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是幸福的幸福
不是幸福的幸福
“它真的死了嗎?”
“它真的死了。”
一個星期的時間,從張米米夢中醒來到下地走路,每天萦繞在耳邊的只有這麽一句話。
她幾乎成了祥林嫂,見人就問,逢人就說,每天繁瑣在嘴邊的也只有這麽一句話。
最後,連劉凱瑞都拉着臉說:“米米啊,要不去心理醫生那轉轉。”
結果怎樣,張米米當頭一棒,朝劉凱瑞砸過來,聲色平和地說:“我只是太想它了。”
戴玲珑等面面相觑,無話可說。
張米米确實很想張乖乖,她反複看了車禍的記錄:
“…現場報道,目前受傷人員已經送往醫院。”
“…根據事故鑒定,責任尚未追究,目前現場發現很多破碎的黑珠子,交警表示尚未找到這些黑色珠子的來源。”
“…目前來說…這次車禍事件是本城發生的第N起重大事故,司機已經脫離危險,被撞兩名女子身份尚未清楚,一名還在重度昏迷中,一名則被壓到了腿部神經…”
從錄像,從采訪,從警察局的交警筆錄,所有的一切,資料詳細,唯獨沒人提到過那只死去的金毛獵犬,每個人聽到“張乖乖”的時候,都很詫異。
警察說:“小姐,你是不是腦震蕩,沒人看你帶着一只狗啊。”
醫生說:“小姐,我再幫你做做檢查,查一下吧,可能車禍留下了深刻陰影,你目前還未能完全康複。”
電視臺記者:“小姐,那天車禍我做的實況啊,真的沒有狗啊,哪裏來的狗啊?”
Advertisement
這個世界上,就連身邊的朋友,類似劉凱瑞,類似莫小言,甚至是艾兮兮,聽到張乖乖的時候,只有搖頭。誰都表示不知道張米米養過一只狗,對于她家的一切,他們差不多異口同聲:不就是你一個人麽。
那麽多人,只有一個人例外,她相信張米米的一切,那個人就是戴玲珑。
“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張米米不止一次的問過戴玲珑。
而每一次,戴玲珑只是悲苦地望着她,更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張米米,莫小言對我說,要對你好一點。”
這是戴玲珑的原話,也是張米米夢中所見,莫小言對她的殷殷希望。
“可能這只是一場夢,但是我知道,它存在過。”張米米堅定的說。
“恩,他回來過,只是現在又走了。”戴玲珑更加堅定的回應。
她們都想起來了,想起來十年前,她們有過似水般的年華,珍珠光的青春,莫小言是青春劃過的一記流星,拖出了長長的星尾,镌刻在心頭,伴着斑駁的歲月,一起走過了十年。
戴玲珑臨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漫天璀璨的星珠子,條條挂挂,綴滿了蒼穹夜幕,反射人間大地,真是星光無限好,習習涼風吹過,恣意弄人。
張米米來看她的時候,戴玲珑瞧着頭頂的天幕,在發呆。
“張米米,今天晚上的星星不錯,我們去看看?”
“好。”
一個瘸着腿,一個眯着眼,不約而同的走向了天臺,一瞬間,兩人會心一笑。
“一切都會重新開始的。”張米米對戴玲珑說。
“明天的太陽會很好。”戴玲珑對張米米說。
第二天,一列從南駛向北面的列車…
張米米目送着戴玲珑的遠離,擡頭望望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
她想:太陽果然如新,我們都會好好的。
一年後,新城市----
光陰似箭,時光催人老。曾經的新城中學廢墟,變成了一個初具規模的公園。而遠在郊外的新城區,随着第一幢教學樓的啓動儀式,轟隆一聲,炮竹震天。
萬衆矚目中,老校長登臺。所有人都嘩嘩站起來,熱烈鼓掌。
與此同時,十公裏之外的主幹道,一個人正在出租車裏發牢騷。
某人遲到了!
“師傅,能加把力嗎?我都趕不上開幕式了。”張米米撅着嘴,焦急的催促出租車司機。
“小姐,堵車堵成這樣,我也沒辦法啊。”司機也是一臉愁眉苦臉。
兩個人幽怨的目光刷過眼前一條長龍,密集的車輛,川流不息,就是只見紅燈,不見綠燈。
“九點四十五分。” 張米米看看手表,怨天尤人。預計九點半開幕的新校區典禮,全泡湯了。
“早知道這樣,昨天晚上真不該貪杯。”張米米懊惱的想。
這一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戴玲珑悲慘出局,帶着一條傷腿回到了老家。但是她對張米米說,這樣挺好,無論生命剩下多少天,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所以要天天快樂下去。
莫小言放棄了大醫院的工作,重回學校讀博,然後去了國外,臨走那天,他對張米米說:“認識你真好。”
艾兮兮得償所願,終于一腳登上了顏老六的大船,開始了她闊氣的少奶奶生活,但是每月的雜志小刊上,總少不了這位顏太太的負面新聞:比如她的前夫,比如她的女兒,比如她的現任老公如何花天酒地。
杜暖暖回到杜玄那裏,學會了上網。她第一次加了張米米的QQ,發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阿姨,其實爸爸這裏好吃的比媽媽那多。
張米米重新回崗位,劉凱瑞天天追着她說:米米,我真覺得有點喜歡你了,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而張米米總是一塊磚頭拍過去,黑着臉說:什麽時候帶着九十九朵玫瑰,跪在我面前。 “噗哧”劉凱瑞次次都說:“米米,等我發工資。”
等他發工資?見鬼吧。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他拖着她去喝酒,怎麽會早上起晚了,拖累到現在,打車都趕不上典禮。
張米米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都是來自高千紫的短信:
“米米,你真狠,今天都遲到,然後一個鬼臉表情。”
“米米,大家都到了,都準備回家了,然後一個發怒表情。”
噼裏啪啦,數十條短信,高千紫譴責聲不斷。
昔年不見的同學,大多都是準時赴約。連退休的班主任都樂颠颠的跑過來了。偏偏剩下她,一個人還在車上,怨氣沖天。
“唉,劉凱瑞,都是你的錯。”張米米想着想着,嘴吧凹下去了。
十點半,張米米終于到達了新城中學的新校區。
典禮已經結束,地面一片狼藉。
很多人在觀賞校園美景,這座充滿現代時尚氣息的建築樓,呈一個圍拱形,怎麽看都不像是教學樓,倒有點像開發商的樓盤,商業化氣息濃厚。
張米米吐吐舌頭,到處尋找高千紫和其他認識的同學。
然後越過學校讀書長廊的時候,她不動了。
這是一堵記憶牆。布滿了新城中學的歷史篇幅,形形色色各屆畢業生的合照,都在這面牆上,猶如開啓記憶的鑰匙,一眼望去,多年風雨,這裏承載着成長的一切。
然後眼光掃到一角,張米米瞬間落淚。
那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始于高一年級的合唱日,團體合唱比賽,整個高一的合影紀念。
裏面有高千紫,有戴玲珑,有她,也有莫小言。
驀然回首,原來一切在這裏,保存的如此完美。
“哎呀,你這個女人,幹嘛在這裏發呆?”
一記猛敲,張米米回過神來來。
“老高啊,我找了你很久。”
“到底誰找誰啊,你眼睛怎麽了?”
“沒什麽,你看,這裏有我們的照片。”
近在咫尺,高千紫細細看過,終于情不自禁。“看開點。”她碰碰張米米,聲音有點發抖。
“我很好。”
過去已經是過去,張米米重新露出笑臉,她知道,對于未來,她應該會活的更精彩。
逛完校園,高千紫拉着張米米去了圖書館。
投資千萬的圖書館,設計獨具一格,都是用了紫檀木做裝飾,四合院式樣的古樸氣息,将知識的殿堂,襯托的高貴典雅。
在圖書館門口,有一株百年的紫藤樹,沒有到開花的季節,但是蔓枝入雲,高聳的姿态過目難忘。
樹下挂了一個牌子,大致意思是國家重點保護科目,這是學校從舊城區移植而來,為了這座圖書館,可見耗費了多少物力財力。
圖書館的門口,此時一片肅靜。有個人,手拿鮮花,迎風伫立。
走進十步,高千紫對張米米形容他的穿着。
“你看,他穿着妥帖燙邊的西裝,黑灰色的領邊,挂着一條樸素碎花的領帶。他站在那裏,天真的笑容蕩漾,在對你招手。”
再走進十步,張米米認出了他。
線條分明的五官,一如既往的頑皮不正經的眼神,他的手裏捧着一束花,一大束玫瑰。
他說:“張米米童鞋,除去每天給你買的零食,請你喝的下午茶,去掉生活費和日用一切,剩下來的錢,正好是九十九朵玫瑰花的價格。”
他一大步向前,單膝跪下,委屈着說:“所以,你看,這個月我窮的只有玫瑰花了。”
這種委屈太過魅惑,迷惑住了張米米,反應沒有及時,高千紫氣的不打一處。
“女人啊,你傻了,人家跪着呢。”高千紫反複掄着胳膊,戳着張米米的小腰。
話說如此羅曼蒂克的場面,張米米從未想象過會在自己身上發生。
劉凱瑞的眼睛如此明亮,太陽的光一圈圈地繞住他,把他的臉盤雕刻的近乎完美,曲線硬朗,大大的眼睛,投過來的桃花,勾人心魄。
他說:“米米,我腿麻了。”
張米米的眼淚沒止住,啪嗒掉了下來。
她跑過去,握着他的手,不說話。
身邊陸續有人經過,看到這一幕,都停住了,有人忍不住,開始拍手,有人開始吹口哨。很多聲音都在起哄:“扶起來,扶起來。”
“可以站起來嗎?”
“可以。”
“你幹嘛要這樣?”
“因為你說的啊。”
“萬一我騙你呢?”
“你會嗎?”
她的眼淚又沒止住,落的更勤了。這一年來,她總是習慣逃避,不敢承認,又渴望承認。
“米米,我會對你好的,我喜歡你。”劉凱瑞自己站了起來,把手拂過張米米的臉龐,眼含笑意。
“恩我知道。”張米米哽咽着,“我叫張米米,工廠張的張,米老鼠的米。”
“我也喜歡你。”
拖了一年,該是你的永遠是你的。命中注定的兩個人,逃不掉。
這一年:
新興的新城中學校區,記憶牆上多了一張照片,合着衆多合影不同,這是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人,十指相扣。有人帶了相機,迅速捕捉的一瞬,刻骨銘心。
這一天:
旭日高懸,遍地金光,繁華無盡。
(完)
有人說,幸福其實很簡單,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