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七點。
臨近聖誕節，街上人來人往的路人也比往常多了很多。
街邊小巷洋溢而出的過節氣氛，夏柒月抑郁的心情也跟着愉悅的氛圍歡快了起來。
她一路攙着何淑梅慢吞吞地走在最後面，約摸幾分鐘後，終于到了“天香源”樓下。
顧清戰已經提前訂好包間，幾人浩浩蕩蕩進了名為“梅花澗”的包廂內。
不想，還未通知到的人已經早一步落了座。
顧炎知道顧清戰的喜好，到“天香源”來，顧老爺子只去“梅花澗”。
顧清戰見顧炎已經到了，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他将何淑梅拉到圓桌邊上坐下，自己想了想一屁股坐在何淑梅左邊，他和顧炎中間還空着兩個座位，又急急招呼着陳宇坐自己邊上。
陳宇被他拉的差點一個踉跄，歪着倒坐在檀香木椅上。
現在只剩下一個座位，夏柒月磨蹭半晌，才慢悠悠坐下。
顧炎自打陳宇進了門起，就開始端着一個冷冰冰的撲克臉。
“顧炎，這是陳醫生，你們認識一下。”
顧清戰一臉笑眯眯地端起眼前的紅酒杯，打起了哈哈。
顧炎冷着一張臉，沒有和他搭話。
反而是陳宇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伸出手，“你好，顧炎。”
顧炎依舊默不作聲，只是微微用鼻腔哼了一下，他現在心情有點不爽，一點兒也沒有結交朋友的想法。
陳宇也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他見顧炎沒有說話，心中自然猜中了幾分。
哪是他邀請自己來吃飯，這明擺着就是顧清戰自作主張。
不過他也沒往心裏去，他輕輕收回手便坐下了。
天香源的菜上得很快，不一會兒已經上了滿滿一桌子，夏柒月自打上了餐桌，就默不吭聲，只知道默默吃飯。
她平日就喜素，但有幾道素菜剛剛擺放的離她有些遠，她微微側了幾下身子，輕輕踮起腳尖都還夠不着。
陳宇本因為融入不了顧清戰老一輩的笑話堆裏，也是只顧慢條斯理地夾菜吃飯，疏忽間，感受到旁邊夏柒月的身子動了幾下，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對着她望了好幾眼。
“是夠不着嘛？”說罷，用公筷給她夾了幾朵西蘭花放她碗裏。
顧清戰說了好久的笑話，也開始口幹舌燥，終于見旁邊的陳宇有了舉動，他連忙瞪了自家乖孫子兩眼，使盡眼色，恨不得氣的連罵，“你媳婦都快和人跑了，你咋還這麽淡定。”
顧炎感受到了他熾熱的眼神，但心中依舊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
“陳醫生。夠了，謝謝。”夏柒月對陳宇表示感謝。
慌亂中，夏柒月的指尖不小心摩挲到陳宇瘦削的手背上。
一旁的顧炎見狀，臉色立馬氣成了豬肝色，細長指節朝前伸了伸，思慮片刻後又立馬縮了回去。
這樣反複了幾次以後，才突然站起來，走到夏柒月身旁，也不顧她的反應，直接拽着她就走了出去。
“喂喂喂，你們去哪兒呢。”
顧清戰話音裏完全看不出着急的意味，他只覺得自家這木讷孫子終于開竅了。
他感到十分心滿意足。
顧炎拉着夏柒月一路小跑，“你想帶我去哪兒呀，顧炎。”
冬季的風泛着絲絲的涼意襲來，夏柒月的小臉被凍的紅撲撲，更加惹人憐愛。
下了樓，顧炎飛快的把她塞進了駕駛座，一手則溫柔地給她系上安全帶，
“去我家，吃飯！”
夏柒月不知道顧炎還藏着這麽一個好地方，顧炎現在住的地方就在離她學校不遠處的一個高檔小區。
小區裏大多數是連棟別墅，整個別墅區設計的小巧又精致，鵝卵石鋪起的路面光滑細膩，道路兩旁栽了一排排白玉蘭，味道聞起來十分清新淡雅。
顧炎很少沾酒，但今日被顧清戰刺激着也小酌了兩杯。
他是一個有潔癖的人，所以剛一到家。他便立馬抱着睡袍，沖進了洗手間。
“想喝什麽冰箱裏自己拿。”
“嗯…好。”夏柒月還沒反應過來。
等他進了洗手間，夏柒月這才敢打量起來，和顧炎冷淡風格一樣，諾大的客廳中空空蕩蕩的，除了桌椅外很少有另外的家具和裝飾品。
夏柒月随處逛了逛，突然看到卧室的門就這樣敞開着，因為客廳打了暖空調，所以她就想過去幫忙關一下。
剛踏到門口，就被門口懸放在櫃子高處的幾幅照片吸引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顧炎的家裏，還會擺着他與自己的照片，雖然只是大合照。
那還是夏柒月上高一的時候，也就是顧炎高三畢業，顧清戰作為學校大股東，受邀去他倆所上的高中參加畢業典禮，那會兒夏柒月也是顧家的孩子，在學校裏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就這樣在畢業那年，他們難得照了一張三人的合照。
“在看什麽呢？”
顧炎剛洗完澡，頭上的水珠還未擦拭掉，一顆顆的順着脖頸往下直竄，夏柒月看的眼中一陣發燙。
夏柒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沒想到顧炎邁着一條大長腿就徑直到了她跟前，夏柒月擡頭的空當，他正巧低頭，兩道明晃晃的眼神突然竄到了一起。
夏柒月不畏懼的與他相望，男人的眼神裏似輕輕蒙上了一層憂郁的紗，但當他擡起頭的片刻，那眼眸中跳出了只有天真的孩童眼睛裏才有的焰焰的火花。
顧炎看着她愣了片刻，突然鬼斧神差般伸手刮了一下夏柒月紅紅的鼻頭。
夏柒月全身一顫，跳到約摸半米外，灰溜溜的就跑走了。
未想，不出兩分鐘，落荒而逃的某人又重新折返回來，紅撲撲着一張漂亮面孔，支支吾吾：“我……我手機忘拿了，回來拿一下。”
剛才她看照片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機落在了書桌上。
夏柒月本想從白漆圓桌上撈起手機就跑，不巧已做好奔跑姿勢的柔軟手腕卻被一股力量緊緊扯住，令她完全動彈不得。
她默默轉頭，滿臉戒備，“你幹嘛？”
顧炎朝她跟前跨近一步，眼角微微上挑，“你說我要幹什麽？”
夏柒月瞧着眼角那顆小淚痣好似也随他的動作飛揚起來。
夏柒月緊張的垂下眼眸，輕輕轉動握在他掌心中的手腕，哆哆嗦嗦地擡頭，
“你這樣看着我，我好餓。”
呸，她本來只想說，你這樣看着我，我好怕。
顧炎握緊手腕的指尖微微松開，對着她輕輕扯動嘴角，
“我看着就這麽下飯的？”，說話間，男人眼角的淚痣又似乎輕輕跳躍了一下。
想着反正這話已經收不回去了，夏柒月絞盡腦汁，使勁從大腦中搜索她能想得到的贊美詞彙，而後才慢慢悠悠得扭着手腕呆了兩秒，“我…就覺得你秀色可餐而已。”
顧炎抿抿唇，眼角輕輕含笑，輕哼一下，“挺有眼力啊…”
這話他再同意不過了，說着撸貓似的姿勢強撸過她的小腦袋，“乖，既然餓，那我們現在就去吃飯。”
被默默拖走的夏柒月訝異的狂眨雙眼，她剛才随便放的一個彩虹屁，看起來倒似乎很合他的心意。
被帶到餐桌前的夏柒月尴尬的對着空氣放空起來，雙手絞起來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放才好，想了想還是就着餐角半垂了下來。
無意間将視線落向她身旁——從顴骨到下颚線條流暢到近乎完美的男人身上，從剛才開始，他就在iMac上不停敲擊着鍵盤，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雖然沒有發出聲響，但他身上的氣質竟寡淡到讓自己感到十分壓抑的地步。
她不安得扭動起腦袋。
把她拉過來就這樣陪坐着？不是說吃飯的嗎？
躊躇時，顧炎已合上筆記本，淡淡的眉眼轉而飄向她，不過也是盯着她看了幾秒就轉移了視線。
幹坐着等上菜的夏柒月略顯尴尬，輕咳一聲，“顧…”
“炎”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清冽的眼神吓的住了口。
“怎麽？”男人口中輕飄飄而過兩個字。
夏柒月無辜眨眼，“你剛不是說吃飯？”
顧炎輕輕擡動下颚，“等我五分鐘，忙完。”
五分鐘以後，男人合上筆記本。
顧炎伸手斜插口袋，清清冷冷的聲線傳過她的耳膜，“我去做飯，你來打下手。”
顧炎自15歲起就在國外留學，填飽肚子的這點技能他已經練了數十載。他雖是正兒八經的富二代，但除了脾氣有點差以外，他認為自己還是比較親民的。
當然這僅僅是他個人的想法。
然鵝，在兩人溫馨的二人世界裏，又突然闖入了一個不速之客。
“顧神，來開門，你爺爺我在外面凍成冰棍了！”吳川在門口使勁拍了拍門。
顧炎沒有打算理會他，繼續搗鼓手裏的“作品”。
“你奶奶的，顧神，我都聽見你的聲音了，我在小區外頭就看到你家裏亮了燈，你趕緊開個門！真凍死人了！”吳川冷的牙齒亂碰，打了幾個哆嗦。
“我們要不要給他開個門…”夏柒月忍了半天終于開口。
“不用理他。”
“顧神，你家怎麽還有女人！”門外又是一頓狂吼。
顧炎朝空氣白了一眼，這小區隔音效果也太差了，他遲早得賣掉這棟房子。
“再讓他喊下去，估計半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你住這了。”夏柒月“好心”提醒他。
被收留的吳川進門就是全身滿臉的凄凄慘慘戚戚，看到夏柒月呆呆杵在餐桌旁，一進門便沖過來對着她狂抹了一把淚水，似只受到了極度委屈的小豹子，
“不就是蹭頓飯的事情嘛，用的着這麽小氣。”
夏柒月示意過去安慰的眼神，躊躇着要不要給“小豹子”遞塊帕子擦擦眼淚。
還沒等她有動靜，“小豹子”扁着嘴便要撲向夏柒月，準備給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夏柒月屏氣凝神，偷偷往後退了一步。
頃然間，一雙白如玉鍛的雙手突然強、插進兩人之間。從夏柒月呆滞的目光前繞過大截手臂，然後輕輕反扣住“小豹子”的脖頸，還未等“小豹子”反應過來，就被硬生生倒拖着往廚房方向走了。
“顧神，你毛線啊，我可不會燒飯！”
“不會你就別吃，給我滾回去。”
“那柒月不也沒去幫忙？”
“哎呦，你幹嘛敲我，我又說什麽了我？嗚～”“小豹子”捂住腦袋委屈的癟癟嘴。
夏柒月堵住耳朵，耳壁內側陣陣耳鳴。
顧炎耷拉雙眼，努力壓住內心莫名而來的火氣，從牙縫裏硬擠出幾個字，“吳川，你再廢一句話試試？”
見顧炎似乎真的動了氣，吳川不敢繼續造次，将眼中委屈的快要落下的虛假淚水快速收了回去，乖巧的拿起一旁紅彤彤的西紅柿清洗起來。
晚飯時間，已至晚上九時。
一頓飯間，除了吳川從開頭到結尾都在說笑話，顧炎自始自終都是寒着一張臉以外，夏柒月大部分時間都是一邊聽吳川胡扯，一邊在數碗裏的米粒。
她數了下手中這碗米飯整整有五千八百九十九粒。
“不好吃？”穿越冰級地帶的嗓音，以及他穿透過來若有似無的眼神。
她緊張的放下筷子，對着他連連搖頭，“沒，沒有，非常好吃。”
夏柒月沒有任何恭維他的意思，相反的，是真心覺得他的手藝很好，色香味俱全，在男人中間有這麽好的廚藝實在屬極為難得。
聽到這話，顧炎驀的直直望向她如煙如波的雙眸，“嗯，那就好。”
“小柒月，你會不會打游戲呀？”吳川話特多，才剛話落不到半分鐘，又開始了新的話題。
“暫時不會呢。”夏柒月對他擺了擺頭。
“那我教你吧，明天是周末，你有空吧？”
“我要去…”“去”字後面的話未落，就被邊上一道清冷聲線打斷，“經常打游戲容易得老年癡呆，誰和你個網瘾少年一樣，整天無所事事。”
****
吃完晚飯，休息片刻。吳川還沒放下筷子，就被顧炎立馬一腳踹出了門外。
洗好碗，夏柒月回到客廳中。
“我送你回去。”
雖不過是短短的幾個字，但被他說出來，就是那麽的順耳又動聽。
顧炎楞了一下，身體沒動，只是将腦袋歪了半寸，“啊？”
“啊什麽？”顧炎拿起車子鑰匙，準備下樓。
“哦，沒事。”夏柒月思維有些跳躍，這幾天和顧炎的相處模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兩人上了車後就再無交流，車內氣氛顯得有點壓抑，夏柒月歪過脖子準備閉眼眯一會。
十五分鐘後，有人輕輕敲敲她的腦袋，“到了。”
聽到聲音，夏柒月以0.1秒的慣性反應迅速彈起，腦殼卻碰上一件軟軟的物體，夏柒月下意識的開始放大瞳孔，
？？？
她剛碰到的是什麽？
見他剛才急速縮回身的反應，夏柒月感覺到了空氣中滞留下來的半分尴尬感。
緊張到指甲都掐進了手心，對着他的眼神嬌豔動人，“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似疾風般跳着竄了出去。
瘋竄出去半畝三分地後，她才弱弱反應過來，在這21世紀，就算是親個額頭又能怎麽樣？還能判她個調戲良家婦男的罪不成？
果然這樣想着心情就舒坦了許多。
而另一頭，坐在駕駛座上的某人，想起剛才的一幕，喉結吞咽着微微滾動了一圈，丹田處莫名而來一股細膩的暖流，
該死的，他現在有點欲求不滿怎麽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