
雲予的視線從手中的觀測記錄表上移開: “全部”
黎墨搖頭: “出了70%的結果,不過根據這幾天他們回傳的實操結果來看,不要對剩下的30%抱太大希望。”
C組成員麥棠正拿着剩下的30%進來,實驗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然而卻只見他愁雲慘淡地搖了搖頭。
衆人長籲短嘆,精神狀态本就令人擔憂,更有甚者哐哐用頭撞大牆。
“蒼天啊!!莫非你要亡我大帝國!我不服啊!不服!”
“呸!說什麽喪氣話!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去篩選幾遍樣本,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忽然,麥棠走到中間,福至心靈道: “哎,我們要不把段少将請來吧”
“對啊,他是4S級吧,按理說匹配度應該更高才是。”
“可是段少将是指揮官啊,不合規矩。”
“這有什麽,公路走不通,這不還有小路麽,段少将可是雲首席的弟弟,雲首席,您說呢”
所有人眼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看向雲予。
雲予旁若無人地往表格裏填數據,視線在計算機和紙張上來回飄動,填完手上這組後,他“啪”地合上文件夾。
“不用了,把結果直接上報給元帥。”
實驗室又運轉了兩天,大家已是筋疲力盡,就在大夥納罕為什麽雲首席不肯動用家屬關系時,麥棠拿着最新的數據眉飛色舞地飛奔回來,帶回了好消息。
“成了!”
“由元帥親自下令,段少将在訓練場兩天進行了八十四場模拟, 4S級alpha和新武适配度達99.7%,可以開始跑第一輪的數據了!”
這個消息無疑是給連續低落了好幾天的研究員們的一注強心針,所有人又重新充滿了幹勁。
這大概就是人類的韌性。
壁虎遇到危險會斷尾,螃蟹受到驚吓會舍棄自己的鉗,只有人類看到一點希望,就會不顧一切地追随“生”。
雲予面無波動地旁觀着這一切,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松了一口氣。
這是最好的,讓季城出面,官方的事情官方去解決,這是最好的。
在所有研究員耗時兩天的嘔心瀝血下,實驗室終于給出了第一階段性的的成果,前線士氣大增。
雲予走出實驗室時仿佛已經過了幾億年,他擡頭看了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頂,樹枝上倒挂着的冰淩折射出微弱的光,他隐隐覺得,還沒有到至暗時刻,而那一刻不會太遠了。
他照常回到宿舍,門口照常有一個人在等待。
段霖看上去很疲憊。
下巴上冒出一圈胡茬,添了幾分成熟的味道,不再像個毛頭小子了,真正像個兩天狂打八十四場訓練戰的4S級alpha。
雲予走近借着不太亮的路燈光線一看,先看見項圈上的小銀幣一晃一晃,似在訴說諸多不滿,而視線上移,段霖的眼眶暈着濕潤的紅。
原來還是那個小珍珠不值錢的哭包A。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大眼瞪小眼,像在玩比誰先沉不住氣的游戲。和雲予比這樣的賽,段霖從來都沒有勝算。
或者說,對上雲予,段霖毫無勝算可言。
就像他父親和林女士結婚這麽久,連個賭都沒打過,不是怕輸,而是怕贏。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會希望他無往不勝,餘生都被水晶女神眷顧,即便對手是自己。
“我以為你會先來找我的。”段霖輕聲開口,再成熟的裝扮,再有棱角的外形在雲予面前都不做數了, “沒想到先等到季城。”
全帝國敢直呼季元帥名諱的兩個人集齊了。
雲予提着包,靠着牆,被陰影切割成兩部分,一半明,一半暗,而面部的神情全被攏進黑暗裏: “我不找你,你也會去做的。”
段霖來之不易的鎮定被雲予三兩句話敲得稀碎,他忍不住向前一步靠近: “你知道那是為什麽。”
雲予立在原地,風雨不動,活脫一副“我沒有心”的樣子: “為了帝國。”
段霖不住地搖頭,明明沒張嘴,卻讓人覺得他在嘶吼,不對不對,大錯特錯。
他難得沖動一次,于是想把心剖開來給他看: “雲予,我想讓你輕松點兒,如果拯救帝國是你終生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我願意把血肉靈魂都交給你,怎樣都好。”
“八十場,八百場,八千場,我會戰鬥到爬不起來為止。”
風聲呼嘯,雲予的手擡起又放下。
一個小孩說這樣的話,大概會覺得童言無忌,一個大人說這樣的話,又覺得虛僞賣弄,可當一個人把這話從小說到大,只會讓人覺得肝膽赤誠,一片真心掏得幹淨得不能再幹淨了。
更何況段霖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做的。
段霖的呼吸一抽一抽,雲予不知道他回來之前段霖在這兒自己傷心多久了。
聽得心煩,只想找東西堵住他的嘴。
四下漆黑無人,更別提能找到趁手的家夥,雲予手一松,手提包落在地上,擡手摸上段霖的喉結,手指輕松擠進皮革和皮肉之間,勾着項圈将段霖扯下,朝着兩片削薄的唇吻了上去。
這次雲予有準備,很清醒,也總算弄明白了,那個觸感溫熱濕軟的東西是舌頭。
走廊寂靜,只剩交纏的呼吸聲綿長,隐約間雜幾聲喘息。
兩人毫無章法,不得要領,只是出于本能地靠近,直到不能再近,直到他們之間的距離為零,直到時空的概念從他們的世界中徹底消失。
雲予的嘴唇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齒間化開,他皺了皺眉,卻好像讓段霖更興奮了,傷口幾乎被吮到發疼。
不知過了多久,雲予将段霖松開一點,這次的戰火是他挑起的,第一反應不至于是空白,而是他們兩個都瘋了。
段霖起初睜着眼睛,後來被一只冰涼的手遮住了,重新獲得視野才想起後悔,剛剛沒能看一看雲予的神情。
那樣的……雲予。
過激的動作使得兩人衣衫淩亂,雲予雙手不知什麽時候挂在了段霖的脖子上,大衣袖子和着襯衫袖子一起滑向手肘,露出系在手腕上的晶石,散發着黑夜也蓋不住的紅光,靜靜貼在段霖的抑制環邊。
他抓着段霖的頭發,稍稍平複一下呼吸,令道: “進屋,把燈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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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orz一直改到現在,四舍五入算二合一吧hhhh
那個說我養胃的小寶,你……看人真準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