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餘歲瞪圓了眼睛: “怎麽會!”
他恨不得自己就是gay!
哦不對,他好像就是。
餘歲抓耳撓腮,摸了摸耳垂,又抓了抓發尾,一副愁腸百結的模樣: “我是說……”
他要怎麽說
他應該表明身份,坦白他的立場
還是應該繼續掩埋,裝自己是電線杆似的筆直
好像怎麽做都是錯誤的。
就比如今天實在不應該看這場電影。
所有酸澀的青春類影片都在勸誡觀衆千萬別暗戀,暗戀看似是一個人的事,但實際牽扯進來的卻是兩人,更甚是朋友間生出的那點異樣情感,這才是最致命的。
一旦将自己的心思坦誠布公,宣之于衆,恐是連最後的體面都剩不下。
十多年的情誼毀于一旦,他是會愧疚的!
正陷入沉思中的餘歲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黎荀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他下颌線繃得有些緊,盡量壓下心底翻湧難控的情緒,緊緊盯着餘歲,像是在等人作出回答。
是與否的抉擇,選“否”皆大歡喜,選“是”……
那就是萬劫不複。
“關了,睡覺。”起身關掉電視,黎荀說。
如果可以,他希望再自欺欺人一段時間。
餘歲: “”
聊天聊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要睡覺了!
不對勁。
從撞破兩個男生接吻後的那一天開始,黎荀既沒有表現得很反常,也沒有跟他複而提起過。
雖然知道黎荀平日裏就是個寡淡如水的性子,但一遇上此類問題,他就覺得黎荀……
黎荀似乎也在躲着什麽。
就像自己當初避他那樣。
如蛇蠍。
如毒藥。
餘歲心下一咯噔,腦袋裏突地閃過一個詞,他怔怔開口: “你該不會是……”
他顫抖着下巴,倒吸一口涼氣後試探性地說: “恐同”
黎荀腳步停了。
“……”
黎荀轉頭望向他,餘歲也正在看着自己。
室內針落可聞,寂靜的氛圍持續數十秒。
說不上是什麽表情,但餘歲總覺得他好像很無語。
然後見看見黎荀自然地掀開被子,沒有準備理睬他的意思。
“你別睡,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餘歲蹭地從床上坐起身,長腿一邁,仿佛跨越的不是床鋪而是100米欄杆。
跳下床,他趴在黎荀床沿邊,雙指一撐,試圖讓他的眼皮睜開。
被強行開機的黎荀: “……”
“同性雖然說不普遍但起碼我們學校就有一對,我覺得和普通的小情侶也沒什麽區別,你不能帶着異樣的眼光看待他們……”餘歲皺着眉,試圖通過和他講道理的方式,将他的理念擺正。
“你真的恐同嗎”
“……”
“有沒有辦法調理一下,比如喝中藥什麽的。”
“”
黎荀覺得好笑,也挺想知道他這些奇奇怪怪的理念到底是從哪看到的。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餘歲還想繼續強制性地給人灌輸大道理。
就在他即将開口前,黎荀睜眼,捂住他的嘴。
“不恐,去睡覺。”
餘歲: “唔唔唔!”
說不了話了!
“……”黎荀松了松。
餘歲将信将疑: “真的”
那些個網絡專家還說gay可以靠喝中藥變成直男呢……雖然這種話騙騙小孩子還成,他都快成年了,鬼才信。
“假不了。”感受到唇瓣貼着掌心摩擦,黎荀頭疼地說。
餘歲挑挑眉峰: “好吧,信你一回。”
黎荀失笑。
得到滿意的回答,餘歲心情好多了,這才磨磨蹭蹭躺回自己的小床,戴上黑色的眼罩,黑暗再次降臨。
他打了個哈欠,困意總是悄悄襲來,餘歲緩緩阖上眼,嘴巴卻還在蠕動。
“喜歡就是喜歡,我覺得不能拿性別來衡量。”睡前意識不清的最後一句,聲音很輕。
不知過去多久,也不知道另外一人是否已經陷入夢境,空氣裏傳來一聲“嗯”,大抵是認同。
同一間房。
有人一枕黑甜,有人久懸不決。
-
翌日,早間九點。
大巴車已經在酒店樓下等候,研學三日說快也快,他們今天就得返程。
“如果研學的時間能一直延續下去就好了,我能不能申請穿個書,”曹方感嘆, “無限研學!多酷啊!”
餘歲無語凝噎: “……小說看多了你。”
一行人有序集合,放置行李。
從剛才開始,口袋裏的手機便一直在震動,奈何有教導主任還有各班班主任在,沒人敢放肆。
等上了車,餘歲警惕地瞥了眼旁邊酣睡的曹方,這才放心地切換軟件。
喬明洋: [他真這麽說]
喬明洋: [那他是能接受,還是不能接受哇,我快被繞暈古七了……]
餘歲: [可是他确實沒有特別抵觸]
餘歲: 【小魚覺得太難辣。jpg】
餘歲: [要不我給他發個小破文過去,讓他先有個心裏準備]
喬明洋: [……]
真的不會被打嗎喬明洋合理懷疑。
喬明洋: 【雙手合十。jpg】
喬明洋: [建議你別這麽做]
……
大巴車晃了一陣,總算抵達休息站。
曹方睡意朦胧: “到……到休息站了不行了,我得去廁所一趟。”
“小魚你去嗎”
餘歲難捱地喘口氣,說: “我透透氣。”
“哦哦好。”知道餘歲暈車,曹方也沒說什麽。
休息站像一個交通樞紐中心,有挺長一條美食街,不過持續暈車的餘歲暫時沒胃口吃油膩辛辣的路邊攤。
曹方去找廁所,他就在外邊晃蕩一圈。
呼吸到室外的新鮮空氣,餘歲舒心不少,但胃裏還是難受,所以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單獨包裝的話梅。
将話梅含進嘴裏的瞬間,他突地小聲“嘶”一聲。
舌尖似乎碰到了一點凸起,餘歲不怕死地又舔了一下。
嘶!
……還挺痛的。
因為不像女生那樣出門會攜帶小圓鏡,時不時整理一下着裝。
餘歲只能用手機自帶的相機功能照一下,像素破破爛爛,總歸沒有鏡子那麽清晰可見。
但他确實看到了像水泡那樣白白的一小點東西。
好像還不止一個。
難不成是昨天吃火鍋,上火了
沒想到問題出現的緣由,他随意拍了兩張照片,給黎荀發消息。
餘歲: [我嘴巴裏好像長了個泡]
餘歲: 【圖片】【圖片】
黎荀回得倒是快: [口腔潰瘍]
餘歲: [沒辦法吃東西了]
餘歲: [蹭到就疼]
鍵盤“啪嗒啪嗒”發出按鍵聲,餘歲打完這行字突然頓了一下。
為什麽看上去有點像在撒嬌
念頭冒出後,很快他就自己否定。
他以前也是這樣發消息的吧,一丁點芝麻小事都說……
盯了屏幕幾秒,餘歲搖搖腦袋,試圖将這個詞從腦子裏清出去。
消息發送後,聊天框另一端似乎消失了一般,兩三分鐘後才又“嗡”一聲。
黎荀說: [可以不吃]
餘歲哽住:……
算了,沒開竅的直男是這樣的。
他忍了。
酸類的東西切實起到了輔助作用,起碼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背靠着長桌坐了會兒,忽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在後方突然出現。
“不是長了泡還在吃話梅。”
“嗯”循着聲音,餘歲扭過頭。
黎荀就站在他背後,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
餘歲轉過身,指了指左側臉頰,說: “泡在這邊。”
又轉而指了指右側臉頰: “話梅在這邊。”
然後總結: “不沖突。”
于是下一秒,沖突來了。
黎荀捏住他的臉,導致左右兩邊的唾沫一下中和。
餘歲: “嘶——”
他不滿地擰起眉毛,瞪過去: “沾到我的泡了!”
黎荀給他科普: “酸性食物會刺激口腔。”
“本來沒沾到!”
“吐了。”黎荀看着他說,旋即又拿出一瓶西瓜霜噴劑。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最後,餘歲聽話地吐出咬了一半的話梅,看向黎荀手裏的小瓶子,看來是剛買的。
“這個東西的配色怎麽這麽古早,黃綠黃綠的,像小診所開的那種藥膏。”餘歲非常懷疑。
黎荀拆了包裝,看他擰巴着, “抗拒”兩字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沒準備給你。”他說。
餘歲一把奪過,觑他一眼: “騙鬼呢。”
黎荀平淡地說: “鬼沒你好騙。”
餘歲面無表情: “我當你是在誇我。”
黎荀沒繼續說話,嘴角帶了點弧度。
“我就知道,他裏面肯定也是這種……”
餘歲頓了一下,詞窮,形容得有點惡心: “粑粑的顏色。”
餘歲湊近聞了一下,瞬間面目扭曲: “好臭的味道!”
“算了,要不我還是疼着吧……”
“……”
黎荀覺得這幾天,自己無奈的次數愈發多了。
扣住餘歲準備蓋上蓋子的手,他掰正餘歲的腦袋: “擡頭。”
餘歲還真只做了個擡頭的動作,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張嘴。”
像是有觸發機制。
餘歲: “啊——”
黎荀: “。”
黎荀敲他腦殼,神色認真地開玩笑: “小餘同學,進入靜音模式。”
餘歲把聲音咽下去。
黎荀單手擰開噴劑壺嘴,讓餘歲用手電照着。
他看了下,潰瘍的小泡長的位置很怪異,偏偏靠近最裏邊那顆智齒的位置,一做吞咽的動作就藏匿進舌苔。
時而隐秘時而顯現。
第一下噴劑覆蓋住小泡,餘歲舌頭便開始亂動,苦味一下蔓延。
“別咽。”藥粉三兩下便被某個不省心的家夥吞了下去,黎荀默了默,提醒他的同時用另一只手食指壓住側邊軟肉。
喉間霎時被藥味包圍,餘歲特別不爽: “苦……”
緊接着,許是無意識,餘歲舔了一下。
溫軟的舌尖觸到指腹,引得這位幫忙上藥的好心人一滞,黎荀目光頓時幽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兩顆雪白的小虎牙輕咬到骨節時的觸感。
隐約的,尖銳的。
手間的溫度在過度親密接觸中攀升。
烏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黎荀斂了視線。
“好了。”低沉微啞的嗓音落在耳畔,像有電流流竄似的。
靜了幾秒。
帶有薄繭的指腹碾過下唇,餘歲小小聲地“哼”一下了。
再靜了幾秒。
見面前的人不合時宜地在發怔,餘歲含糊不清地說: “辣你辣粗去啊,窩的口碎要滴下來了……”
叽裏咕嚕地講了一堆。
大概意思是讓人把手指移出去,口水要掉下來了。
黎荀: “……”
……
遠處,目睹一切的喬明洋激情敲字。
喬明洋: [小魚,我還是覺得……他對你和對其他人肯定不一樣!]
身側,穆翀燚: “……”
很難不懷疑是在網絡上當鍵盤俠。
————————
今天稍微短小點,明天應該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