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壁虎的斷尾威力太大,落北溪提心吊膽的縮在床上的角落,一晚上的夢裏都是到處亂爬的斷尾壁虎和它的尾巴。
第二天醒的時候,她渾身酸痛的厲害,腦子也渾渾噩噩的不甚清明。
等緩過這一陣後,胃裏又抽着難受,但是一想到吃早飯,胃裏的難受更甚。
為了逃避早餐,她刻意賴了會兒床。
等她出門的時候,陸南和趙琛剛好從動物宿舍那邊出來,兩人邊走邊聊,手上還在比劃着什麽。
“醒了?”
陸南擡頭,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的落北溪,笑着收起正在比劃的手,路過大橘時順手一撈把它從地上抱了起來。
“嚯,”陸南舉着大橘往上抛了兩下,沒抛起來,“越來越壯了。”
說着,他把大橘往後一放,放進了趙琛的懷裏。
莫名其妙被迫抱着貓的趙琛被它壓得胳膊往下一墜,他裝作沒抱穩的樣子,胳膊一松,大橘緩緩落地,就地一躺,眯眼就睡。
“這貓得減肥了。”趙琛說。
“你說的對,”陸南邊笑邊走,“但是貓貓又聽不懂你說的話。”
貓貓又聽不懂你說的話。
站在臺階上的落北溪莫名想笑。
“早上我們去外面吃,”陸南看着落北溪,“跟我們一起嗎?”
他還以為是王叔的飯菜不合她的胃口呢。
莫名心虛的落北溪嘆了口氣,愧疚的看了眼正在晨起鍛煉的王叔,決定待會就把這個誤會說開。
趙琛是個很沉默的人,落北溪幾乎沒聽到過他說話,他總是在安靜的思考,或者做一個聆聽者。
但是陸南就是有點碎嘴的人了,他總是在說話,有點話痨屬性在身上。
“待會兒給六兒帶瓶白的回去。”陸南扶着方向盤,笑着跟落北溪解釋六兒是只鵝,喜歡偷喝白酒。
落北溪很捧場的“哇哦”一聲,問他:“他為什麽喜歡偷喝白酒?”
“為什麽?”陸南很輕的重複一遍,接着漫不經心的回答:“誰知道呢,可能上輩子是個酒鬼?”
這個答案是落北溪所沒有想過的,但是不得不承認,是陸南不着調的風格。
早在大學的時候,她就被陸南這種見誰都說鬼話的風格吸引,這麽多年過去了,正如慕夏所言,她的審美毫無變化。
還是喜歡這個不着調的人。
他們去的地方是個小型集市,陸南很有紳士原則的讓落北溪選擇早餐。
“我......”落北溪攪動着衣角,勉強笑着說:“我吃什麽都一樣,你們選吧。”
陸南很懷疑的看了她一眼,最後跟趙琛兩人選定了豆腐腦的和油餅。
多麽樸實無華的一頓早餐,但是落北溪實在是沒有胃口,強撐着吃了半碗豆腐腦便覺到了隐隐的反胃。
見她放下勺子,陸南湊過來小聲問她:“不喜歡?那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不用,”落北溪刻意不去看任何可以入口的食物,小聲地跟他說:“等我回去跟你說。”
*
為了節省時間,三人分頭行動。
落北溪對物價沒什麽概念,平時大小姐買東西從來不看價格,買東西一伸手就是最貴的一款。
集市上的物價能貴到哪裏去,差異最大的也不過三四十塊錢。
買東西不用多久,需要浪費時間的是找到相應的攤位,落北溪一邊問一邊找,好不容易才把東西買完。
像這樣的集市是她從未接觸過的,很熱鬧,也有點亂。
是一個完全不同于她原來的生活環境,但是她卻沒有感覺到醫生所說的輕松的感覺。
正發着呆呢,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不着調的聲音:“嚯呦,怎麽坐這了?”
落北溪回神,不好意思的站起來拍拍屁股,給他看自己腳邊的物資。
“這些可以嗎?有沒有少買什麽東西?”
陸南随便撇了一眼就知道超預算了,他笑笑說:“夠了,預算超了多少?農場補給你。”
“沒多少,就百十來塊吧,”落北溪向來不把錢當錢看,“不用了。”
“別啊,百十來塊也是錢呢,”陸南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邊往前走,邊扭頭叮囑落北溪,“跟緊了啊。”接着他又看着趙琛笑道:“副廠長在這呢,不得狠狠宰他一筆?”
趙琛聞言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調出手機零錢頁面給他看。
“去,”陸南才不吃他這一套,“你零錢裏什麽時候存過錢啊。”
趙琛白了他一眼,仗着陸南雙手都拎着東西,輕車熟路的從他衣服兜裏掏出錢包抽出三張紅票遞給落北溪。
落北溪雙眼瞪大,連忙擺手拒絕。
“拿着,”趙琛把錢塞進她的手裏,言簡意赅,“不要白不要。”
“我靠,”陸南瞪大了眼睛,“拿着我的錢獻殷勤,可真有你的啊。”
趙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家裏還一堆活呢。”
落北溪拿着三張紅票不知所措的看着陸南,試圖把錢給他塞回去。
“別了,拿着自己買點好吃的,”陸南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你這太瘦了,那群搗蛋鬼會欺負你的。”
落北溪不解:“搗蛋鬼?”
“等你回去就知道了,”陸南嘆了口氣,“你還沒有兩個大橘重吧?”
那怎可能,落北溪只當他在說笑,她是瘦,但是好歹也一米七多的個頭,一百斤也是有的。
中午回去的時候,本來是要吃飯的,但是落北溪借口困了,先回了宿舍。
趙琛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皺眉,想說什麽卻被陸南攔下了。
“走,先去吃飯,我待會跟她聊聊。”
趙琛點頭:“也行。”
對于落北溪不吃飯的原因,陸南想過很多種,想過胃口不和,有忌口,心情不好,但唯獨沒想過是生病。
“厭食症?”
陸南有些癡楞,這種病離他太過遙遠了,以至于說出來的時候都有些別扭。
落北溪緊張的攥着衣擺,勉強笑道:“對,差不多有半年了。”說完,她又急忙補充說:“我已經在接受治療了。”
“沒事,”陸南沒有心理準備,向來能言善辯的他竟然有些卡殼,“我就是......也沒什麽,那你是......一點東西也不想吃嗎?”
“也不是,”落北溪看着他,小聲說:“我只是吃不了很多。”
“好,那我們這邊需要準備什麽嗎?”陸南說:“就比如單獨給你開個飯桌什麽的?”
落北溪連忙擺手:“不不不不用,我......”
“其實也沒有影響,”陸南見她慌張的搖頭,馬上安撫道:“等我們忙起來了,吃飯大概也不是很固定了。”
落北溪扣着手指,說:“......好。”
“沒事,又不是什麽很大的問題,”陸南緩過來一點,盡量放松的安慰她,“有什麽問題大家一起解決嘛,對吧。”
落北溪沉默一會,擡頭看着他小聲說:“我真不是不喜歡王叔做的飯。”
“這啊,沒事,待會我去和他解釋。”
“我......”落北溪糾結的問:“我自己去解釋會不會好一點啊?”
“你要是願意的話,也可以啊。”
陸南笑笑,起身往外走:“好了,事情也弄明白了,我要去工作了,你好好休息。”
落北溪點頭,目送他離開。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不喜歡吃飯嘛。
心底的一塊大石頭放下,落北溪輕松了不少。
*
在農場百無聊賴的呆了兩天,終于等到了其他人的到來。
正式報到的時間到了,落北溪這才發現在他們宿舍後面還有一個門。
“驚喜吧,”陸南扭頭看着身後的落北溪,拿着文件指着正在進人的大門說:“那個,才是我們的正門,以後出入記得走那邊。”
落北溪看着那扇宏偉的大門,忍不住問:“那我們昨天出去的時候怎麽不走這邊?”
“昨天是昨天,以後是以後,昨天不是以後,以後不是昨天,”陸南神神叨叨的背着手,“懂了嗎?”
落北溪搖頭:“不懂。”
“不懂就對了,”陸南看着前面新來的員工,小聲嘟囔:“我也不曉得趙琛為啥要從那邊走。”
說完,他看着已經到了的人,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夾,轉身往另一排房子那邊走。
落北溪跟上去,看清了門口挂着的牌子“辦公室”。
嚯,還有辦公室呢。
“今天的會誰來開啊?”落北溪跟着陸南坐下,好奇的看着四周。
“我來開啊,”陸南翻看着手裏的資料,漫不經心的問:“怎麽了?”
“沒怎麽,我還以為場長開呢。”
陸南翻看資料的手一頓,挑眉問道:“你沒見過場長?”
“沒啊。”落北溪想了想,除了王叔,也沒見着幾十歲的中年男性啊。
難不成王叔是場長?
陸南深吸一口氣,笑笑說:“行吧,待會就見到了。”
落北溪“哦”了一聲,拿着本子拿着筆看着被趙琛帶進來的一群人,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
陸南靠在辦公椅上,看着忽然變得美豔冷酷的落北溪,稀罕的挑眉,接着就被趙琛拿着筆敲了一下。
“嘶。”陸南坐直了身子,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眉眼一壓,還頗有氣勢。
看他坐好,趙琛這才站起來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副廠長趙琛。首先歡迎大家加入我們南北農場。”
趙琛自我介紹完,就開始說農場的規則和注意事項,落北溪一邊聽着,一邊思考着正在走神的陸南的身份。
難不成和趙琛一樣也是副場長?還是場長親戚?朋友?
思緒紛飛,還不等她理出頭緒,趙琛已經說完了。
他單指推了下眼鏡框,轉頭看向陸南:“場長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陸南收起文件,說:“沒了,大家還有什麽問題嗎?”
場長?
落北溪歪頭看着陸南,一臉震驚,大腦飛速運轉也想不明白昔日的計算機系男神怎麽就成了農場場長了。
“場長,”一個頭發卷卷的女生站起來,看着陸南,眼裏的愛慕豪不遮掩,“場長,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陸南面色如常,只是語調冷淡了許多:“不回答私人問題。”
那女生面色不變,帶着精致的美甲的手指輕撩發絲,笑眯眯的看着陸南:“那場長我可以追你嗎?”
陸南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胳膊撐在桌子上,拿着鋼筆輕扣桌面:“你先找地方把你那美甲去卸了。”
那女生臉色一變,當即不高興的癟起嘴。
陸南沒理他,掃視一圈,問:“還有事嗎?”
衆人搖頭,陸南點頭:“那好,先做個自我介紹,大家相互認識一下吧。”
那女生坐在在趙琛是身邊,陸南看了她一眼,她微微昂着腦袋不說話,大小姐的驕縱拿捏得死死的。
落北溪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跡的移開視線。
陸南也看着她,不明顯的眯了下眼睛,接着擡手在落北溪面前輕輕地敲了敲:“你先開始。”
落北溪回神,淡淡的開口:“大家好,我叫落北溪,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跟大家友好相處,謝謝。”
依次介紹過去,那女生抱着胸,委屈的癟着嘴還是不開口,陸南看着她,也沒多說,站起來往外走。
“散會!”
他直接走了出去,身上的低氣壓隔着三尺都能壓死人,在場的人都低頭沉默不語,生怕觸了他的黴頭。
那女生一愣,看着陸南的背影,當即眼裏含着淚哭了起來。
趙琛起身整理着文件,微微歪頭看了她一眼,無奈的給落北溪做手勢:待會兒過來一下。
落北溪點頭,看着一直在哭的那個女生,微微嘆了口氣,拿出衛生紙遞給她。
那女生堵着氣,随手打開她的手:“我不要,拿走!”
落北溪沒說話,把紙放在桌子上轉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陸南和趙琛站在院子裏,大橘圍繞他倆腳中間,惬意的眯着眼。
她謹慎地看了陸南一眼,發現他沒有很生氣後,才慢吞吞的走過去。
“別生氣,”她先是安慰一句,又問:“找我什麽事?”
陸南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雙手抱胸悶聲說:“沒氣。”
嘴上說着沒氣,身上的怒氣都快要化為實形了。
落北溪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趙琛,眼裏帶着笑低聲說:“還以為你們生氣了呢。”
趙琛笑笑,俯身抱起大橘,在懷裏呼嚕兩把,報複性的轉身塞進陸南懷裏。
陸南剛把煙掏出來,還沒來得及抽就被大橘一巴掌拍掉了,接着幾十斤的小貓沉甸甸的壓在他胳膊上,這下子想抽都沒手抽了。
“不準抽煙啊,”趙琛笑着指指他,“監視你呢。”
陸南拍拍懷裏的大橘,最後還是沒點燃手裏的煙。
從辦公室回到宿舍要經過一條路,路兩旁種滿了梧桐,不過現在還是光禿禿的,沒什麽好看的。
春意漸濃,梧桐卻總是遲鈍的,感覺不到春天的溫暖,依舊穿着沉默的冬裝。
兩人沉默的走着,落北溪遲疑的開口詢問:“那個女生......”
他一說,陸南就知道她在說誰:“朋友,不用管她。”
朋友。
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讓落北溪的危機感瞬間拉滿。
什麽朋友?她心不在焉的想着,家裏的朋友?玩得好嗎?是暫時吵架了?
落北溪腦子裏一團糟,亂七八糟的思緒纏在一起攪得她腦子都要炸了。
還不等她自己想明白,陸南忽然出聲問道:“要去餐廳嗎,一起?”
他放下大橘,揉着微酸的手腕,打了個哈欠:“餓死我了,你真的一點也不需要吃東西啊?”
落北溪搖頭:“不想吃。”
“我昨天出于好奇啊,就去研究了一下這個問題......”陸南謹慎地觀察着她的臉色,說:“這個大多數是心理原因造成的,你是......”
落北溪一愣,思考片刻才反應過來再說她的厭食症。
她笑笑,大大方方的說:“減肥。”說起來的時候自己還忍不住發笑:“那段時間有點抑郁,就暴飲暴食,然後胖了不少,為了減肥節食幾天,然後突然發現自己不想吃東西了。”
“那你這......”陸南也跟着笑笑:“虧大發了,王叔的手藝一絕,你得早點好起來才能吃到啊。”
落北溪抱胸,閑庭信步:“那必須的啊。”
*
落北溪也跟着去了餐廳,卻不是吃飯的,而是去跟王叔解釋的。
經過幾天的心理建設,她也沒有很避諱這件事情了。
但是,厭食症,多麽奇怪的病。
王叔雖然對這個病似懂非懂,但還是憐惜的看着落北溪:“可憐的娃兒,那叔要勤練初廚藝,争取讓你吃完一口還想吃第二口!”
落北溪被他逗笑了,不停地點頭稱“好”。
轉身往回走上路上,春風穿堂而入,帶來一陣清涼。
大橘窩在臺階上,驕陽當空,陽光灑在它身上,像極了寺廟裏喂養的小貓,有種說不出來的祥和。
陸南蹲在他面前,拿了根貓條逗它,試圖讓他站起來走兩步,可惜大橘倔強的伸直脖子去夠貓條。
那根貓條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好在大橘的脖子前面五厘米左右,大橘伸直了舌頭去舔,可惜還是吃不到。
“哥們兒動起來啊,”陸南恨鐵不成鋼的揪它腦袋上的小短毛,“蠕動一下可以嗎?”
大橘伸着舌頭,保持着伸脖子一動不動。
趙琛剛從餐廳出來,看見一人一貓,小跑過去撅着屁股把它往後抱了兩步,大橘“喵嗚”一聲,看着越來越遠的貓條翻了個身,眯起眼睛徹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