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第四章“美人圖”
深夜異聞【十第四章 “美人圖”
這個吳媽,臉色很蒼白。
她好像只有有家務的時候才,會出來做事,而大部分時候她都呆在自己的小房間裏。
看她的年紀,像是做了很久了,可她們主仆兩人似乎并沒有相依為命的親近感。
她一言不發,對太太的命令言聽計從,而陸母對待她的方式,也許這比喻并不恰當,就像對待一件工具。
只見吳媽木偶一般,目不斜視地從後廚端出一樣樣精美的清粥茶點,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間。
和牆色融為一體的房門,被輕輕關上,這個人就像從來沒存在過。
羅莉正想前去把昨夜的經歷打探個究竟,突然想到吳媽是個啞巴,只得作罷。
此刻,陸母也扶着樓梯,慢慢地走到了飯桌前,對着羅莉的方向點頭示意。
羅莉故意沒有發出聲響,陸母仍然能感知到她的存在,果然盲人的直覺都很靈敏。
羅莉迫不及待地把昨晚閣樓遇到的那個女人說給陸母聽。
沒想到陸母一反昨天的平和溫婉,冷冷地說,“別胡思亂想,那些都是你住得不适應産生的幻覺。”
“還有,這裏的房間任你挑選,只是有兩個地方,不要随意擅闖,一個是四層的閣樓,那裏年久失修,小心被墜物砸到。”
“二是吳媽的房間,她不喜歡被別人打擾,做陸家的媳婦兒就要守規矩,你聽到了嗎?”
陸母這沒來由的不怒自威,讓羅莉心裏頓時緊張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點點頭,又想起陸母看不到,于是趕緊連聲說:“抱歉伯母,我曉得了,下次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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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母恢複了往日的和顏悅色,就手往羅莉的粥裏添了幾片小菜,定位精準,就像正中靶心的飛镖,打得羅莉心中一顫。
……
整個早晨,是大片的沉默。
陸母似乎感受到了身邊這個女孩的怯懦,用溫和的聲音安撫道:“我已經很久沒畫美人圖了,不如,我為你畫一張人像吧?”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二十出頭,心裏終究是個孩子,羅莉一聽陸母要為自己畫像,忍不住歡心雀躍起來,把之前的疑慮一掃而空。
可剛高興了一半,她又洩了氣:“伯母,您都沒見過我的臉,又怎麽能準确地畫出來呢?”
“以手待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身體嗎?”陸母溫柔地對着羅莉笑笑,就像看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好吧……”
雖然羅莉并不适應這突如其來的親近,瞬間面紅耳赤起來。
不過想到陸母的畫作是那樣傳神,如果自己的樣貌也能從她的筆端傾瀉下來,從此永遠保留,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啊,說不定還會成為千古名畫呢!
于是她乖巧地把臉湊到陸母面前,任那雙枯瘦修長的雙手把自己輕盈的睡衣褪下,在自己的臉上、身體上細細撫摸。
那雙手時而輕柔時而用力,似乎在羅莉充滿膠原蛋白的年輕軀體上跳起了舞蹈,貪婪得要把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層筋骨的模樣都一一讀取,深深銘記。
這令羅莉感到恐懼。
好在這親密的撫摸并沒持續太久,等羅莉穿好衣服,陸母已經鋪開畫絹,開始了細致的工筆描摹。
不知不覺直到日落西山,陸母仍沒走出她的房間,連吃飯都是吳媽送到樓上。
工筆畫起源于戰國時期,盛行于隋唐,是國畫當中最繁複精妙的畫法。
畫師需要日複一日精心修繕才能定稿,在附有膠礬的絹上。
先用狼毫小筆勾勒,随類敷色,水墨、淺绛、青綠、金碧、界畫,層層渲染,盡其精微,講究取神得形。
以線立形,以形達意、由意生魂,最終達到神、形、意、魂的完美統一。
一幅完美的真人比例人形工筆畫,需要耗費長達數日的時間才能完成,可謂嘔心瀝血。
陸母終日在房間繪畫,除了做事,吳媽都沉默地呆在她的小房間裏,偌大的宅子,一整天都見不到一個人影。
羅莉除了在房間裏讀讀書,便是去花園賞賞花。
是夜,她早早就寝,可是心裏卻下意識地豎起一對耳朵,可是左等右等也沒有聽到什麽,于是沉沉睡去。
午夜,她隐約聽到有人在低喚自己的名字,于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忽然,她看到床邊站着一個女人!
她吓得幾乎就要驚聲尖叫出來!
只一瞬,那女人立即消失不見,讓人分辨不出她真實的存在過還只是夢醒時分的幻覺。
她驚魂未定地打開臺燈,忽然發現,那也許不是一個夢境,因為她在床頭發現了一支折成兩截的狼毫毛筆,就是陸母作畫用的毛筆!
她記得睡前這裏明明空空如也的,這支斷筆是那鬼魅放在這裏的?
她要告訴我什麽呢?
她定下神來,細細回憶起剛才那驚恐的一幕。
那女人已不是上次身着清服花盆鞋的女子,而是一個穿着民國學生裝的姑娘。
一瞬間看不清她的臉,只依稀可辨她梳着兩條麻花辮子,像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打扮。
可她又是誰呢?
她想說些什麽呢?
古怪的女主人,提線木偶般的女仆,夜晚的抽泣聲,緊鎖的閣樓,不時出現的女鬼,各種禁忌之地……
這個宅子裏有太多羅莉搞不明白的事情,可是作為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她能想到的絕不是怪力亂神,而是搞清真相——
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在心裏默默籌劃着。
……
羅莉的工筆人像雛形,已經日漸飽滿。
畫中的女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朱唇皓齒,身形窈窕。
身着一條薄紗般的蠶絲睡裙,竟也和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着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神形兼備,簡直是羅莉的複制品。
只是少了一樣,這女孩的眼睛裏沒有瞳仁。
“伯母,畫得太像了!我都懷疑您是不是能看到我了!可為什麽她的眼睛……”
“所謂‘畫龍不點睛,點睛即飛去’,瞳仁是畫作的最後一筆,要由你親自來點,才是真正的神來之筆……”
羅莉想起了那只斷掉的毛筆。
陸母忽然一陣巨咳,那捂住嘴巴的白手帕,瞬間被殷紅的鮮血浸濕。
羅莉驚呆了,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為了作品嘔心瀝血的畫師,不禁唏噓感嘆。
但她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計劃,那就是,尋找閣樓的鑰匙。
家裏的鑰匙都在陸母的房間。
陸母看不見,羅莉于是伺機見縫插針地找尋,很多次她屏息靜氣,卻還是和陸母定定的雙目相遇,吓得她心驚肉跳。
好在陸母只是漫無目的地放空一下,便又開始投入地作畫。
功夫不負有心人,拿到鑰匙的羅莉輕輕退出了陸母的房間。
夜裏兩點,她悄悄起床,沒穿鞋子,悄無聲息地推開了卧室的房門,向閣樓走去。
她拿出那一大串鑰匙,憑直覺摸出一把,輕輕轉動,閣樓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