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烈日炎炎。
頭頂高懸的太陽幾乎要将操場上的一群人往死裏熾烤。
第一天訓練的內容很簡單,基本只是教官們給他們立下馬威,告誡一衆學生們藏好自己的違禁物品,不要在熄燈後耍小聰明。
比如餘歲那小半箱的零食。
比如程譚那倆新款游戲機。
軍訓首項即是站軍姿,按照從高至矮的方式列隊,餘歲站在中後排,喬明洋站在前排。
一下午的訓練眨眼便結束。
等到晚飯時間,足足站了半小時,一夥人才被允許去吃飯。
江城一中是市裏數一數二的重點高中,人數也比他們那所小破初中多得多。
暑假時論壇盛行,餘歲也刷,并且在裏面看到各種吐槽軍訓,指責軍訓的環境,訓練的嚴苛,但唯獨沒有人說食堂飯菜一句不好。
所以等真踏過食堂的門檻,餘歲才發現這裏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
看到面前和藹可親的打飯阿姨們,程譚眼睛都亮了,感覺自己仿佛進了菜市場,甜的辣的,酸的苦的……
挑花了眼。
“這難道就是教官們的夥食嗎”
“我要不之後就住在基地吧,這也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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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歲上下打量他一番: “……那你會胖死。”
喬明洋補刀: “會找不到女朋友的,還是少吃點好。”
程譚: “……”
他覺得喬明洋跟餘歲學壞了,但他沒有證據。
基地的食堂一共兩層,一層是附中以及北湖二中的地盤,樓上便供給一中和二中。
就連哪個班坐在哪片區域吃飯,都是固定不可變的。
遠望過去,烏泱泱一片全是人。
程譚想和他們坐在一塊,結果被教練攆着屁。股,最後罵罵咧咧地去了二樓。
上午颠簸下午罰站,餘歲體力明顯不支,也沒什麽胃口,坐下吃了沒兩口,就開始發呆。
餘歲: “晚上不會還要練把,我好累啊……”
“應該不是,我聽說是去禮堂觀看思想教育的影片,可以休息啦。”喬明洋說。
餘歲如釋重負點點頭。
兩人聊天的間隙,食堂又湧進一大批人。
“我怎麽感覺後脖子冰涼涼的呢”
一束目光落在自己後方,餘歲轉頭,黎荀就坐在他後面一排,正在看他。
餘歲: “……”
什麽都沒說。
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餘歲莫名心虛。
“啊脖子涼會不會是有東西……”
喬明洋想轉過頭看,可剛動了動,餘歲便一把摁住他的腦袋。
接着瘋狂給人夾菜: “多吃點,長身體。”
喬明洋茫然地看着他把雞腿夾進自己餐盤,然後狂炫大白米飯的模樣……
那架勢,好像三天沒吃過飯。
三下五除二清盤,餘歲含糊地丢下一句: “這裏蚊子太多了,我先回去宿舍了啊!”
喬明洋盯着火速離開的背影,疑惑地想,餘歲是真的吃飽了嗎
又看了看自己餐盤裏堆成山的菜,抿着唇一臉愁苦。
教官說不能浪費糧食,可是……
他吃不完啊QAQ!
-
餘歲當然不是真的想回去噴驅蚊水。
他一溜煙跑去了三樓。
禮貌地敲了兩下門,餘歲發現305宿舍的門沒鎖,吃中飯的學生們也還未回寝,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黎荀的床位也靠近陽臺,他一眼就看見了自己那只烏漆嘛黑的行李箱。
或許是因為路上晃蕩的原因,出門前挂上的标簽牌現在早已不翼而飛,導致兩人的箱子是真的一模一樣。
都是黑色。
“早知道就應該買其他顏色……”
嘀咕一聲,餘歲把箱子從床底下拖出來,趁着沒人,他打開行李箱,先拆了一包豬肉鋪塞進嘴裏,解饞。
另一邊。
壓根沒去食堂吃飯的寧钊,和簇擁着他的小弟們正朝着走廊盡頭走來。
真應該讓他爸給他開後門。
軍訓,沒意思。
305對門是310.
寧钊嘴裏叼着一根火腿腸,剛走到宿舍門口,撇眼便看見對面宿舍門大大咧咧敞開着,裏面蹲着一個深栗發色的男生。
從他的視角望過去,男生後脖頸清晰地暴露在自己視野下,一截腰因為迷彩服過于寬松,被一根麻繩束縛。
寧钊眼皮一跳,腦袋裏僅剩下三個字。
白。
直。
瘦。
走神的瞬間,他又看見對方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堆零食揣進自己口袋,接着合上箱子,急急忙忙站起身,朝門外走。
四目相對。
餘歲: “……”
寧钊: “……”
左側的小弟一拍大腿,手一指: “老大!他在偷東西!”
寧钊咽了咽口水。
啊,原來是偷……
等會兒。
偷東西
從上至下打量對方,寧钊嚴肅道: “可能是誤——”
“會”字哽在喉頭,右側的小弟也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靠!老大!他偷東西!得告訴教官啊!”
餘歲: “”
什麽東西他偷他自己
忍了又忍,寧钊額間青筋直跳,反手給了兩人一個大鼻窦: “喊喊喊!喊什麽!我特麽沒瞎!”
小弟委屈: “老大,你打我做什麽,要打應該打他啊,他偷……”
寧钊深吸一口氣,想說話卻被一道嚴厲的聲音攔截下。
“都幹嘛呢嚷嚷什麽!”
午間巡視的教官聞聲趕來。
幾人連聲道教官好,教官問他們: “剛誰說的偷東西,誰偷”
餘歲看向寧钊,猜測他也是北湖二中的,畢竟軍訓像他這樣把迷彩服當外套,還打耳洞戴耳釘的,放在一中已經被教導主任喊去找家長了。
而且大概率是體育生。
對比着身高,餘歲忍不住吐槽。
……現在的人都吃什麽長大的!
“……”捕捉到對方幽怨的眼神,寧钊錯開視線,摸了摸左側耳釘。
聽到他解釋: “我沒有偷東西,這是我的行李箱。”
教官疑惑: “你的行李箱,拿出來做什麽”
餘歲張了張嘴,随後斟酌着說: “在車上的時候和其他人拿混了,我和他是同款。都是黑色的。”
話音剛落,餘光瞥見一個身影,餘歲扭頭,仿若抓住了救星。
“黎荀!”餘歲眼巴巴,語氣中似乎透着委屈。
黎荀眼壓開始升高: “……”
教官: “就是你的行李箱被拿錯了”
黎荀偏頭,餘歲耷拉着眼睛。
黎荀: “嗯。”
“另一個箱子呢拿過來。”
餘歲又噠噠噠跑上樓,提着另一個黑色箱子下來。
教官: “打開我看看。”
“!!”
餘歲緊張道: “在,在這裏打開嗎”
教官沒給他第二個選擇: “打開。”
五分鐘後。
教官提着一袋子零食,可謂是滿載而去。
餘歲哭喪着臉,拎了拎輕了一半的行李箱,滿臉寫着不高興,不情願,世界毀滅吧。
又五分鐘,程譚帶着喬明洋匆匆趕來。
“餘歲!聽說你被人揍了!人呢!”
黎荀: “……”
剛從食堂回來,發現門口熱鬧地站了一群人的穆翀燚: “……”
寧大少爺一臉震驚: “”
消息傳得也太快了!
消息傳得也太離譜了!
寧钊: “你倆幹的好事!還,扯,上,我!”
他挨個字咬牙說。
本意見義勇為卻誤傷好人,倆小弟齊齊朝着餘歲,九十度彎腰: “對不起!”
鬧了快半個小時,軍訓的號角聲響起,廣播開始播報二十分鐘後集合。
寧钊看着餘歲,撓撓頭,耳尖微紅,說: “我,我改天賠你!”
“你住哪個寝——”
黎荀側目。
話完沒說還,寧钊聽到了巨響一聲關門聲。
半個背影沒給人留下。
寧钊: “……”
穆翀燚: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把他也關在門外
程譚雲裏霧裏: “啥意思不是打架嗎”
喬明洋用關愛傻子的眼神看他: “沒事了,去玩吧。”
……
宿舍就這麽大點地方,和他們寝室的環境差不多,布局也相似。
餘歲環顧四周,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
打着零食已經被收走,黎荀沒有機會拿這件事教育他的想法,餘歲開啓訴苦模式——
“我就過來換個箱子,那人居然污蔑我偷你東西。”
“帶兩個小跟班不起啊!”
“零食沒有了,還挨了一頓批評……”
餘歲二郎腿一翹: “要放在以前,他這會兒已經躺在地上了。”
“是嗎。”黎荀似乎沒想說教,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平淡道, “那我應該誇你。”
餘歲驕傲臉: “你誇吧。”
“小餘同學金盆洗手,不幹了。”
黎荀: “……”
打算金盆洗手的小餘同學思維跳脫很快,話鋒一轉又說到: “唉你不知道我下午有多煎熬。”
“休息的時候那個寸頭教官讓我們去樹蔭底下,結果那片挨着小樹林,全是蚊子,半個小時咬了我五個包!”
“五個!”他扭過腦袋,比手勢, “你看我這裏,這裏還有那邊……”
黎荀神色微動,分出眼神。
從剛才開始餘歲就一直在撓自己的後腰,不僅如此,脖頸側邊依舊有一塊紅腫。
“早上是左邊,現在是右邊。對稱都,”餘歲嘀嘀咕咕,義憤填膺地說, “驅蚊水都不管用,癢了我一天!”
黎荀把行李箱打開,拿出一瓶青草膏。
“你可以咬回去。”他說。
“……”
餘歲冷漠: “這不好笑。”
“別亂動,”黎荀擺正他的腦袋, “頭擡起來。”
餘歲乖巧地仰頭。
微涼的觸感貼上脖子,惹得他睫毛顫動一瞬。
進入高一的餘歲眉眼已經不像從前還帶着孩子氣,但和同齡人相比卻仍顯得稚嫩。
黎荀只撇了一眼,不動聲色繼續塗抹。
靜谧的空間裏只有頭頂的老式風扇在“呼啦啦”地轉動。
“好了。”
微妙的氣氛由黎荀先打破。
“晚上把驅蚊水帶上。”他邊說邊準備合上行李箱。
餘歲突然叫停他: “等一下先別拉拉鏈!我想起來,我的皮帶在你箱子裏!”
黎荀頓了下: “你的皮帶,為什麽在我箱子裏”
“前天晚上忘記放進去了,塞不下了所以……”餘歲眼神飄忽。
“……”
看着人卷翹的睫毛以及澄澈一眼能望到底的眼眸,黎荀無奈也跟着勾勾唇角,任勞任怨地給他找。
皮帶卡進最裏側的孔洞,餘歲戴上帽子,哀怨地照了照鏡子: “好醜,一點版型也沒有。”
軍訓的衣服都是随機發放,可尺寸幾近相同,全都一樣松松垮垮,肥大的迷彩服挂在他身上,此刻腰間只系了一根繩子。
中午換衣服的時候走得匆忙,餘歲壓根沒注意自己的形象管理。
現在認真揣摩,活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同樣是迷彩服,再看那位高冷酷哥。
肩寬腰窄,肌肉線條勻稱,粗糙劣質的布料也能穿得像高定,純純行走的衣架子。
就……還挺迷人的
突然冒出的詞讓餘歲腦袋裏“叮”一聲,搖搖頭試圖将這莫名其妙蹦出來的想法甩出去。
黎荀背對着餘歲,沒看鏡子,低着眼皮不知道視線聚焦在何處。
瘦。
吃什麽都不長肉。
青草膏清冽的氣味在封閉的空間裏彌漫。
他側身站在門邊。
“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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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狗半夜坐起來:我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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