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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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缱绻
“沒有理由?”陳蜜凄然一笑,“沒有理由?原來我和你這麽多年的感情比不上你對單丹陽的一句‘沒有理由’。”她揚起臉看向汪寧遠,“汪寧遠,果真是你不愛的,所以便可以随便舍棄嗎?”汪寧遠看向她,目光中盡是一片隐忍的沉默。過了良久,他才微微嘆了一口氣,柔聲說道,“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他頓了頓,又說道,“以後不要有事沒事都拿自殺去要挾別人,許多人是不接受要挾的。”他說完轉身欲走,可是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雙潔白的手臂,死死地抱住了他。汪寧遠想要掙開陳蜜的胳臂,可是她用力如此之大,讓他掙了好幾次都不能掙開,又害怕弄傷了她,汪寧遠便軟聲道,“你放了好不好?”
“不好。”陳蜜把臉埋在他的背上,女孩子特有的輕柔呼吸噴在他身上,如果是他喜歡的女孩子,眼下這場景恐怕會讓他心動不已。可是那個人不是,陳蜜再好,也不是他喜歡的。只聽陳蜜悶悶的聲音從他背後傳過來,“我一放開,你就離開了。”汪寧遠閉了閉眼睛,“你不放開我也會離開。陳蜜,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如果你覺得我對不起你,那我就對不起你吧。我已經對不起你了,我不能再對不起丹陽。她是我愛的人,是我這一輩子要攜手的人,我跟你之間,不會有結果的。”陳蜜将臉埋在他的背上,搖了搖頭,“我不放,你肯過來看我,說明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只是你喜歡單丹陽喜歡成了習慣,我喜歡你也成了習慣,你自己一時半會兒沒有發現而已。我要等到你發現,等到你醒悟的那一天。”她擡起頭來,看着汪寧遠留給他的背影,“汪寧遠,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你怎麽就不明白?”
“或許你是最愛我的,可是,”他轉過頭來,眼底一片冰冷的涼薄,“我不愛你。”他頓了頓,又續道,“我這次過來看你,不是因為還擔心你,而是,如果你真的有了什麽三長兩短,我沒辦法向你的父兄交待。我也不想我下半生都生活在你的陰影之中,死亡的責任我負不起,所以你以後真的不要做這種事情了。”他的聲音猶如寒冰一樣冷冷地朝着陳蜜打下來,“我不過是怕你死了而已。”
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樣,陳蜜死死抱住汪寧遠的腰的那雙手臂終于微微松動了,汪寧遠趁機猛地将她的手打開,沉聲道,“我先走了,你保重。”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陳蜜看着眼前這一片的冰涼,終于癡癡地笑出聲來。原來這麽多年的感情,始終比不過他的一句“沒有理由”。
這周周末,陳郁和貝凡洮兩個人并沒有回陳家大宅去和陳洌蘇柳團聚。早就在星期四的時候陳郁就已經訂好了周末的節目。他們兩個都不是那種特別喜歡喧鬧的人,陳郁以前大學的時候沒事就喜歡一個人出去走一走,不管遠近,總之遠離城市喧嚣就好,也讓自己的心靜一靜。後來上了班,事情一多,這樣的習慣雖然還是保留了下來,但是始終沒有之前那麽輕松惬意了。兩個人要去的是離市裏三個小時車程的一家寺廟。那寺廟比較偏僻,遠遠比不上本市的惠安寺大名在外,但是就是這樣的清靜,正是陳郁想要的。去那裏還是貝凡洮提出來的,陳郁之前還以為她不過是在成天呆在家裏學校裏埋頭苦讀的小書呆子,可是到了山上,看到她對這一切都這樣熟悉,陳郁才發現其實自己的妻子,還有許多東西是他不知道的。
城市當中長大的孩子,對鄉下的一切都有着自然的好奇,但是因為從來沒有遇見過,沒有見過山坡是什麽樣子的,所以又少了一份包容。因為寺廟處于山深之處,車子開不進去,陳郁就将車子停在了離山很遠的鎮上。他和貝凡洮兩人背了背包一路走上去,本來以為貝凡洮走不了多遠就會喊累,哪知道陳郁時常轉過頭去看她,她那張白皙的臉雖然通紅,但卻一聲“累”都沒有叫過,而是跟在他身後默默地朝前面走去。倒是陳郁,因為要分心過去看貝凡洮,反而被她甩在了後面。
她對這裏的一切十分熟悉,如數家珍。趁着兩個人在山間休息的時候,貝凡洮站在山崖上面跟陳郁指,哪裏的水最好,哪裏的樹最好,什麽時候過來看霧很美,什麽時候又應該過來看楓葉......察覺到陳郁探究的目光,貝凡洮淡然一笑,說道,“我以前大學的時候常來這裏。這裏安靜,比起那些名勝古跡,不知道少了多少塵嚣。”她的臉沐浴在熹微的陽光中,因為剛才爬山上來,臉變得比往常紅潤許多,今天為了方便出行,她穿了一件寬大的白襯衣,長發随意地紮在腦後,剛才一番運動,頭發已經有些淩亂了。她也不管,徑自伸出手來給陳郁指下面的風景,白皙纖細的手指猶如雕塑。陳郁看着她的手,腦子裏突然冒出她坐在鋼琴前面彈琴的樣子。他一直以為貝凡洮性格柔弱,不過是常年呆在書房裏的閨閣女子,雖然是大家閨秀,可是總少了幾分靈動之感。可是如今看到站在山上被山風吹起頭發的貝凡洮,他忽然覺得,自己對他的妻子,是這樣的不了解。她白衣黑褲,纖瘦的身形在山風中猶如一杆蘆葦,恍惚中盡是少年時代的模樣。陳郁只覺得此刻的她有幾分熟悉的感覺,他忍不住出言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啊?”說完不等貝凡洮說話,他又自顧自地笑起來,“我們以前是同一個學校的,自然是見過的。”貝凡洮低下頭來将耳邊被風吹亂的頭發捋到耳朵後面,笑得淺淡,“是啊,只是你見過卻不記得了。”
因為是在深山之中,所以寺廟的香火并不旺。本來以為貝凡洮不會相信這些,哪知她居然還是煞有介事地拿起放在一旁的香蠟,規規矩矩地上了柱香。看她動作的熟練程度就知道她經常做這樣的事情。貝凡洮上完香,回頭就看見陳郁微帶促狹的笑容,也淺淺地笑了起來。“真看不出你還相信這些。”陳郁迎上來将她牽起來。貝凡洮卻笑了笑,說道,“心中有所求,自然就信。”
“你求什麽?”聽見她這樣回答,陳郁自然有疑問。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着回答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到實現的時候我就跟你說。”聽見她這樣說,陳郁心中劃過一絲懷疑和不快,卻還是被他壓了下去,一邊笑着打趣,另一邊卻也出言試探道,“怎麽,還沒實現?”貝凡洮還是那副淺笑的表情,陳郁卻覺得她的笑容有幾分苦澀,“可以說實現了,也可以說沒有。勉強算是一半吧。”她很明顯不想再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轉而說道,“我總覺得人還是要有點兒信仰才好,要不然,這個世界太現實,很容易被打倒。”陳郁沒有說話,而是跟着她的腳步一起到了後院。後院有一個很大的黃葛樹,墨綠色的樹葉,在這個季節裏支撐起整整一片天空。上面有紅色的許願條,上面有黑色的筆跡,都是以前來過的人留下的。貝凡洮拿起其中一條,細細地讀了讀,又笑開,“我以前也寫過很多這個東西,那個時候幾乎将自己的零花錢全都用了,都是花在了這上面。我總認為,只要自己的意念夠強烈,願望總有實現的一天。”黃葛樹的頂端還有一些已經褪了色的紅色布條,看樣子是先前的人挂上去的。
陳郁也學着她的樣子看了一眼上面寫的東西,無非就是些什麽“願家人身體健康”、“願你我長相厮守”,他不懂為什麽貝凡洮會要執着于這樣的東西。這樣的許願條,分明就是騙人的,可是她還要花光自己所有的零花錢。看來她的那個願望對她來講很重要,重要到她現在都依然放不下。可是對她來講那麽重要的事情,她卻不願意跟自己分享。陳郁壓住自己心中的不舒服,又問道,“這樣的小寺廟,想活也不旺盛,你怎麽會想到這裏來?再說了,這裏也不出名,若是真的有所求,應該去那些很出名的地方。這裏,從來沒有聽說過呢。”貝凡洮淡淡地笑了笑,要她怎麽告訴他,她本來就是為了找一個深山中的寺廟來許願,那樣如詩如歌般的少年心事,難以向他人嚴明。就算是寫下來,也覺得羞怯,害怕讓人看見。香火旺盛、出名的寺廟必然人多,可是人多的話,就會有人認得她的筆跡,認出她來。那樣的心事,只屬于少年時代的自己,再難讓其他人看見。
“那個時候很傻的。”陳郁跟在她身後,聽着她輕靈的聲音帶着山風從前面傳過來,“總以為人少的地方,這樣的許願條就可以挂得久一些。佛祖看見我這麽虔誠,就會應允了我的念想。呵,沒想到啊,哪裏都一樣,這樣的東西挂不長久的。樹只有那麽大,人的願望卻是那麽多,我的願望又怎麽會長久地呆在上面呢?”她說完又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佛祖看到了沒有。”她之所以會這樣在意,那個時候的她,也戀慕着另外一個人吧。佛曰八苦谛,最苦不過求不得。她求而不得,這樣的苦,是自己沒有辦法體會的。看着她那微微頹然的樣子,陳郁心中升起一絲憐惜來,安慰道,“也許佛祖看見了呢?你不是說已經實現了一半了嗎?那就說明還有完全實現的希望。”他走上前來,與貝凡洮并肩而立,“要不然說出來我幫你?”他牽起貝凡洮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貝凡洮卻笑了笑,伸出手來,抱住了他。
她将頭靠在陳郁肩膀上,在他耳邊低語,“陳郁,我愛你。”
長久以來,因為對她過往的猜測心中吊起的那塊大石終于放了下來。不管她以前有着怎樣的過去,起碼如今陪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要和她一起白頭到老的人也是自己,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其他人立足的地方。就這樣了,這樣就是最好的了。他們将來會有自己的孩子,孩子會組成他們的家庭,離開自己,就如同現在的自己一樣,可是沒有關系,他身邊還有她,她的身邊也還有他。他們還有彼此就沒有關系,因為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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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郁伸出手來環抱住貝凡洮,亦在她耳邊低語,“洮洮,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