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幾天後，秦毅确實不郁悶了。
知道季明珠說的消息後, 他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語言在形容了。
因為, 他有孩子了, 要做爹了。
“媳婦, 我, 我真的要做爹了？”秦毅目不轉睛的看着季明珠的肚子，明明季明珠的腰肢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纖細, 他卻仿若已經看見季明珠的肚子鼓起來了，裏面還有了一個白嫩嫩胖乎乎的小孩子。
季明珠撫着肚子，“還沒确定呢，只是月事推遲了五天而已, ”但季明珠的月經一向準, 遲了五天，她覺得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而且季明珠和秦毅兩人的身體都很好，夫妻生活也很和諧, 兩人結婚也差不多快四個月了，季明珠又沒有避孕, 這種情況下，季明珠覺得懷孕的概率真的很大。
“那我們馬上去醫院檢查一下, ”聽見季明珠說還不确定，秦毅就想帶着季明珠去醫院，至于說怕花錢, 一點錢算什麽, 只要媳婦和孩子好, 花多少錢秦毅也願意。
“孩子還太小，現在估計檢查不出來，再等半個月吧！”如果可以，季明珠當然願意去醫院，不光秦毅愛孩子，她也一樣。
為了知道寶寶的健康，季明珠覺得去醫院很有必要，她反正是不會像大隊裏的其他人一樣，為了省錢，整個孕期都不去醫院檢查，甚至生孩子也不會去。
女人生孩子都是一只腳踏進鬼門關，她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絕不會為了省一點錢讓自己處于危險之中。
聽見醫院還檢查不出來，秦毅很遺憾，他真想馬上知道自家寶貝的消息。
不能去醫院，秦毅就和季明珠說：“媳婦你小心點，先去床上好好躺着吧！家裏的事一切有我，你就不用管了，”媳婦可是雙身子的人了，一定要注意點。
秦毅小心翼翼的要扶季明珠上床，他的動作，讓季明珠覺得自己就是那易碎的水晶，一點磕着碰着都不行。
看着秦毅的樣子，季明珠無語，“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又不是玻璃，碰一下也不會碎，你這麽小心幹嘛？”
秦毅讪讪是笑了，“玻璃那能和媳婦你比，再說這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我沒經驗，擔心很正常。”
“懷孕的女人真的沒有那麽嬌貴，你看咱們大隊有多少女人挺着大肚子都還上工的。”
現在可不是後世，農村婦女們個個都是超人，懷孕就像沒懷一樣，天天做飯，洗衣，喂豬，上工，基本一刻也不讓自己閑着。
特別是家裏有婆婆的，若是婆婆好一點的，可能會讓兒媳婦最後一兩個月在家裏煮飯就行了，上工就不用了。
若是婆婆刻薄的，呵呵！基本上十個媳婦可能有九個會上工做到孩子出生時，剩下一個是因為媳婦太兇了 ，婆婆管不住，有的更因為來不及，還可能會直接把孩子生在地裏。
還有做月子也是，好一點的婆婆可能會讓兒媳婦坐滿月，不好的婆婆三天就會讓兒媳婦下床幹活。
當然，農村婦女過得苦也不是全部都是婆婆的鍋，有的可能是因為家裏太窮不得不幹活，有的則是因為男人不成器啊，孩子多啊之類的。
反正這麽多年了，季明珠在安山大隊就沒見過幾個婦女在孕期可以不用幹活的。
秦毅明顯不贊同季明珠說的話，“別人家和咱家不一樣，反正我是不會讓辛苦的，以後家裏的事情你就全部交給我了，上工也不準去了。”
從前看着別的婦女挺着一個大肚子上工 ，秦毅沒什麽感覺，可要是輪到季明珠，光想想，他就受不了。
秦毅能有這個想法，季明珠很高興，很多人都說，女人只有懷了孕生了孩子，才知道自己嫁的人是好是壞。
生孩子季明珠還沒到，但懷孕時秦毅的做法就很令她開心了。
季明珠愉悅的說： “你別擔心了，我自己會小心一點的，懷孕可不能天天躺着什麽也不做，适當運動才是最好的，以後咱們家寶貝出生也會更順利些。”
“為什麽？”秦毅表示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人就是這麽說的，”這個問題涉及的知識有點多，季明珠解釋不清楚，幹脆就推給老一輩的人了。
秦毅還是不太明白，但他決定明天一定要去找懂的人問一問，家裏沒有老人指導，很多事情就要他自己明白才行。
“那我去給你煮紅糖雞蛋好不好？”既然不能去醫院，秦毅就想去給媳婦做好吃的，聽說，女人懷孕時就該多吃有營養的，而在現在最好的就是紅糖雞蛋了。
家裏的紅糖沒剩多少了，看來還要去想辦法多買一點。
“那好吧！你去煮吧！”看秦毅實在坐立不安，季明珠覺得，還是讓他去找點事情做，順便冷靜冷靜吧！
一會兒，秦毅就端來了一碗粘稠的紅糖水，裏面看着還有四五個雞蛋，雞蛋還大部分都散成一團了，季明珠一看，忍不住驚呼：“秦毅，你放的紅糖也太多了。”至于雞蛋不好看她就不說了。
季明珠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去，果然，紅糖太多，已經甜的有點發苦了。
而且不知道是紅糖太膩了，還是心裏作用，反正喝下了一口糖水之後，季明珠就感覺有點想吐。
“太甜了嗎？”秦毅看季明珠的面色不好，不信邪的喝了一口，結果，連他自己也喝不下去了。
尴尬的笑了笑，秦毅說：“第一次煮，下手沒有分寸，我再去燒點開水把紅糖兌淡一點。”
“兌過之後咱們倆一起喝，要不然我根本喝不完，”秦毅以前很少煮東西，第一次煮紅糖雞蛋，紅糖不小心放多了，季明珠覺得很正常。
人嘛，總是會慢慢進步的，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把秦毅□□成居家好男人。
之後不過才過了兩三天，季明珠即使沒去醫院，也确定自己是懷孕了。
因為她開始孕吐了！
季明珠的孕吐還特別嚴重，基本上是吃什麽吐什麽，一天差不多要吐五六次。
可以說，她現在是聞着油味就想吐，聞着煙火味也想吐，就連什麽也沒加的白米粥，她聞道了也想吐。
但現在季明珠能吃的，也只有白米粥配酸黃瓜了，其他食物是聞着就要吐，而白米粥和酸黃瓜，最起碼還能在胃裏待上十多分鐘才會吐出來。
季明珠現在覺得自家寶貝就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天天讓他娘吐吐吐，關鍵還一直覺得餓，想吃又吃不下，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季明珠難受，秦毅在旁邊看着恨不得能代替季明珠受苦，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事。
看季明珠孕吐太嚴重了，秦毅擔心，就跑去醫院找醫生問，醫生說沒辦法，孕婦孕吐只能忍着，到後面就會好了，醫生不會治，他又到處找有經驗的老人問，可是答案還是一樣的。
孕吐治不了，光吃白米粥營養肯定不夠，秦毅就開始在家裏學做菜，季明珠不是聞不得別的味嘛，他就想把雞蛋，肉這些營養的食物盡量做得沒味道，那樣季明珠能多吃一口也是好的。
季明珠也知道白米粥沒多少營養，所以為了寶寶，再難受她也會強忍着，盡量讓自己多吃一點，吃不了太多，能多吃一口也好。
當然季明珠還特別慶幸自己還有靈泉，要不然照她這個吐法，她真怕寶寶會出事。
冬天就要到了，大隊雖然分了一些苞米杆大豆杆做柴火，但那些莊稼杆易燃，不禁燒，還是要去山上撿些枯枝做柴火才行。
但季明珠的情況，秦毅又放心不下，而且柴火煙大，季明珠現在聞着煙火味又會不舒服，最後他想想，還是要想辦法去買點煤炭才行。
等到星期天的時候，家裏有季明安在，秦毅就從季明珠那裏拿了錢，又帶上了一些雞蛋，出去買煤炭了。
這次秦毅沒有去安陽縣，而是去了離安陽縣幾十公裏外的懷山縣。
縣城的工人雖然每年廠裏都會給他們分煤炭，但他們分的煤炭是有定量的，一般自家都不夠燒，想要從他們手裏買點煤炭很困難，所以秦毅就不浪費時間了。
至于秦毅會選擇去懷山縣，是因為懷山縣有一個大煤礦，據說這個煤礦每年能開采出200萬噸左右的煤，養活了無數的工人。
秦毅想着煤礦的工人整天待在礦場，分到的煤炭估計會多一些，能買到煤炭的幾率肯定也比在安陽縣的大。
花了好幾個小時，秦毅騎着自行車總算到了懷山礦場。
買煤炭這種事情，是私底下的買賣，被抓到了可是會被打成“投機倒把”的，所以秦毅不可能傻乎乎的逮着一個人就問人家有煤炭賣沒？
要是他問的那個人剛好是思想比較正直的，說不定就會直接就會把秦毅舉報了。
打聽消息這種事，其實最好就是從小孩子下手了，別看孩子小，其實很多大人都沒有他們消息靈通。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秦毅從供銷社用錢用票買了一大把大白兔牛奶糖，然後他就開始找小孩子問消息了。
在家屬區轉悠了一圈，秦毅總算在一個稍微偏僻的角落遇見了兩個男孩。
家屬區工人很多 ，孩子也不少，只是秦毅前面遇見的孩子最起碼都是十幾個一起玩，秦毅要是找一個孩子打聽，其他孩子肯定也知道了。
小孩子不會保密，秦毅就怕知道的孩子多了，他們再去告訴家裏的大人，那秦毅想要低調買煤就不可能了，最有可能還會被舉報。
秦毅面前的兩個孩子，面容比較相似，估計應該是兄弟，說實話，這兩兄弟有點不像工人的孩子。
兩人身上的衣服全是補丁，還短了一截，小的那一個腳上的布鞋更是破了一個大洞，有兩只腳指頭都沒包住。
這兩個孩子還面黃肌瘦的，瘦的像麻杆一樣，估計風大一點都能吹跑，一看就知道是長時間沒吃飽。
有了自己的孩子，秦毅就變得心軟了，看見兩兄弟可憐的樣子，秦毅就從兜裏摸出了四顆奶糖，然後說：“小朋友，你告訴我一個消息，我就請你們吃糖好不好！”
兩個孩子看見奶糖，當即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水，但大的孩子警惕性還是比較高的，他雖然垂涎奶糖，卻不受奶糖的誘惑，一直把自家弟弟緊緊的護在身後。
秦毅看見孩子的動作，還是挺欣賞這個孩子的，一般孩子可沒有他的意志力，不受外物的誘惑。
怕這孩子誤會，秦毅趕緊道：“小朋友，叔叔可不是壞人，叔叔主要就是想和你問問，你們這裏誰家有多餘的煤炭，能賣給我一些。”
“只要你告訴我，這個就是給你們的報酬，”說着，秦毅又從兜裏拿出了幾顆糖。
“你說的是真的？”這孩子已經有點相信秦毅的話了，主要是他娘說的，人販子只會用糖騙小孩，而秦毅是打聽消息，明顯和人販子不一樣。
大的孩子能不受糖的誘惑，小的那一個卻忍不住了，那孩子一直在他哥哥的身後躲着，結果秦毅卻已經居高臨下的看見他嘴角的哈喇子了。
秦毅點點頭，說：“我說的當然是真的，”然後他遞了一顆糖過去，“不信你可以先讓你弟弟吃一顆糖試一試，要是有問題，你随便朝四周大喊一聲，我絕對跑不掉。”
礦場的工人雖然去上工了，但家屬區還有很多工人的家人，這裏隔廠房又不遠，随便一喊，絕對會有一堆人聽見。
大一點的孩子聽秦毅這麽說，終于信了秦毅不是壞人，當然最主要的是那顆糖太誘人，他弟弟又在旁邊一直說想吃糖，大孩子心疼弟弟，就把糖接下了。
拿了糖給自己弟弟，大孩子就說：“你在這裏等着，我幫你回去問一問。”
“你不會去告我吧！”秦毅擔心的說。
“不會，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說完，大孩子就拉着他弟弟走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盡管這只是一個幾歲的孩子，秦毅也不敢太相信，他現在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賭。
于是，秦毅找到了一個隐蔽的角落，先躲了起來。
差不多十多分鐘後，秦毅就看見一個面色蒼白，走一步喘三下的中年婦女和大孩子一起來了。
“糧倉，你說的人在哪裏？”到了地方，婦女沒看見秦毅，就問那個叫糧倉的大孩子了。
“剛才還在這裏啊！”糧倉很郁悶，秦毅怎麽就不見了，他娘肯定會以為自己騙她了。
“大姐，我在這裏，”見來的只有兩個人，秦毅就知道人家不會舉報自己了，畢竟他們要是真起了壞心思，直接去找人舉報就是了，那用得着孤身犯險。
要知道自己可是一個大男人，要解決一個病弱的婦人和一個小孩子簡直不要太容易，秦毅相信這兩人不會這麽傻。
事實上，這位婦女也不是不怕，只是她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離她丈夫發工資又還有半個月，周圍的親戚鄰居該借的也借遍了，現在不管是誰看見她就直接說家裏沒糧了，一點也沒有了。
家裏斷糧了，借也沒地方借，這樣下去，她家一家八口估計都要餓死了，所以為了活着，即使知道今天這事是犯法的，婦女也只能铤而走險了。
秦毅突然出聲把婦女吓了一跳，等心跳沒那麽快了，婦女才悄悄問走過來的秦毅，“大兄弟，就是你要買煤。”
“對，我家媳婦懷孕了，聞不得煙火味，我又是農村人，沒有煤炭票，沒辦法，為了媳婦孩子，我只能偷偷出來買了。”
婦女是個女人，對于疼媳婦的秦毅還是很有好感的，于是她問：“大兄弟你要多少？”
“大姐你家有多少，價格怎麽算？”秦毅倒是想多買一點，可家裏剩的錢不多了，估計最多就只能買幾百斤了。
“我家煤也不多，我可以賣你一百斤的碎煤，或者一百斤的乏炭，價格的話我只要糧食，一斤粗糧換一斤碎煤或者兩斤乏炭。”
秦毅當然是選擇碎煤，碎煤是沒燒過的煤，乏炭卻是鍋爐裏燒剩下的煤炭，燃過一遍的煤再燒第二遍肯定不好，家裏又不是差這點糧食，用不着儉省。
一百斤煤，省着點也只夠燒一個月的，于是秦毅說：“大姐，你的煤有點少了，而且我家離這裏遠，我沒帶糧食啊！”
大姐很希望這筆生意能做成功，她說：“我家每個月都能勻出一百斤左右的煤，你要是想要，可以每個月都來拉，至于糧食，你可以明天送過來。”
“那粗糧我只給紅薯或者土豆，”每個月一百斤，差不多夠了。
“可以，”婦女點頭同意，她現在只要能吃飽就行，別的什麽也不挑了。
家裏紅薯土豆多，換了秦毅一點也不心疼，于是他和大姐說，“那我明天再過來，對了，我還帶了雞蛋，你要不要換。”
大姐聽見雞蛋就趕緊搖搖頭，她家的情況，能吃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哪裏還吃得起金貴的雞蛋。
大姐不要雞蛋，秦毅也不強求，正好可以留着回家給媳婦吃，後面，秦毅把奶糖給了糧倉，還和大姐約定好交易的地點，就走了。
等秦毅走了，糧倉把糖給他娘，說：“娘，我一會兒叫上哥哥弟弟去撿乏炭。”
即使是礦場，每家每月分的煤炭也是有定數的，糧倉家能勻出煤炭，主要就是因為他們幾兄弟撿了乏炭回來。
乏炭燒起來沒有煤炭好，但最起碼能把飯煮熟，而勻出了多餘的煤炭，他家就有了糧食，就不會再餓肚子了。
大姐接過了糧倉手裏的奶糖，給他留了一顆，才說：“那你去吧！小心點別和別人打起來了。”
撿乏炭也是有競争的，雖然撿乏炭的都是小孩子，但誰家都想多要煤炭，所以為了乏炭，孩子們經常會打起來。
想着，大姐嘆了一口氣，說來都是她連累了這個家，不僅不能工作，這破身體還月月都需要買藥。
雖然買藥大部分都報銷了，可家裏本來就只有當家的一個人工作，要養六個孩子兩個大人，一分錢都要掰成八瓣花，自從她生病了，即使每個月沒要多少要錢，那也是雪上加霜。
不過現在好了，有了這幾個月賣煤炭的糧食，家裏暫時肯定不會餓肚子了，這也是婦女明知道孩子去撿乏炭可能會被打，也要他們去的原因。
說來說去，都是窮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