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
秦優現在感覺自己仿佛踩在雲端,一會兒左右漂浮,一會兒随風旋轉,騰雲駕霧般不停地移動着,而不是真真實實地坐在沙發裏。
不過,幸運的是,這種□□其實就是一種神經麻醉劑,而對初吸食者的神經造成的刺激會顯得更大而已,但秦優吸入的量不太多,在最初的強烈暈眩過後,感覺也慢慢緩和下來。
——只是,剩下的藥力能讓人的神經變得松弛,變得徹底且毫無防備地放松下來,而心裏也會有一種莫名的愉悅感。
若是服用的劑量大,藥力對神經的麻痹就越是厲害,以致會讓人失去痛楚的感覺,陷入迷幻和極度的快樂情緒中而無法自拔。這就是毒品的魔幻力量,不少在夜店狂歡的人所尋找的就是這樣一種麻醉性質的暫時性快樂,有些人是為了逃避緊張生活中的種種壓力,而更多的人,則是純粹地追求一種感官上的刺激。
梁墨琰看着沙發上的少年由最初的克制隐忍到逐漸地放松,然後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伏在沙發的扶手上輕淺地呼吸着。
他知道秦優所在的這個圈子內有不少人都會吸食大麻或者服用某種迷幻劑,工作和競争的壓力或者是一方面,然而更多的則是在尋求一種新鮮和刺激。
這間夜店是梁邵庭名下的産業之一,圈內最有名的奢靡之地,一個只對圈內的明星、藝人和模特們開放、供他們尋歡作樂和揮霍的地方,不單只是東皇娛樂旗下的人,其他的娛樂圈中人也都會經常混在這裏。嗑藥、酗酒、豪賭,甚至濫交,許多在公衆面前外表光鮮美麗的人在這裏都會露出他們不堪的一面。
梁墨琰忽然回憶起在那場晚宴上面前這個少年給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冷淡的,安靜的,優雅的,站在衣香鬓影的浮華人群中,自有一種無法被埋沒的烨烨光華。
那時的秦優,不只是讓他印象深刻,而且,還讓他莫名地有一種熟悉感。
只是在此時,這個少年出現在這裏,一副明顯是嗑了藥之後的昏沉模樣,這使得他在驚訝之餘,不免又讓他對這個少年覺得幾分失望。
想到後來撞見少年和貝靜妮在宴會酒店門口的親密,梁墨琰的眼裏重又恢複一片深冷。
在這個圈子裏又怎麽可能會有誰幹淨而純粹?
梁墨琰走上前一步,重新俯下身去,看着少年側靠在沙發扶手上的漂亮面孔。
眼睫毛長而濃密,在眼下倒影出似黑色羽翼般的陰影。察覺到有人的靠近,黑色的羽翼輕顫着微微煽動,然後,少年的雙眼緩緩睜開,目光慢慢凝起有些恍惚的焦距。
“梁墨琰……”看清楚眼前那張深刻在記憶中的臉,少年輕嘆一聲,微笑着輕聲喚道。
那雙原本冷淡沉靜的美麗眼睛,此時卻好似柔和陽光下的海。
此時此刻的秦優,神智已經不能再繼續保持着冷靜清醒,神經上的麻醉舒緩讓他進入了一種沒有任何防備的松懈狀态。
這是今晚少年第二次這樣念着自己的名字。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雙美麗得毫無防備的眼睛,梁墨琰的眸光愈見莫測的深沉。
——就是這樣一種古怪的熟悉感,既有這個陌生少年對自己的熟悉,又有自己對這個少年一絲無法捉摸的莫名熟悉。
剛才看見這個少年獨自坐在這裏,他大可以不必理會地轉身離去,可就是這樣一種古怪的熟悉感,讓他從廳外走了進來,站在這個少年的面前。
如果說少年對他所表現出來的熟悉感是一種帶着某種目的的刻意,那麽為何自己卻也對這個少年覺得有着一些似曾相識呢?
他從來都對自己的判斷有着自信,但是在面對這個少年的時候,他卻開始慢慢起了一絲疑惑。
深深望進少年的眼裏,他幽深的目光裏有着幾分暗沉的玩味。
“走吧。”手指輕輕劃過少年頰邊細膩光潔的肌膚,他低聲地道。
“……去哪裏?”少年微仰起頭看他,清淺地笑着問道。
梁墨琰緩緩一笑,卻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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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小型的私人宴會。
奢華高雅的大廳角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三人弦樂隊正演奏着輕柔悠揚的音樂,廳中儀态優雅的人們手中端着酒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微笑着輕聲交談。
十歲的方維信端坐在大廳一端的沙發上,安靜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站在不遠處和那些叔叔阿姨們說着話。
和他一同坐在沙發上的,還有另外幾個孩子,年紀有大有小,也有和他年齡相仿的,只是彼此之間,都還有着陌生的距離,誰都不想先開口說話。
方維信也不想說話,他只想回到家裏的琴房去彈琴。每一天家庭教師布置的功課已經占據了他太多的時間,可是他還是喜歡彈鋼琴,他努力地把所有的功課都做得最好,以争取父母對自己安排一些彈琴時間的允許。
可是今天卻不行。自從他滿了十歲以後,父母就會經常帶着他參與一些私人的小型宴會。身為方家的孩子,他知道,這是一種讓自己開始慢慢進入社交圈子的信號。認識并熟悉一些同是世家的叔叔阿姨,還有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是要讓他逐步建立起屬于自己的一個人際關系網絡,而這,對于每一個像他這樣家庭背景的孩子,只是一個普遍基本的要求。
坐了許久,方維信終于有些失去耐性。
看了看父母似乎漸漸走遠的身影,他悄悄松了一口氣,這代表着他們已經不再将注意力繼續放在自己這邊。
于是他慢慢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繞開擺放着一疊疊精致小點心的長桌,沿着大廳靠牆的走道一路走到位于大廳另一端的樓梯前。
踏上鋪着厚厚地毯的深紅色花梨木樓梯,來到這棟大宅的二樓,順着右邊的走廊走到盡頭,那裏有一個房間,房間裏有着能望見大宅外整個大花園美景的巨大落地玻璃窗,還有占據了整整兩面牆壁的大書架,架上擺滿了古今中外的各種名着書籍,而最最令另方維信喜歡的,還是這個房間的一個角落裏,放着一架鋼琴。
他來過梁家的這座大宅兩三次,而這個地方,是他上次來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那一次是因為宴會上的另一個孩子不小心将飲料灑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宅子裏的管家便将他帶到了這個房間裏附帶的一間更衣室,為他換下弄髒的衣服。
方維信握着金銅色的門把手,輕輕推開了那扇高大的黑色桃木門。
“誰?!”
一個冷冷的怒喝忽然從房裏傳來。
方維信站在門口,看見一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孩,正站在房裏書架旁的桌前。
男孩似乎正在生着氣,眼裏還有着未散的陰沉,而他旁邊桌上的東西都被掃落在了地上,周圍一片狼藉。
方維信猶豫了一下,可是又望了望房間角落裏的那架鋼琴,終于還是遲疑着走進了去,并順手重新将門關好。
“呃……我,我只是想來彈一彈琴……”彼此隔着一段距離站着沉默了一會兒,方維信望着男孩一直緊緊盯着自己的眼睛,輕輕地說道。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可是這個男孩的目光卻已經有着很強的壓迫感,何況男孩似乎正在因為什麽而發着脾氣,望着自己的時候還隐隐帶着遷移的怒火。
方維信靜靜地回望着男孩。
一時,兩人就這樣互相對峙着。
“随你。”許久,男孩終于冷冷地道。
聞言,方維信輕輕一笑,禮貌地回了一聲“謝謝”,便轉身走到了鋼琴邊坐下。
不一會兒,這間灑滿了陽光的房間裏,就回蕩起輕柔舒緩的琴聲。
方維信很就沉浸在屬于他自己的小世界裏,臉上帶着滿足的微笑,把自己喜歡的曲子都重頭到尾地彈了一遍。
直到敲下最後一個音符後,他才又恍然記起這個房間裏似乎還有一個陌生的聽衆。
方維信轉過頭,看見剛才那個男孩果然還留在這裏,只是現在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後,垂着眸似乎正在想着什麽,連他彈完琴,整個房間又重新回到一片安靜都沒有察覺。
方維信合起琴蓋,起身走到書桌前,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
男孩擡起眸看他,又瞥了一眼角落的鋼琴,沒有說話,雖然他的眼裏不再有剛才的陰沉,可是卻還是能給人一種壓迫感。
方維信笑笑,從身側的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手心裏,遞到男孩的面前。
那是一枚精致的俄羅斯彩蛋。看得出是仿古式的手工雕刻,純銀制的蛋殼頂上是一架小巧的三角鋼琴,殼身還雕刻着細膩的花紋,雖然不是真正的古董,可卻真金白銀地鑲嵌着貴重的碎鑽還有幾顆寶石。
“這一個很漂亮吧?它是我搜集的彩蛋中最好看也是最貴重的一個了。”方維信看着手裏的小東西道,“除了彈琴,看着這些彩蛋我也會覺得很開心。”
聞言男孩挑了挑眉。
要是方維信準備把這枚彩蛋當作自己允許他彈琴的謝禮,未免也有些太過于貴重了。
似乎猜出男孩的想法,方維信一邊笑着合起手掌重新将那枚彩蛋收進口袋裏,一邊道:“只是借給你看看的,讓你也跟着開心一下。”
笑容中一絲狡猾的戲谑似乎感染了男孩,剛才臉上一直有些緊繃的神情終于有了絲松動。
方維信側着頭看他,眼裏一片明淨,“我是方維信,你呢?”
男孩望着他,輕輕道,“梁墨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