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得知黎荀要轉學,接連好多天,餘歲都氣鼓鼓的,不想搭理任何人。
但這倒是讓小胖有機可乘了。
這天中午準備午睡前,程譚神秘兮兮地叫住餘歲,問他一會兒要不要跟他去個地方。
正生悶氣地餘歲反問他要做什麽。
程譚興奮地告訴他:“保密!”
見餘歲沒什麽興趣,程譚又急急忙忙說:“我在幼稚園裏發現了好東西!你肯定會喜歡!”
餘歲狐疑。
能被他發現的,能是什麽好東西……
“就一會兒,老師肯定發現不了!”程譚伸出四根手指保證。
餘歲将信将疑同意:“……好吧,那就一小會兒。”
兩人都是鬧騰又不愛午睡的性子,于是等查房老師檢查完所有小朋友的睡眠情況,趁着老師們午休,裝睡的兩人便偷偷摸摸溜出教室,像間諜會晤似的在學校後門的一個雜物間碰頭。
程譚帶着他繞到倉庫後面的一個小過道,又鑽到滑梯裏……
“我們到底要去哪裏?”餘歲有些生氣,不懂他到底在找什麽東西,而且外面太陽很大,他有點想回去了。
程譚着急忙慌地在狹窄漆黑的過道中搜尋着什麽,堅持不懈說:“再等一下,昨天明明就是在這裏的……”
突然,細微的風吹草動夾帶兩聲喵叫,讓兩人都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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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歲你聽到了嗎!它好像就在草叢裏!”
餘歲煩煩的,一把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皺眉道:“再說話它就被你吓跑了!”
程譚雖然樂不可支,但還是忍住聲音,怕把膽小的小貓吓跑。
離得近了,兩人便聽到一陣響動。
看到夾縫中頑強爬行的純黑小貓,餘歲眼睛一亮。
大約剛睜眼不久,貓媽媽不知是出去覓食還是把它丢棄了,程譚告訴餘歲自己從昨天就發現這只小貓了,但是他家裏不讓養,所以只能偷偷過來看。
甚至還帶了早上剩下的牛奶。
兩個小孩對可愛的事物都很好奇,餘歲沒見過像這樣全身毛發都是黑色的小貓,只露出兩只在暗夜中會發綠光的圓眼,不過……
小貓似乎遇到了點困難,持續不斷地發出嘤咛。
——它被鐵絲束縛了。
費了些功夫幫小貓扯掉身上纏繞的鐵絲後,程譚眼見午休所剩時間不多,兩人這才戀戀不舍往教室走。
只是剛走到後門口,餘歲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感覺自己脖子後面很癢,于是讓程譚幫忙看是不是有蟲子咬了自己。
程譚左瞧瞧右探探,沒看出有什麽不同,就是稍微紅了一點。
他對餘歲說:“可能是被蚊子咬了,我們回去問老師要驅蚊水吧。”
餘歲撓了撓手臂,又撓了撓脖頸。
好癢……
什麽蚊子咬他這麽多口,他手都忙不過來了!
餘歲只覺自己喉嚨都開始幹癢了,他小聲咳了兩下,試圖把那些阻撓的氣流呼出去,但效果并不顯着。
一旁的小胖盯着他脖頸上越來越明顯的紅色塊塊,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忽地瞪大眼睛,語無倫次地開口:“不對不對!”
“疹子!紅紅的是疹子!”
……
……
下午兩點。
午睡結束,兩個班的班主任最先發現空空如也的床鋪,立馬出去找人,最終在後門邊看到兩個團抱在一起放聲大哭的腦袋。
“老師,餘歲他被有毒的大蚊子咬了!長了好多好多疹子……”
看到餘歲手臂上正全面爆發的紅疹,幾個老師也慌亂了一瞬,連忙把人送去醫務室。
醫務室裏。
在他們交替的抽噎聲中,老師聽到程譚說,他之前就在新聞上見到過,外國有人被蚊子咬了一口,就染上了病,全身起滿紅疹,還會一直高燒不退。
搞不好會死……
餘歲一聽,呼吸更加急促,邊咳邊哭,說他還年輕,還不想死。
程譚也哽咽着問老師:“餘歲他會不會、現在就死掉……”
兩人哭聲越來越大,甚至引來了保安和後廚阿姨們。
剛起床正在穿衣服的大班同學們個個伸長脖子往外看,卻都被老師摁了回去。
黎荀和魏佑剛剛進醫務室門,就聽到餘歲和程譚兩人一個比一個消極的對話。
“雖然我還有好多集動畫片沒看,但來不及了。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上學了,我馬上就要躺板板裏,被埋在地底下了……”
要死了可不就得連人帶盒埋到地底下?
餘歲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抹了一把眼淚。
看到黎荀,他都忘了自己還在生氣,更加悲怆了:“這是你出國前、不對,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到我了,我……”話還沒說完,就自己先嚎啕大哭起來。
在旁邊守着病床的黎荀略顯迷茫:“……?”
最後一天?
要死了?
而且……他什麽時候說要出國了?
程譚聽到他這麽說,哭得比他更驚天地泣鬼神:“等明年我會給你燒玩具的,我讓媽媽買最好的畫筆給你,這樣你在天堂就不會被其他人欺負了……”
魏佑也有點難過,他不想他最好的朋友死,于是握着餘歲的手也說:“我、我會給你燒很多醫生,到時候就不會馬上死了……”
醫務室老師心梗:“……”真是好孩子啊。
“……?”趕來學校的餘父聽聞他的稚嫩發言,徑直想吐血。
老師默默關上門,隔絕亂糟糟的氣氛,随後同餘父說明情況:“餘歲應該是突發過敏,過敏原大概是貓毛,不放心的話最好再去醫院看看。”
-
“貓毛過敏的話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養貓了?”
“肯定是!”
幾人遺憾地嘆氣。
“可以養無毛貓。”
“……”
大班的小朋友們七嘴八舌地讨論。
程譚站在醫務室門口,哽咽地道歉:“對不起餘叔叔,我不應該帶着餘歲去看貓貓的……”
餘遠山微嘆一口氣,摸摸他的腦袋說:“不是你的錯,我們做家長的甚至都不知道他對貓毛過敏。”
得知餘歲只是貓毛過敏,起碼不是嚴重到現在就死,程譚顯得開心多了,自責過後又活蹦亂跳,就是這兩天可能見不到餘歲了。
還沒到放學時間,餘父就把兩個孩子都接走了,黎明源暫時不在江城,但得知情況後怕路上耽擱,替餘遠山緊急聯系了醫生,好在餘歲沒什麽大礙,只是屁股上挨了兩針,開了一些抗過敏藥。
藥效沒那麽快,餘歲坐上回家的車,臉上的淚痕雖然已經被擦幹淨,但眼眶依舊泛着紅,不知怎地,他竟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黎荀和他一起坐在後排,餘歲難得安靜了一回,破天荒安安分分地攥着安全帶,甚至叮囑爸爸開車一定要慢一點。
折騰好半天,餘歲頭頂的血條早已到達臨界點,餘父從後視鏡看到的便是兩個小不點依偎在一塊的場景。
“出國……”旁邊的人說話聲越來越小,眼睛也逐漸閉上。
看着餘歲靠在自己身上,腦袋一點一點像植物大戰僵屍裏的豌豆射手似的,黎荀沉吟半晌,伸手托住。
“……我沒有要出國。”黎荀說。
餘歲腦瓜子嗡嗡作響到壓根沒聽他在說些什麽,吃過藥昏睡過去前,還喃喃自語:“出國給我帶進口的水彩筆……”
黎荀:“。”
緊接着,就在演出的前兩天,過敏才剛好的餘歲小朋友,又光榮地因“勞累過度”,發燒了。
-
餘歲這場病來勢洶洶。
許是因為病毒擠壓了許久,沒口發洩,退燒的時候已經後一天是傍晚。
幾乎昏睡了一天的“病患”躺在床上睜開眼,透過未嚴絲合縫關上的窗戶縫隙,他聽到了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還有門外細微的說話聲。
“看來已經上飛機了,短時間估計不會回來了。”
“那這些東西……只能郵寄了吧。”
忽地,餘歲仿佛意識到什麽,猛地從床上坐起身。
飛機?
去國外的飛機?
黎荀已經跟他媽媽走了嗎?
餘歲冒出一大堆疑問,轉頭看了眼正在充電的小天才手表,今天是周六,下周一就是彙演了,他本以為黎荀起碼會在這裏參加完畢業典禮才轉學,話劇還沒演呢。
算了,反正邪惡的反派到最後也是要被正義打敗的也不是很重要,大不了讓程譚演好了。如此想着,餘歲心底卻莫名泛着一絲酸楚,虧他還買了自己一直舍不得的樂高套裝,打算給人當送別禮物的。
沒良心!
餘歲洩氣,直到他打開門,才發現諾大的客廳裏竟然多出一個人。
面若冰霜的酷哥分明就是應該在飛機上的黎荀!
餘歲呆若木雞,遲鈍了許久才猶如見了鬼,指着他問爸爸媽媽:“他、他為什麽在我們家?”
“歲歲醒了啊,感覺怎麽樣,頭還疼嗎?”
餘母用手背探了探他體溫,随後頗有些好笑地說:“你是說黎荀啊,他爸爸出差去了,所以這兩天暫時住在我們家哦。”
餘歲額頭還貼着兒童退燒貼,頭發睡得亂糟糟,面頰還泛着輕微的緋紅,整個人顯得可憐又單薄,若是這會兒來一陣風好,估計能把人直接吹倒,哪還有昨日在幼稚園裏吵鬧的那個勁。
“那飛機呢?”可能是剛起床的緣故,餘歲這會兒腦子還轉不過來。
莫名的問題讓餘母摸不着頭腦:“什麽飛機?黎荀爸爸的飛機嗎?應該已經起飛了吧。”
餘歲盯着黎荀一臉茫然。
飛機已經飛走了,但黎荀還好好地坐在自家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