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第9章 乖

乖

卡在月底的死線之前，沈斯言終于敲定最終送哪三篇作文去參加愛國主義征文大賽。

交完稿後他的心情很好。

這三篇文章，他和學生們共同改了幾個來回，不管是文筆措辭、修飾引用還是整文的立意，都堪稱優秀。

去年他就帶出過一個省一等獎，今年不出意外，能有一篇拿到前三不成問題。

獎金倒還是其次，職業榮譽感有時候更令他滿足。

中午休息的時候，沈斯言剛要睡覺，就接到了江回的電話。

“聽說我妹的作文參加征文比賽了？”

沈斯言迷迷糊糊的，嗓音還有點啞。

“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起她的學習了？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勤快地過問。”

言外之意，是不是閑的。

對面愣了一瞬，随後江回的聲音低了下來，“別用這種嗓音跟我講話……你知道我受不了……”

“什麽嗓音……”

沈斯言習慣性咳了一下，随後意識到江回在隐晦地開黃-腔，登時有點煩。

“再說廢話就拉黑。”

“別別，我錯了，沈老師別生氣——”

江回立馬認慫，趕緊道歉。

沈斯言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喉嚨舒服多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鄒琪是個好學生，你能不能有點當哥哥的樣，不正不經的再把小孩子帶壞。”

“哪能啊，我在她面前一直很正經啊，髒話都不說，你不是看到了麽。”

“沒看到，我跟你不熟。”

“嘿，你們教師怎麽這麽不誠實？”

沈斯言看了眼手表，他還能再睡半小時，不想浪費時間跟江回廢話。

“有事沒事，沒正經事我要挂了，現在是午休時間，可不可以不要打擾別人休息？”

“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不在這個時間打擾你了。”一疊聲地道完歉，江回又問他，“對了，上次我讓我妹問你十一去哪玩，她說你還沒決定，現在定好了麽？”

“有事？”

“沒事呀，想着你要是沒想好去哪玩，我就約你在周邊逛逛，如果定好了，看看順不順路，還可以湊個路搭子。”

“不用了，哪也不去，在家睡覺。就這樣，先挂了。”

說完，沈斯言就挂掉了電話。

江回隔了幾分鐘發來一條信息抱怨他：【好好個老師，怎麽還有起床氣呢。】

沈斯言看了一眼，沒回複。

這個人也未免太黏糊了。

沈斯言把手機徹底關了靜音，在躺椅上舒服地睡了半小時。

一覺睡醒，他從桌邊撈過手機看時間，結果看到有條未讀信息。

他以為又是江回嘴貧，打開後看到是宋誠發來的信息。

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後面跟着一句話：【沈老師已經三天沒理我了。】

沈斯言看着那個黃豆表情包，莫名想起宋誠小時候的慫樣子，忽然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

【最近忙，沒什麽時間發信息，你怎麽樣？】

宋誠的信息很快回複過來，仿佛一直守在手機旁邊似的。

【還能怎麽樣，老樣子呗。哥你都好久沒來酒吧看我表演了。】

【哪有時間去酒吧，每天晚上都快十點才下班。】

【這麽辛苦？】

【是啊。】

【那你什麽時候來，請你喝一杯放松一下。】

【看吧，暫時沒時間。】

回完信息後沈斯言站了起來，把躺椅折疊好後放到牆角。

楊青在旁邊看着他笑。

“沈老師，看來午睡睡得很好啊，笑得這麽開心，做什麽美夢了？”

“有麽？”

沈斯言下意識往臉上摸了摸，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在笑。

“睡得舒服，心情就好吧。”

“也是，唉——”楊青長嘆一聲，“下午又是滿課，我都要累死了——”

“辛苦了，咱們當老師的不就這樣，一站站一天，腿都要水腫了。”

辦公室其他人跟着附和，大家随口閑聊幾句，随後紛紛拿着教案往各自的教室走去。

沈斯言臨出門前給宋誠發了條信息，說他要去上課了，宋誠沒回複，沈斯言鎖了手機走出了辦公室。

兩堂課講完，沈斯言口幹舌燥。

他回到辦公室想給自己泡杯茶，結果一個外賣電話打了過來。

“是沈老師嗎？你有個外賣我給你放到快遞櫃裏了。”

“什麽外賣？我沒點呀？”沈斯言問。

“您尾號是不是1904？”

“是我。”

“那就沒錯了，就是你外賣，記得過來取一下——”

說完外賣就哥就挂斷了電話。

沈斯言無奈，只得下樓去取外賣。

路上的時候他才看到宋誠在他上課前發來的信息：【好的。上到幾點鐘？】

過了一個半小時他又發來了一條信息：【目測這個時間應該休息，我給你點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檸檬茶，不知道你喜歡喝哪個，不喜歡的話送給別人喝就好。】

原來外賣是他點的。

沈斯言嘴角微挑，心裏想着這小子還挺貼心。

輸入驗證碼，取出外賣袋，裏面果然有一杯少冰的檸檬茶和一杯溫的咖啡。

不知道是宋誠太貼心還是心有靈犀，他點的飲品都是沈斯言喜歡的口味。

沈斯言打開手機拍了張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收到了，謝謝你。】

【拿到了？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麽，随便點了兩杯，哪種好喝可以告訴我，下回還給你點。】

沈斯言笑着發了條語音：“兩杯我都喜歡，不送人了，都我自己喝。”

宋誠過了一會兒才回複：【喜歡就好，以後常給你點。】

***

國慶小長假前夕。

上完最後一堂課，教室裏已經蠢蠢欲動。

今天沒有晚自習，馬上又要迎來七天長假，每個人都興奮難耐，恨不得早點飛回家。

沈斯言故意裝作看不見，慢悠悠地在黑板上布置假期作業：周記一篇——記假期見聞；文言文默寫2遍，含文下注釋及全文解析；單元試卷一套；一篇讀書筆記，推薦書目……

随着他一筆一劃在黑板上寫，下面頓時哀嚎一片。

“這麽多啊老師，不要啊——”

“一共就放七天假，這作業能把我埋了。”

“又要寫假期見聞，能把暑假的那篇改改交上來麽？”

“閉嘴，不要在老師面前透題！”

……

沈斯言風趣儒雅，平時上課也很少發脾氣，所以學生們都不太怕他，還因為他長得帥，都很喜歡他。

聽着下面唧唧喳喳，沈斯言也不言語。

寫完最後一筆，标了個句號，這才春風滿面地轉過頭來。

“七天假期還不夠多麽？一天天就想着玩，明年就上高三了，還不抓緊時間學習。”

“明年才高三，今年的我又做錯了什麽！”

“沈老師你變了！”

……

沈斯言的時間掐得很準，剛布置完作業下課鈴聲就敲響了。

沈斯言笑着祝大家國慶快樂，在一片悲苦的注目禮中輕飄飄地走出教室。

小小的惡作劇感覺還不賴，他也有童心。

回到辦公室後，老師們也都匆匆收拾着東西準備下班。

“沈老師，還不下班啊？”

“準備走了，整理下東西就下班。”

“國慶快樂——”

“謝謝，你也是。”

跟同事們打過招呼，沈斯言把桌面上的書本整理得整整齊齊，這才輕呼了一口氣，靠到了椅背上。

左右他只有一個人，晚飯懶得出去吃，他打算就在學校食堂解決了，然後直接回家。

下樓的時候忽然接到宋誠的電話。

“哥，你下課了嗎？”

“早下了。”沈斯言笑道。

“那，能下班麽？”

“已經下班了，準備去食堂吃飯。”

“別去食堂了，咱們出去吃吧？”

沈斯言下樓梯的腳步頓了頓，“去哪吃？”

同時他聽到了宋誠那邊聲音很嘈雜。

“你在外面？”沈斯言問。

“嗯，就在你們學校門口，車好多，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停。”

沈斯言聞言笑了起來，“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沒多久。哥你什麽時候能出來？”

“馬上。”

挂掉電話後，沈斯言又返回辦公室拿好東西後便下了樓，他一身輕松地往校門外走，連他自己都沒發覺此時的腳步有多輕快。

校門外的馬路還是很擁擠。

接學生的車子按照指示停在固定的位置上，學生們源源不斷地從校內魚躍而出，個個臉上都帶着歡喜的神色，或是在找自己的私家車，或是結伴去公交車站，或是三五成群去附近的奶茶店買零食吃。

沈斯言費了會兒時間，才在一堆車子中間找到了宋誠的車子。

宋誠的車是輛淩志越野，中規中矩，不像他本人那樣又酷又拽。

沈斯言拉開車門坐上副駕，宋誠轉頭看向他。

“好久不見。”

沈斯言“哧”的一聲笑了起來，“也沒多久吧。”

“半個月了呢，好久了。”

這話說得粘粘糊糊的，但奇怪的是，沈斯言并不感到厭惡。

“什麽時候買的車？”沈斯言問。

“大半年了吧。”

“挺好，這車符合你的氣質。”

“沒有你的車野。”

沈斯言笑了起來，“生平就這點愛好了，一身的野性都在這輛車上了。”

說完沈斯言轉頭看他，“要不要開我的車，給你練練手？”

宋誠明顯心動了一秒，随後搖頭，“不用了，我車技一般，再把你好車給刮了。”

“不怕，有保險的。”

“不不，還是算了。”

說話間，宋誠發動了車子，打起轉向燈把車開了出去。

沈斯言覺得染着一頭藍毛的宋誠有點可愛，沒忍住，伸手在他頭頂撸了一把。

宋誠一個急剎車，力度很大，沈斯言不自覺地往前一傾，差點撞到了頭。

宋誠一臉吃驚地看向沈斯言。

後者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覺得自己剛剛的動作有點過火。

雖然小時候的宋誠經常被他揉腦袋，但他現在已經成年了，長成了一個一米八三的大小夥子，都說男人的頭頂摸不得，對于關系沒那麽親近的人來說，這樣的行為十分的不禮貌。

沈斯言平時做人很懂規矩，向來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為，剛剛他竟然去摸宋誠的頭，這确實有點愈矩了。

“對不起，”他鄭重地道歉，“我覺得你的發色很好看，沒忍住就摸了一把，別介意，以後都不會了。”

宋誠轉過頭去，臉明顯地紅了起來。

他嘴唇動了動，過了半天才小聲說：“沒有的事，是你的話，随便摸——”

末了又說：“沈老師，你都好久沒有摸我的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