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晉城深冬，入夜，刺骨寒意。
夏柒月駕照才考到科目一，沒有駕照，她沒辦法将車開走。
她忖度了片刻，只得繞到後排座位，弓起身子，半蹲下，迎上顧炎墨黑色雙眸，“可以打電話給陳叔接你回去嗎？”
顧炎慵懶在後座，沙啞着聲音，半撒嬌道：“不要，就要你帶我回去。”說着緊緊抱住夏柒月的胳膊。
夏柒月腦袋懵了一下，推囊一下他握住自己的雙手，“可是我不會開車呀，而且我又不能帶你回我們寝室。”
“不要，反正我不管。你要負責送我回去。”顧炎此刻像個孩童，說什麽也不肯撒手。
“那行吧，你把車鎖一下，我給你打個車回去。”
“不，我不回那冷冰冰的地方。”
顧炎嘟囔起薄唇，俊朗的面孔此時紅撲撲的，還顯得有些可愛。
“……好吧。”
夏柒月實在沒了主意，倏忽間，猛然想起之前顧清戰在她上大學前給了她一套小公寓，她就偶爾放寒假暑假的時候去小住一段時間，想來，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
“那你還可以走吧？我那套小公寓離這五分鐘，但我們得走過去。能堅持嗎？”
夏柒月微微蹙着眉頭對他說道。
顧清戰送給自己的那套小公寓離“末城大學”不遠，步行只要五分鐘，但她不太清楚顧炎能不能自己走過去。
要是倒在半路，要想扶着一個1米八幾大個子的年輕男人步行過去，還是非常有困難的。
顧炎一聽說帶他去自己的小公寓，眼中一下來了光亮，迅速從後座中彈起，“能走能走，五分鐘而已。”說着就邁開自己的大長腿走在前頭。
顧炎偷偷轉身，在夏柒月看不見的視線裏，嘴角劃開一個得意的笑容。
心中了然，吳川這厮終于做了件人事了。
夏柒月默了幾秒，看着前面頹長的身影，正踏着歪歪扭扭的步伐，她只得沒好氣的大喊：“喂，你走錯方向了啦。”
在冬季溫暖路燈的拉長下，男人女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後，默契十足的走着。
約莫五分鐘後，才到達夏柒月的小公寓裏。
到了門口，夏柒月輸入指紋進行解鎖，顧炎則懶散的靠在對面的白牆上，開始打量起面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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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三年前，在那個昏暗的路燈下，夏柒月手握雙拳，努力睜大眼睛朝自己告白。
在他的印象裏，這個女孩自打進了顧家，一直都是文文靜靜，瘦瘦小小的模樣。
可那個晚上，他一下子覺得他所認識的夏柒月并不是文靜又瘦小的，那時的她，全身充滿了希望，明亮的雙眼就如皓宸一般，紅撲撲的小臉蛋嬌嫩的仿佛快要掐出水來。
“我知道，可是我只把你當妹妹。”對于夏柒月的告白，他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不耐态度。
“連一點喜歡都沒有嗎？”夏柒月仍舊抱有一絲幻想。
“沒有。”在人群中一直是鶴立雞群的他，又覺得自己怎麽可能對不起眼的她有意思。
“這樣呢？”女孩懵了一下，竟然踮起腳尖輕啄了一下顧炎的右臉。
顧炎後退一步，只記得慌亂中差點踩空往後倒去，“你瘋了嗎？夏柒月！”
語氣中略帶一絲絲尴尬，又夾雜了一絲憤怒。
當他說完這句話，看到女孩眼周處不經意間滑落的淚珠時，他愣怔了兩秒，心中莫名有了異樣的感覺，但很快就恢複如初。
他輕咳兩聲，低下身子摸了摸夏柒月毛茸茸的小腦袋，語重心長道：“你還小，不要總想些有的沒的，好好學習才對。”
“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說了，對不起！”
女孩默了一會兒，對他深深鞠了一躬，就急急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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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只有面條了，你吃嗎？”
夏柒月推開門，伸手從鞋架上遞來一雙男士拖鞋，顧炎神色凝重，眉梢間忽然夾雜不悅，“怎麽還有男士拖鞋？”
“顧爺爺有時候會來學校看我，我特意給他準備的。”
“哼。”顧炎悶哼一聲，甚至帶着些醋意。
他穿上鞋，四處打量了一下，小小的公寓內整潔明亮，客廳中放着一張軟軟的沙發和一架鋼琴，沙發上零零散散堆放了幾本鋼琴譜子。沙發的旁邊是一張小小的餐桌，上面放着一盆生機勃勃的綠蘿和幾包紙巾。
夏柒月快速走過去，将鋼琴譜子放到牆上的置物架上，對着他微微一笑，“就閑着沒事練練。”
“你還會鋼琴？”顧炎滿臉疑惑，沒聽說過她還會鋼琴。
“嗯，你出國後自學的。”夏柒月彎腰将沙發墊子理了理，“坐吧。”想了想，又突然轉頭，“你好些了沒？我去煮碗醒酒湯給你。”
顧炎沉默片刻，薄唇動了動，“醒酒湯就不用了，外面風大，已經清醒了。”停頓兩秒，“有點餓，我去煮面條吧。在哪裏？”
夏柒月呆了一下，嘴巴驚訝的成了“O”字形，她伸手指了指廚房的櫃子裏，“只有方便面了。”
“嗯。”顧炎伸手插褲兜，緩緩走進廚房。
夏柒月雙手使勁揉了揉雙眼，是不是她困的出現幻覺了，顧大神居然會自己煮東西，而且竟然不嫌棄她家只有泡面。
！！！
時鐘一分一秒的經過，大約十分鐘以後，夏柒月才聞到廚房裏散發出來泡面的香味，又沒過兩分鐘，顧炎才慢悠悠端着兩碗泡面走出來，
“過來吃。”顧炎已經拉開凳子坐下。
夏柒月：……這到底是誰家。怎麽感覺他比自己還輕車熟路。
“哦。這就來了。”夏柒月怔在原地一小會，這才“嗒嗒嗒”小跑着過去，有些不可思議的瞥了兩眼桌上還冒着熱氣的方便面，拿起筷子，上手去夾。
“張雲雷泡面，你嘗嘗，我剛網上學的。”
還未等她入口，夏柒月被顧炎突然傳過來的低沉的聲音，吓得筷子抖了兩抖，“啊？”
沒想到顧大神不僅吃泡面，還知道泡面的花式吃法，而且還會上網學！
她今晚都發現了什麽神仙新大陸。
要不是現在不方便，她都想用微博小號發個消息，标題就寫“那些年顧大神為我煮過的張雲雷氏泡面”。
想着想着，她竟不知不覺中“咯咯袼”笑了出來。
“笑什麽，快吃。”顧炎用筷子的另一頭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吓到的夏柒月，面上一紅，立即眼神躲閃般的低下頭，局促不安地夾起碗中的面條。
！！！！！
顧炎出了個國回來怎麽和變了個人一樣，她再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煮的面，待會你洗碗。”顧炎吃完，用筷子快速敲了敲夏柒月略小些的瓷碗。
顧炎果然還是做了一件正常事，剛才在吃泡面的時候，她就在想着，待會他不會自告奮勇又把碗洗了吧。
然鵝，事實證明，顧大神今晚錯亂的神經在一碗泡面的洗禮下終于正常了。
“嗯嗯嗯……我去，我去，您坐着就行。”
夏柒月點頭如搗蒜，連着點了不低于十幾下的腦袋瓜子。吓得她恨不得抱着瓷碗躲一般的跑進廚房間。
在她去洗碗的時間裏，顧炎無聊的坐在沙發上擺弄起那幾本鋼琴譜子，翻到中間一頁，一張熟悉的照片突然從中間掉出，他默了默，彎腰撿起。
那竟然是一張他剛到維也納科蒂音樂學院學習音樂的照片，照片中的他穿着一件深灰色棒球服，十分陽光的咧嘴笑着，一臉舒服惬意的模樣。
幾年過去，照片雖被保護的很好，但也略微有了一些斑駁的歲月痕跡。
這張照片不是他剛到維也納的時候寄給老爺子的嗎？怎麽在她這兒。
他微抿薄唇，将照片翻到空白面，上面赫赫寫了幾個工整的字跡，他朗讀：“我願追随你的腳步。”沒有落款，只落了一個日期。
2019.09.09
他眯了一下眼眶，日期09.09──是他的生日。
這時，剛洗好碗出來的夏柒月，伸手遞給他一個剛洗好的蘋果，顧炎沒有立即接下，只是在微微愣神。
夏柒月才猛然看到他手中的照片，她慌到不行，驚慌失措般從他手上一把奪過去，重新夾回鋼琴譜中。
她小心翼翼地解釋道：“這是顧爺爺上次過來，不小心掉在這邊的，一直忘記還給他。我這周……”
沒想到還沒等她說完，她另一只緊握着蘋果的手被顧炎的大手緊緊抓住，他有些不耐，又有些莫名的暴躁，“這周怎麽？要還給顧老爺子？”
夏柒月不想被他看破自己的心事，她心想，反正顧炎之前也知道自己喜歡他，不如幹幹脆脆，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于是，她猛的擡頭，“是呀，這周要還給顧爺爺，沒錯，後面的字是我寫的，學習鋼琴也是因為你所以才去學的。但是……”她突然鼻頭一酸，但仍舊努力的昂起頭來微笑道：“但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你也不用感到為難，真的，你不用顧慮我的感受的。兩年時間，我已經完全走出來了哦。顧炎哥哥。”
“你……”顧炎聽見她已經不喜歡自己的說辭，雙手不知為何微微顫抖，他緊緊握住手中的照片，只言片語也說不出來。
“嘿嘿，你真的不用太為難哦。我真的不喜歡你了！”
夏柒月使勁将內心的酸楚收了回去，她要堅強點，她一定不能落淚，她時刻在心中為自己鼓勁加油。
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那随便你吧。”沉默了半晌的顧炎，實在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
兩年前，他能和夏柒月說他不喜歡她的那些話，那麽……就算現在他說出來不一樣的想法，又能怎麽樣呢，現在又能改變些什麽呢。
“嗯。”夏柒月也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有些不敢面對顧炎，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只想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顧炎的眼皮子底下。
她真的好慌啊。
“對了，我對面房間是個客房。你今天就住那裏吧。洗漱用品，我剛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我放在客廳的餐桌上了，你自己去拿一下。”
“嗯，知道了。”顧炎心情十分複雜，他現在甚至不太想開口說話。
“那晚安哦……祝你做個好夢。”
夏柒月一笑，眼睛彎彎的，像一枚好看的月牙。說完這句話，就一溜煙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