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阿

第30章 不周山（三）捉蟲

不周山（三）捉蟲

次日，江眉卿是被渾身的酸痛難受到不得不睜開眼皮的。

誰知一睜眼，刺目的陽光掃在臉上，他下意識的用手背捂住自己，擡眼瞥見無妄，正坐在一旁，衣帶整齊，眼神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

“仙尊，早呀。”

無妄見他一動不動，便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口氣居然有些揶揄， “起不來了”

江眉卿一堵，在心裏罵了他一句混蛋，然後毫不客氣的把手伸給他，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無妄也沒說什麽，走了過來，伸手勾到他的膝窩裏，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江眉卿微微吸了一口氣，真是酸痛死了，動一下都渾身像散架一樣。

“仙尊能不能打個商量，下次能不能輕點，你這麽折騰，就是公豬也遭不住啊!”

無妄沒言語，只将早點移到他的面前讓他吃。

江眉卿幾乎就以為他又不會回應自己了，沒想到過了片刻後，聽見他低聲道， “你既然怕，就不要勾動雷火。”

江眉卿一愣，心道，那不行，他還要雙修呢，不勾動雷火怎麽雙修

吃過了早點之後，二人便走出了客棧，與衆人集合啓程。

因為已經走過了瘴氣最濃的山林，接下來的路程不會再受瘴氣的幹擾，所有人便都禦劍飛行起來。

江眉卿緊緊地揪住無妄的腰，随他一躍而起，站在他背後的劍柄上。

周遭的狂風從他耳邊呼嘯而過，卷起的長發飄蕩。

晨曦淡淡穿過層層疊疊的濃雲披散下來，給每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淡黃的光暈，不遠處的紅霞未退，與山腳下的湖水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江眉卿靠在無妄的背上，将下巴擱在他的肩頭，一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但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叽叽喳喳的說話，無妄偶爾一兩句。

“仙尊修真這麽多年，是一直待在暮雲宗裏面避光嗎”

無妄微微點了下頭，他自小父母雙亡，便拜入了暮雲宗。

元宗主很看重他，當做嫡系的弟子進行培養，從小一直待在暮雲宗裏，潛心修煉。

江眉卿搖搖頭，說: “難怪。”

無妄不解。

“什麽難怪”

江眉卿輕輕笑着伏在他肩上， “仙尊禦劍的能力太一般了。”

無妄皺了皺眉頭，不太理解。

他四平八穩地禦劍飛行怎麽就一般了即便是此時狂風襲來，他也能夠穩住劍身絲毫不搖晃。

江眉卿搖搖頭， “我說的不是像現在這樣四平八穩，這樣太沒意思了。”

“怎樣才算有意思”

“要不我來”

江眉卿聽到無妄嗤笑一聲， “你沒有靈力怎麽禦劍飛行”

江眉卿道: “那仙尊站在我背後，源源不斷的給我傳遞靈力不就好了”

無妄略略存疑，畢竟從相識以來，他身上便幾乎是毫無靈力的，從來沒見他禦劍飛行過。

江眉卿見他竟然懷疑自己，不禁惱了， “仙尊，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半晌，見無妄依然不為所動，江眉卿便只好改變策略，撒嬌着央求， “就讓我試一下嘛。”

他的聲音軟軟的，溫暖的氣息噴在無妄的頸間，饒是是周遭狂風吹散了，他依然能夠感覺到那溫熱的氣息。

他心底微動一下了，終于嘆了口氣，道: “好吧。”

下一刻，無妄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後向上一躍，打了個翻身，越到他身後，摟住了他的腰，在一陣亂晃之後，又迅速的穩住了劍柄。

江眉卿微微一笑，将雙臂撐開，穩穩的站在前頭。

背後無妄将手掌貼在他的後心上，暖融融的靈力源源不斷的灌了進來。

他渾身一陣輕盈，仿佛回到了過去周身靈力充沛的時候，那段時間是真的可以肆意妄為呀。

他微微的勾唇一笑，随即忽然禦劍朝下直飛而去，速度極快，仿佛掉落似的。

有一瞬間的強烈失重感，無妄吓了一跳，猛然抓住他的腰。

“你幹什麽”

江眉卿笑道: “仙尊不要害怕呀，我這就帶你體會一下真正禦劍飛行的樂趣。”

靈力低微的弟子們，飛在底下不遠之處，擡頭便瞧見仙尊的龍吟細上下翻飛，如同一只失了方向，瞎了眼睛的大雁一般，亂竄亂飛。

那上面的兩個人也是東倒西歪，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便會直墜下來，叫下面的人瞧得直捏了一把汗。

景明在後面遠遠的看着，忍不住冷笑了下。

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更為陰鸷的神色。

顧簡騎着龍象，不慌不忙飛着，嘴角慢慢的勾了勾笑意。

“你說，那家夥是不是見色忘友”

龍象聽了它的話，不滿的擺了擺腦袋，鼻息間輕輕的吐出氣息像是蚝牛一樣。

顧簡十分憐愛的摸了摸它的腦袋，笑道: “你是不喜歡無妄對不對說實話我也不太喜歡。他是人太冷了，什麽都要我女鵝主動，一點也不懂得體貼，有時還那麽兇，但是怎麽說呢如今修真界裏面像他這樣心性正直的人也不多了。”

顧簡緩緩嘆了口氣，沒想到龍象還是搖頭。

“你又在搖什麽頭想說話嗎好像已經許久沒讓你說話了。”

沒想到他這話一出，龍象當其朝下重重的點了點頭，那腦袋就像是搗蒜一樣，下颚垂下來的贅肉抖擻着，看着十分滑稽。

“等回青城山，就讓你幻化成本相吧，現在在外面要低調一點。”

龍象是一只極為名貴的靈寵瑞獸，在修真界中并不多見，顧簡之所以把它變成這副模樣，就是為了掩飾他原來的本性。

太過于耀眼的靈寵，往往十分引人觊觎，并不安全。

聽了這話，龍象倒是乖巧的低下了腦袋并沒有反對。

再說江眉卿和無妄二人在歷經了一陣翻飛之後，江眉卿逐漸筋疲力盡，身後的靈力倒是一直充沛的灌進進他的後心裏，但他的體力卻支撐不住，稍一脫力，兩人便猛地朝下直墜而去。像是斷線的風筝似的，江眉卿有氣無力的驚呼聲被風吹散。

危急關頭，還是無妄一躍而起，倏然握住了龍吟細，一手摟住江眉卿的腰，好一陣之後，二人才繼續回到了劍柄之上。

兩人俱是氣喘籲籲，周身淩亂，瞧着無妄有點黑的面色，江眉卿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腦袋，乖乖地靠在他背後，不敢說話。

他以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主要是這具身體的靈力和體力都太差了，這他也沒有辦法。

“仙尊生氣了嗎”

無妄沒有回頭，但緊抿的嘴角還是可以看得出他有情緒。

真是的，有必要生氣嗎脾氣真是太差了。

江眉卿也折騰的有些累了，懶得哄他，便靠在他身上閉上眼睛，任由迎面而來的風吹亂他的頭發。

晌午時分，頂上的日頭過于陽盛，所有人便回到了地面上，徒步行走。

禦劍飛行消耗靈力過度，弟子們也是受不住的，因此需要在地面上恢複一下。

山林裏，不遠處的高山上有清澈的泉水，沿着亂石流了下來，形成涓涓的小溪流，清澈見底。

衆人便在溪邊分別洗了把臉，整理一下衣裳。

江眉卿洗完了之後，掏出靈袋裝了水，見無妄在那邊站着，便笑盈盈的走過去，将水遞給他。

“仙尊喝水嗎”

無妄臉上餘怒未消，還在為早上的事情生氣，江眉卿真是無奈極了，一點小事也值得生氣到現在。

無妄伸手将水袋接了過去，瞥了他一眼，慢慢的說道: “以後不許你禦劍飛行。”

江眉卿:……

要不要這麽霸道

他只是不小心而已，又不是故意的。

不過看他神色如此，他便只好點點頭，忙不疊的說道， “好好好，都聽仙尊的。”

無妄見他如此敷衍，板起臉來又想說兩句，誰知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忽然聽見那邊幾個弟子忽然驚叫出聲。

兩人對視的一眼，迅速往那邊走過去。

溪邊的弟子們提着長袍，紛紛往後退。

江眉卿走近了才瞧清楚了，原來方才清澈見底的水，不知什麽時候長染上了猩紅的血跡，整條小溪流不消片刻便被染紅了，然而卻沒瞧見有什麽人物受傷，那這血水又是從何而來

衆人繼續面帶驚恐，面面相觑，景明冷哼了一聲，讓他們退到後面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衆弟子都紛紛往後退去，随即他又看了看留在這裏的江眉卿，指了他， “你也退到後面去。”

江眉卿擺擺手，不打算與他計較，于是便自覺地往後退。

還好他退得及時，就在此時，平靜無波的小溪流裏，突然之間冒出了數道黑色的身影，裹着濃重的黑霧撲襲而來，殺的人措不及防，顧簡和他龍象正在溪邊最近的地方，龍象躲避不及，哀嚎一聲，明顯是受傷了，身上一陣血霧彌漫。

是魔魅!

霎時之間，雙方迅速纏鬥在了一起，團在黑霧之中，遠遠瞧着重弟子和江眉卿都看不清楚黑霧裏面鬥争的情況，只清得兵器的铿锵之聲。

“這些到底是什麽人啊”

“就是魔魅呀，上次襲擊我們的就是!”

“太可惡了，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麽”

……

衆弟子議論紛紛。

突然，前方那道黑色的濃霧突然消散了開去，衆人皆紛紛跌了出來，除了無妄和景明，顧簡之外，還有魔魅的人。

下一瞬間，還沒等衆人看清楚那幾個魔魅的領頭人，他們又突然像是一陣風似的，逃開了去，倏然消失在天邊。

留下了無妄，景明和顧簡幾個人面面相觑，魔魅這是幹什麽吃飽了撐的

一擊不中就立刻逃了嗎

景明淡淡地看了無妄一眼，方才他們幾個人困在濃重的黑霧之中，是無妄一劍挑破了陣眼，将他們解了出來。

而那個破陣之法分明是不周山的絕學，無妄又怎麽會

難道是那人教給他了

他目光不善地在江眉卿的臉上劃過，在他跟無妄之間逡巡。不周山的任何心法，陣法，劍法，皆不得外傳，這是祖訓，他竟敢違背!

江眉卿知道他在想什麽，卻不以為意，便是傳出去了又如何他就料定了景明斷不會告訴師尊。

景明巴不得他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不周山了。

無妄看了看魔魅的離開方向，果斷的說道: “他們方才應該只是過來試探我們的目前的情況，接下來大家要戒備起來。”

景明遠遠地瞧了瞧，不以為然的嗤笑道: “我倒不覺得他們能有多大的本事，他們的妖王現在還在不周山裏面囚禁着呢，有什麽本領敢來跟我們叫嚣”

顧簡聽了這話，沒有作聲，只嘴角淡淡的勾起一絲諷刺的笑意。

無妄也沒有應聲。

據他從前對魔魅這一族的解，魔魅天生适合修煉，他們體內具有得天獨厚的寬闊的靈海，他們族中從小修煉的人，結出來的靈丹往往比人族的更大，儲蓄靈力的能力也更強。

至于幾百年前為什麽會在人魔一戰中敗下陣來他始終心存疑慮。

無妄把劍收了起來，轉頭對衆弟子淡淡說道: “此地不宜久留，趕緊上路吧，沿途需要警惕，魔魅大概率還會出現。”

說着，他又問旁邊的弟子，此處距離下一個客棧還有多遠的距離

那弟子是時常下暮雲宗進行傳遞信函的人，對此比較了解，他道: “翻過這座山便可以了，只是按行進的速度，今天日落之前我們恐怕是抵達不了。”

無妄微微蹙了下眉頭，夜裏行路更容易引來魔魅。

景明大跨步走了過來， “走路走不了，那就禦劍飛行，累點又有什麽所謂，總好過死在半路上吧”

無妄瞧這一衆弟子身上疲累的模樣，猶豫了一下，畢竟禦劍飛行不同于在地面上行走，若差稍有差池，就會掉落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他自己是暮雲宗的仙尊，自然要對他們負責。

思量了片刻後，他下了決定， “走快一點吧，還是在地面走為好。”

景明看着他一眼，嗤笑一聲，也不争辯，走了開去。

顧簡在不遠處看着無妄在吩咐這些事，緩緩踱步到江眉卿身旁，俯下身來，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此人甚是靠譜，把你交給他我還挺放心的。”

江眉卿橫了他一眼。

“我又不會一直跟着他。”

顧簡意味深長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你想走，他未必會同意。”

江眉卿皺了皺眉頭，轉向顧簡， “怎麽突然覺得你現在是向着他了”

顧簡連忙擺手， “你可別冤枉我啊，我什麽時候向着他了”

江眉卿這才緩了換臉色，誰知顧簡話音一轉，又說到: “不過說實在話的，就目前來看，他對你還不錯，而是你心不在焉，三心二意，玩弄仙尊的感情……”

江眉卿:……

他們是結了契約的，又不是結為道侶，什麽叫做玩弄感情況且無妄對他也并沒有多少感情

從前厭惡他都來不及了，之所以跟他結契約大概是雙修過一次之後，食髓知味吧每次都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

他淡淡地垂下眼皮。

這樣也挺好的，各取所需。

随後繼續趕路，衆人這一次，直接走到日暮之際，周邊的密林都寂靜了下來。

距離下一個客棧已經不會很遠了，但不知為什麽，越是靠近，江眉卿越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

無妄走在一種弟子的中間，跟他們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是為了照應到每一個弟子，以避免魔魅突然出現襲擊。

江眉卿則落後了幾步，跟着顧簡走在後面。

終于穿過了重重密林，來到了一個山坳之中，裏邊一座半人高的岩石上瞧見了那個客棧。

客棧開在這荒郊野外，原本就是為他們這些過路來往的修真界人士特地準備的。

然而在踏入了山坳之時，無妄突然頓住了腳步，伸手緩緩一揮，衆人便跟着他停下了。

江眉卿跟顧簡落在後面，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這裏魔魅的氣息太濃重了，而且這附近沒有一個林怪出現，那麽只有一個可能——那些魔魅就在這附近。

無妄冷聲喝道: “出來!”

四野寂靜如雪，只有山坳裏飄蕩的風發出呼嘯的聲音，衆人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片刻之後，就在所有人幾乎都以為這是無妄的錯覺之時，驟然之間，一片巨大的雪白寒光出現在衆人的頭頂之上，從上而下帶着強大的碾壓之勢，罩了下來。

無妄景明兩個修為極高的人，縱身一躍，各自揮出武器，直刺向那張披頭蓋臉的靈網。

卻不曾想那東西仿佛是棉花做的，輕易可以刺穿，卻無法将它砍斷!

無妄和景明當即收了手中的武器，迅速從旁一躍跳了出去。

顧簡也在同一時間也抓住了江眉卿的胳膊，将他拖了出來。

而那些來不及反應的弟子們則被那張靈網給罩住了。

靈網泛着凜凜寒光，将衆人罩住了之後，緩緩地收緊——逼得衆人不得不往中間收縮，很快他們便你貼着我，我貼着你，擠成了一堆兒，而那張網依然還在收緊。

衆弟子們瞧着這一切，不由得慌了神色。

站在最外側的人，被那張網絞的身上俱是一道一道的劃痕，面目猙獰，哀嚎聲不斷。

而無妄和景明都顧不上了!

他們與那幾個魔魅纏鬥。

江眉卿突然将兩根手指并攏起來，念了句口訣，指尖上的微光緩緩化成了一張符篆，飛到那張網上，慢慢的将那張靈網化了開去。

雖然無法将那張網掀開，卻也可以緩解一衆弟子的痛苦。

顧簡驚喜道: “你有靈力!”

江眉卿愣了愣，對啊，這可是他自己聚起來的靈力!

“顧簡!”

景明忽然斷喝一聲，顧簡擡起頭去，只見那邊幾個魔魅竟然将無妄和景明壓得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顧簡猶豫了一下，江眉卿轉過頭對他說道: “你趕緊去吧，我這邊還撐得住。”

他略一點頭，随即将手中的折扇揮了開去，頓時幻化成了一柄長锏，周身微微的光芒，充沛的靈力逼得周邊的枯枝落葉都往上揚了揚。

他驟然躍了起來，一锏劈了過去。

正在纏着無妄和景明的魔魅乍然分開，三人分別對付一個。

霎時之間，整個山坳刀光劍影，充盈的靈力劍氣逼得山坳的碎石簌簌而下，地面震了又震。

江眉卿控制住了那張網之後，微微一收手，一滴汗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他累得有些支撐不住地半彎下腰去。

這個身體真是……

這時，一個弟子突然對他大聲說道: “小心!”

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扣住了脖子，往後退了幾步。

背後的人分明是個魔魅，氣息極重。

“你要幹什麽”

“沒幹什麽，就是想告訴你別插手而已。”

江眉卿怕被弟子們看出端倪，于是只好轉過頭去，佯裝是被對方控制得沒辦法脫身。

“上次我不是已經跟你們說了嗎你們想要做的事，我會幫你們。不要再來了，你們殺不了他們的!”

“這件事我們已經商量好了，你不必插手，我們不會傷害自己的族人。”

背後的人絲毫也沒有商量的餘地。

江眉卿了口氣，有種疲累從身體裏滲透了出來。

“你究竟想怎樣”

他話音未落，突然一道指風從他身邊掃過，直掃向他身後的人。

江眉卿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擋了過去，那指風看看戳到他的肩膀上，背後的人一愣。

“快走!”

原來，無妄和景明那邊已經擊退了魔魅。

魔魅們設下了這個局，卻無法奈何得了他們，一擊不中，于是又又逃走了!

江眉卿跌坐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吸着氣，疼痛極了。

無妄面色深寒的走了過來，不太溫柔的把他拽了起來，低頭去看他的肩膀。

景明和顧簡則合力破了那張網，将弟子們放了出來。

無妄劍無人察覺，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聲音低低的， “你幫他擋”

江眉卿被他瞧得發毛，只好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然而，景明也走了過來，他方才瞧的真真的，無妄明明是彈出指風，掃向江眉卿身後的魔魅，卻被江眉卿給擋住了。

“你是故意讓他走的”他聲音冷冷地。

江眉卿垂下了眼皮， “沒有，我受傷了。”

景明還想說什麽，顧簡瞧了瞧周遭的弟子，突然出聲打斷他， “魔魅一時是不會再過來了，我們去客棧休息，受傷的人也需要先調理一下，恐怕明日得耽擱一天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無妄盯了江眉卿一眼，俯下身将他打橫，抱了起來，往客棧走去。

客棧裏的老板饒是見過世面的人，今天也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戰吓得瑟瑟發抖，跟着幾個店小二躲在櫃臺後面，縮頭縮腦的。

此時見了他們進來，認出來是暮雲宗的人，連忙迎了上來。

“原來是仙尊!仙尊請見諒，我等真不知道那些人是魔魅故意藏在這裏面……”

無妄冷冷道: “不必說了，給我們準備幾間房”

那老板也是個明白人，在他的手裏還抱着一個受了傷的人，連忙招呼夥計，将他們引到樓上去，備了熱水和吃食。

關了房門。

無妄将江眉卿摁進了熱水裏面，将他的衣服拉下來，輕輕地往水裏運靈力，手掌則貼在他的傷口上，為他療愈。

江眉卿面色蒼白，也不敢折騰了，閉着眼睛乖乖的任由無妄擺布。

那處傷口其實也并不很重，在無妄的了之下漸漸的沒了痛感，而木桶裏的水卻漸漸涼了下去，江眉卿剛想起來，卻被無妄給摁住了，他的手掌從他的肩膀上移到他修長的脖頸，緩緩的握住。

江眉卿渾身一激靈。

這是幹嘛……要謀殺

“你跟他們到底什麽關系”

江眉卿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避不開這個問題。

他面不改色道: “朋友，我曾經受過他們的恩惠。”

無妄仔細的審視着他的臉，可惜他閉着眼睛，看不清眼裏的神色。

“只是這樣”

江眉卿點點頭， “不然仙尊以為呢”

“所以。你現在是要報答他們的恩惠了，那接下來呢如果他們再度來襲，你還要放過他們嗎”

江眉卿:……

他默然了片刻，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人族與魔族之間的交戰已于上百年，近年來又更勝，恩恩怨怨又豈是一句報答就可以解決的

無妄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脖子，大有要将他一把掐死的打算。

他越想，心底便越冷幾分。

他竟然為了救他們，不惜自己身受重傷!

無妄心裏暗暗心驚，他跟他們之間究竟有多深的羁絆，甚至不惜替他們受傷

他正面色不豫地盯着他的後腦勺，江眉卿卻突然轉過頭來，撇了撇嘴，臉上露出嬌嗔的神色，伸手勾住了無妄的脖子。

又來這套。

無妄冷漠朝後一躲，避開了他。

江眉卿手上落了空，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随即便保證道: “如果他們再敢來的話，我不會再阻止你們。”

無妄看了他一眼，猶然不信。

“這話有幾分真”

江眉卿忙點了點頭: “真的，十分。”

他這次沒有想再騙他，他已經告訴過魔魅，讓他們不要來。

一次兩次，不可以再有第三次。

無妄自然不太相信的，觑着着他的臉色，跟他隔了一段距離，神色冷漠。

江眉卿委屈死了，溫聲提醒他。

“仙尊，水冷了。”

聲音楚楚可憐，神色柔弱似朵嬌花。

無妄冷眼看着他，這明明就是一個應該活在不食煙火，錦繡叢中的人，也确實又作又嬌氣。

可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覺得這些都是他的表象，他溫軟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一根極為堅硬的脊梁，壓不彎，打不斷。

“仙尊……”

江眉卿見他毫無反應，只好自己挪了挪，伸長了手去勾他的衣角，擡頭看着他，眼底都是委屈。

無妄最受不得他這副表情，猶豫了片刻，深吸了口氣，終是站了起來，将他從水裏撈起來，幫他把身上擦拭幹淨，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把他抱到床榻上。

江眉卿周身沒有一點力氣，卻勉力的伸出了手，去抓住他的衣袖。

“你先睡。”無妄低頭道。

“不要，我要跟仙尊一起睡。”

無妄看了他一眼，盡量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他決定不再慣着他了。

“你睡，我在這旁邊坐着。”

江眉卿:……

他只好悻悻的撒開了手，往床裏邊縮了縮，心裏說道，我就不信你能夠在那裏枯坐一整晚。

但他低估了無妄的意志力，他向來說到做到，當真連床都沒上去。

自個在桌案邊打坐，調息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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