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沒什麽好看的小說

第34章

第34章

推拉之中，洛湘雅已然顧不上自己。

入祭司宗不可嫁娶，代表此生與紅塵俗世再無瓜葛，父親堅決不同意她進入祭司宗。

洛湘雅擔任祭司巫女的前一晚，已與家庭割裂。

母親并不能左右父親的決定，只在洛湘雅離家前，悄悄塞給了她自己為數不多的靈石。

洛湘雅的法杖，便是用母親的靈石換就。

這法杖于她而言，尤為珍貴，怎可被毀壞？

洛湘雅在法杖被人一分為二時，好似心髒被人捏緊，直到法杖被随意丢棄在地，她有些窒息，仿佛被人在心尖上踩了一腳。

洛湘雅已然顧不了那麽多，她不再跟那名中年男子去争執，只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法杖，原本近在咫尺的法杖，卻在推拉中離她越來越遠。

兩名侍衛只想着盡快将洛湘雅驅逐，哪管她掙紮的目的。

凡是在祭祀臺喧嘩者，皆有違條例，他們有權在其不聽勸解時，強制将其帶離。

于是在洛湘雅拼了命往祭祀臺沖時，巡邏們越發較勁拉她，哪怕她衣物被撕裂，衣不蔽體地往回爬，兩名巡邏仿佛沒有看見，也不去想兩人對付的是一名女子，仍舊強行拖拽，直到徹底暴露女孩的隐私。

而在此期間，另外一名女巡邏，以及祭司族一名男巫師出手，加入拖拽洛湘雅行列。

洛湘雅衣衫褴褛地在地上被拽行許久，最終也沒有拿回屬于自己的法杖。

參加這場祭司的所有人，一起完成了對洛湘雅的霸淩。

洛湘雅起初只是心痛于珍愛之物被毀，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遭受了何種淩辱。

這件事傳出去後，六界嘩然。

天狼族的面子挂不住，便将原委掉了個，統一口徑，強調是洛湘雅違反祭祀條規在先，不守族規，無視法度。并且破壞了天狼族一年一度的祭祀典禮，使得來年一整年的天極草都無法再生，整個天狼族損失慘重。

族人得知洛湘雅對那晚心有不甘，還想上告天界，都認為她無理取鬧，身為祭司巫女在祭壇大吵大鬧本就不對，何況她還在公衆面前暴露了女性身體隐私，簡直丢了女性的臉面，應當将她開除狼籍。

大祭司順應民意，将洛湘雅驅逐出宗門。

偌大的天狼族再也沒有洛湘雅的容身之處。

不久後的一個月夜，洛湘雅在祭祀臺自戕。

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連帶着祭祀臺上的束塵鏡，也一并失去感應。

一千年過去，這件事慢慢沒有人再提及，所提者，皆視之為洪水猛獸，對其恨之入骨。

因為洛湘雅的冤屈越來越深，她千百年來将自己困在束塵鏡裏，不人不鬼得活着，在漫長的歲月裏，與束塵鏡融為一體。那怨氣通過束塵鏡化為流沙，在溪岸四周蔓延，每到月亮升起時，毒獸哭號，漫天風沙席卷整個溪岸。

一幕似真似幻的場景，在符歌蘿身邊變幻，仿佛她也經歷了這一切。

她能感受到，洛湘雅內心早已千瘡百孔，千百年的時光下，又被無數怨念和恨意填滿。

符歌蘿完全理解，天狼族如今每月要遭受的毒沙苦楚，純粹是自找的。

易身處地設想，若真實經歷這些事情的人是她，那麽天狼族的人或許只能成為古老的傳說。

光影交錯後，畫面以極快地速度倒退，而後再次回到洛湘雅被拖拉下祭祀臺的那一刻。

符歌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了一下，整個人往倒在地上的洛湘雅撲去，像是靈魂入體一樣，她瞬間感到肌膚露在空氣裏，被寒風吹佛的涼意。

緊接着，四肢被人拉扯，強行拽着她往外走。

這幾只手蠻狠地在禁锢住“自己”，不間斷觸碰到肌膚，令符歌蘿感到惡心而憤怒。

符歌蘿緊緊只是被拉扯這麽幾下，就恨不得立馬将這兩名巡邏就地灰飛，而身體卻有自己的意識，不斷往回縮，伸出手去夠，卻永遠又夠不着的那個法杖……

如果說之前符歌蘿站在對面，看到洛湘雅一遍遍遭遇這些，會怒火中燒，那麽現在開始體會過後，歌蘿不禁對洛湘雅生出了無限憐惜。

符歌蘿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進入洛湘雅的身體，但既然她能感受這個幻境裏的疼痛，那麽說明她也能對其他人出手。

何況洛湘雅的遭遇，本就令她感到渾身發冷，她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在清楚洛湘雅遭遇的一切後，還能對其産生一絲一毫的指責。除非那女子本就厭惡女性。

除兩名拖拽巡邏侍衛外，又多出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當他們一起伸手過來時，符歌蘿單手快速掐了法訣，只是輕輕一用力，便将那四名對“自己”趕盡殺絕痛下殺手的人揮開。

沒有人再對“自己”動手動腳後，符歌蘿心底那股惡心終于壓了下去。

她沒怎麽動，頃刻間從地上站立，輕輕一揮手，淩亂的頭發便規整起來，身上的衣物倒是沒變，只讓隐私部位完全被遮擋，走動間卻仍能看到細膩的手臂，以及白皙的大腿。

從符歌蘿揮退四人起，到這時不過短短幾瞬。

衆人起先是沒反應過來，都無法相信，一屆靈力微弱的小小巫女，能将四名尚有些修為的族人推開，且毫不費吹灰之力。

待看見符歌蘿随意地為“自己”清理發髻，還順手給自己換了個更為豔麗的妝容，卻沒有換一身完整無缺的衣裳，還如此大搖大擺，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這麽多人面前……

實在，實在是不知廉恥！

符歌蘿聽到這些人的議論和唾棄時，随手一掌，将那幾名又要湊近來拉她的男子隔空揮開，這次不等他們爬起來，她淩厲的掌風，再次扔過去，化為無形利刃，一刀刀紮在他們身上，鮮血瞬間奔湧而出。

符歌蘿掌握了力道，這些罡風不會致死，但這些膽敢觸碰“她”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好過。

她收拾完那四名始作俑者後，拍了拍手，在衆人驟然停聲裏，笑了一下，“怎麽，你們一直待在這裏，難道不是覺得很好看嗎？”

符歌蘿一面說着，一面以極輕盈的身姿旋轉着身體。

那些破碎的衣角，在流動的空氣裏翻飛，在周圍人各異的眼神裏，她四周不知為何開始呈現出一種極其妖豔的紅色，而她身上原本破爛不堪的衣物，此時卻如同在燦爛的晚霞裏飄蕩，令她整個人都明豔不可逼視。

原先認為她大刺刺暴露的衆人，在這一刻，內心被一種什麽東西極度壓制，望着近在眼前的女子，卻産生了只可遠觀不可亵渎的心情。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讓不少人嗤之以鼻。

不過是一個會點旁門左道的巫女，這麽狠毒的招式，說不定修煉的還是魔界之法！

是以這樣一個妖女出現，自然會蠱惑人心！

只有少數尚且清醒，聽出了符歌蘿話裏明晃晃的諷刺。

她說他們适才一直在旁，是喜歡看她這樣……

不可否認，他們的确是想要看繼續看下去，在無視族規的挑釁下，鮮少有人能安然無恙地脫身，哪怕今日是為女子，那也不能有例外。

不過，剛剛在拉扯中，她的衣物已然損壞，已經不能稱之為常規意義上拉扯的撕破，而是真正的衣不蔽體。

回想起來，确然是一名女子在這種情況下，被幾名男子強行禁锢住，以極其不禮貌和文明的強行手段拖拽，弄得灰頭土臉、衣不裹體、渾身是傷……

旁觀這一切的人，無論是冷漠亦或是叫好，到底有誰真正在意過，這名女子是一名活生生有着自己尊嚴的生命的人？

被重傷後仍掙紮着起身，死也想拉着符歌蘿離開這個“聖地”的巡邏們不在意。

鄙視符歌蘿是妖女，敢怒不敢言的一撥人不在意。

尚有理智，卻對符歌蘿所作所為感到過于血腥的人也不在意。

符歌蘿對此并不感到意外，她神情不變，前進一步，雙手張開，成功令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而後笑着慢慢将手在身前交握住。

在場之人露出慶幸的神情時，符歌蘿笑容慢慢收緊，“人界有句話，叫好奇心害死貓，不知你們在一旁看好戲時，可否明白，好看的東西，往往也會要人性命。”

她聲音很冷，說完最後一句，那語氣已然與寒霜一般。

天狼族的人內心升起惶恐，沒等這股寒意褪去，四周的空氣驟然間冷到極點，仿佛被扔進了極寒之地。

符歌蘿蘊着力，已開始默念以一毀百的祭天大法，也同時感受到周遭的變化來。

她指尖凝結出銀白的長刃時，餘光瞥見祭祀臺上結起了冰，那冰蔓延的速度十分快，從她腳下迅速擴張至高臺之下的人群裏，不到瞬息，目之所及皆被冰凝固。

除了符歌蘿，也就是洛湘雅。

天狼族的人全然來不及逃脫，便連求救也沒有發出一聲，已然被原地冰封。

冰一路延伸至未知地帶，天地融為一體。

符歌蘿在青與門下時，曾被扔到過極寒之地，在那裏待過一段時間。

這陡然降臨的冰雪世界，并不會對她有太大影響，但不知是束塵鏡的關系，還是洛湘雅自己的意識，符歌蘿被迫往前移了百米，再站定時，靈魂已經回歸自己本身。

熟悉的感覺回來，符歌蘿感到很舒适。

她呼了口冰冷的空氣，轉過身，果然看到洛湘雅站在原地。

原以為歷經千年，洛湘雅的怨氣應該滔天，沒想到重回現場的洛湘雅，神情愣怔，只無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