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九:回環09
番外九:回環09
時間就像夏日火燒雲,說溜就溜。
兩人自知耽擱不得,晚飯過後匆匆別了老人就往學校趕。
上幕學院可以申請晚自習的教室,於豐蔚和鮮麒淵從大一就養成了上晚自習的習慣。
到教室門口時,於豐蔚左手拍拍走神的鮮麒淵。
嗨嗨啞然。
於豐蔚:“怎麽了?”
順着看過去,看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鄒蠻,他也啞然了。
班上的單身漢們一人抛一眼到女生身上,女生卻不以為然。
簡單的鴨舌帽下暗紅波浪卷,白體恤搭休閑褲,戴了淺藍美瞳,俨然國外隐約掩藏的潑辣,可一颦一笑都是教養。
與鮮麒淵的記憶裏的人相比,她散發的整體氣質完全改變,禦姐式的妩媚頂替了初中時的膠原蛋白式甜美。
腳步不着邊際,跟着於豐蔚走,教室的聲音堆堆疊疊在他耳側轟鳴。
女生頭上的冷色調光線敷在臉上,看向他時坦然一笑,煞是傾城,讓他那早已偃旗的心髒又開始熟悉地狂亂。
曾經那種懵懂且刻骨的感覺竄上腦海,讓他懷念又害怕。
鄒蠻昂首:“鮮麒淵同學,晚上好啊。”
僅是一聲招呼就能夠趕走耳側的喧嚷,是她沒錯了,只有鄒蠻會一口一個“鮮麒淵同學”,曾經只有她能讓他把每一根神經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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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豐蔚肩膀撞撞他:“傻愣什麽呢,鮮麒淵?看來平日裏是我太慣着你了,導致你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鮮麒淵仍舊面無表情,眼裏卻盛了不少情緒。
他才注意到自己也變了,他敢好好藏着情感直視鄒蠻了,不再是當年那個羞澀的初中生。
鄒蠻覺得沒什麽,轉向於豐蔚:“好久不見。”
於豐蔚那當然是最懂得一來一往。
“你好。”
鮮麒淵出聲打斷了快要聊上半天的兩人,克制的冷冰冰語氣滿是輕柔意味。
至少於豐蔚聽出了這麽個味。
鄒蠻擡了擡鴨舌帽起身讓位,“那我先走了。有空聚一聚?明天中午在食堂怎麽樣?那就這麽說定了。”
變了,真的變了,曾經一對視就臉紅的鄒蠻已經能夠游刃有餘地把控事态節奏。
於豐蔚應聲,鮮麒淵仍固執地想在她身上搜尋出以前的模樣來。
無奈晚自習的鈴聲打破了寒暄後各揣的小心思。
三節晚自習,鮮麒淵沒怎麽動筆,只因悸動久久不能平息。他又想起了過往的點點滴滴,分明那麽美好,卻又那麽悲傷。
於豐蔚一直安靜待着,沒再惹毛前桌,只是安安靜靜坐在他的旁邊。
第三節課中途鮮麒淵去上廁所,他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随手一翻便打開了鮮麒淵剛合上的練習冊,裏面有一張稿紙,上面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行書字體,全是“小蠻”。
於豐蔚眼中的風平浪靜開始翻湧,合上練習冊收回身,盯着眼前的大題,筆尖慢慢劃開一條長痕,出口的話就猶如破開的黑痕一般透着涼氣:“原來麒淵,還喜歡她啊。”
晚自習鈴聲一響,於豐蔚像平日一樣去勾搭班長小黑,目的就是要人請他吃宵夜。
鮮麒淵一如既往幫他把桌上的練習冊之類的收回桌肚,練習冊裏有一支筆,攤開拿出合上,覺得前幾頁有些鼓脹,以為於豐蔚喝水的時候又把書頁弄濕。
随手往前翻,觸目驚心的一頁就映入眼簾,全是劃痕,印刷的字跡早已面目全非。
“走了鮮麒淵!”於豐蔚的聲音穿過學生們迫不及待想離開教室的吵鬧聲,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他胡亂合上練習冊收進桌腹,後背有一股股涼意往上爬。
兩人回去的路上人很少,於豐蔚搭他的肩,晃了晃指尖夾着的班長小黑的飯卡無意義地炫耀了一番自己的人際魅力。
鮮麒淵沉聲:“我不會再喜歡鄒蠻。我覺得你會想問。”
嬉笑停在於豐蔚的臉上,搭肩的手收回:“是因為我嗎?像以前一樣?鮮麒淵,現在的我已經不會這樣了……”
“不是。”鮮麒淵截斷了他的話,“是的,已經不會這樣了。我也一樣。幾年過去了,哪還有那麽多的喜歡留下來。你也看到了,鄒蠻不是以前的鄒蠻,在她的身上,我找不到任何我該喜歡的影子。現在想想,初中那時候的喜歡,不就只是多巴胺分泌旺盛的沖動嗎?”
道路兩旁的醉光紫葉在黑夜裏張牙舞爪。
鮮麒淵輕聲說:“我已經好久沒對異性沖動過了,都忘了那是怎樣一種感覺。”
話裏滿是悲涼,但他只有這麽一條選擇,他得把所有的沖動深埋,這樣才是最好的喜歡。
於豐蔚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總覺得繃帶下的傷口又崩開,很疼,但他甘之如饴。
他該怎麽證明自己不會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呢?才剛闖過禍,還有練習冊上那些恨到骨子裏的劃痕已經不能再縫合了。
鮮麒淵還是防着他的吧?
也是,他什麽時候對自己放下過戒備心,不然怎麽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趕到闖禍的現場。
他那麽執拗的一個人,他的喜歡哪會那麽輕易說放下就放下,才走了一個七年而已。
於豐蔚勸慰,好似想彌補自己曾經的過錯:“鮮麒淵,接下來我會很忙,可能沒空搭理你了。所以,課間你多出去走走,像廣播提示那樣多問問花香。還有,我解不開題時的暴脾氣可能會頻發,這時候就會拉上小黑他們到六食堂去吃火鍋。實際上我覺得紅雀斑在你臉上很煞筆。”
鮮麒淵吃不了火鍋,一吃那張帥臉就會多些不該有的紅點。剛見面那會兒於豐蔚各種耍寶哄着人吃了一口,隔天在醫院待了一天。
小鮮麒淵抹抹愧疚的眼淚,反安慰人說,這可比雀斑帥多了,小於豐蔚破涕為笑。
鮮麒淵總是這樣,生病的時候總會讓自己陽光一點,假裝一點悲傷都沒有。
那麽果敢,像個小太陽一樣。
鮮麒淵今晚話很多,沒有平日裏的無條件的嗯,醉光紫從黑暗中飄來一片,撞上了他明顯态度的話:“走過了一個七年,人與人的關系早就被重組了。我不知道下一個七年的重組規則會是什麽,或許産生一點點距離,又或者是産生一點點障礙。但剛過去的這個七年,它就是帶走了那麽多。”
多到他都習慣了。
習慣了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於豐蔚靜默聽着,他看向鮮麒淵的側臉,半隐在朦胧的路燈白光下,看着他說話時臉上曲線微妙的一起一伏,就知道他生氣了,所以心也跟着一跳一宕。
隔天於豐蔚沒有去應約,鮮麒淵只身見了鄒蠻。
鄒蠻對自己近幾年的生活侃侃而談,國外的生活精彩得好似一部舞臺劇,鮮麒淵就充當她的聽衆。
她提到了她的一個男性朋友,将男生生活中的一舉一動都牢記在心,緩緩道來。
鮮麒淵對自己僅存的相互喜歡幻想自嘲了一下。
鄒蠻對他突然冷了不少臉微怔,然後話語一轉:“他的男朋友也很出色。嗯……雖然還是我那位男性朋友稍微遜色,但也無關輕重,因為他們在一起了,優秀都綜合在了一起。你們呢?”
鮮麒淵手中扒飯的動作停了一下,眼睛裏映出的米飯白晃晃,仍自然地睜眼說瞎話:“很好。”
這樣坦然的鄒蠻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預想裏,鄒蠻該是像以前一樣指着他的鼻子憤怒,教養好到只會擠出一句“祝你幸福”才對。
那時她眼裏的恐慌,還有混着怕傷害他卻又不自控傳達的隐忍惡心,在現在這樣開放的她身上,該是很容易再現才對。
他都捧着一顆破碎的心等了七年,為什麽她還是那麽只會為別人着想。
鄒蠻眸中暗了一下,然後笑開:“那時候是我不懂事,在行為上傷害了你們。或多或少也是因為從沒接受過這種思想,不知道它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自然法則。在國外這幾年,看到了很多,也接觸到了很多,發現每個個體所愛之物都不同,強扭的瓜也不甜。我的男性朋友說,如果看客們能多一些理解該多好,那他們也就不用躲躲藏藏。同為看客的我感到很羞愧。後來我慢慢接受了這種新思想并內化,現在的我已經能夠發自內心地跟你說,祝你們幸福了。”
鮮麒淵看了她許久,除了真誠,沒看到任何別的什麽。他嗯了一聲,沙啞的。
“我差點忘了,我的男性朋友說會在五樓等我,他人生地不熟,我可能得失陪了。”
鮮麒淵放下筷子叫住了欲起身的人:“你什麽時候回去?”
“請了十天的假。”
“你還住在隔壁嗎?”
“我對奶奶說謊了,她應該跟你說了。對不起。”
“嗯。”
“那周末我帶我男性朋友去你那竄門,可以嗎?”
“嗯,我會準備好西瓜。”
鄒蠻愣了一下,然後笑着說好,擡起一口沒碰的的飯下了六樓。
拐過六樓樓道窗口的時候,陽光打在她壓低的鴨舌帽蓋住的半邊臉上,落在晶瑩的淚珠上。
其實她的男性朋友跟他的另一半逛涼紫街了,五樓并沒有什麽熟悉的身影會等她。
她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正好對着樓上的鮮麒淵,獨自吃了一頓陌生的午餐。
過完生日就回去,鮮麒淵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