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逢
第20章 重逢
4月下旬, 大學校園內，暮春初夏的涼風拂過女孩白淨的臉頰，微微揚起她黑色的發梢。
小姨說送沈竟夕一把新的貝斯, 作為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于是, 她去樂器店一眼相中了fender牌……
傍晚背着嶄新的貝斯回學校，校廣播在播放lbi利比的《小城夏天》：
橘黃色的日落吞沒在海平線，
夜色慢慢攤開露出星光點點……
沈竟夕忽地想起這歌是她第一次在法學院迎新晚會上表演的曲目, 當時她背着貝斯剛入學, 一切都很新鮮。在院系的組織下，她跟三個新生一起, 臨時組成了新人樂隊去表演。
校音樂協會旗下有個女子樂隊，名叫MISSY樂隊，貝斯手即将畢業, 她們見沈竟夕的貝斯彈得不錯, 火速把她納了進去。
沈竟夕加入樂隊不久, 時疫解封，爾後迎來音樂人的春天, 各種演唱會、音樂節一票難求。
主唱兼吉他手的桃子陶萱是本地人, 人脈廣，運營之下時不時能接到商單。于是陶萱帶着沈竟夕和另一個本地女生架子鼓手吳青瑤一起玩。
沈竟夕還挺喜歡這種節奏與氛圍，這兩年在大學, 除了認真念書，便是穿梭在各種音樂活動中，生活無比充實。
……
而今聽見這首《小城夏天》, 沈竟夕不自覺彎唇。
說起來, 相對京市的大氣恢宏，白霞就是一座小城。
那座小城的夏天, 也挺有趣的。
廣播裏繼續唱“心動像風來的不知不覺”，驀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心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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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着貝斯乘坐地鐵等交通工具去趕場子的穿梭中，她早已把曾經心動的感覺，把偷偷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放逐至了荒野。
連同那些記下了有關某個人的手賬本，也鎖了起來。
……
回到宿舍，室友周思甜看着新的貝斯，誇贊紅白色搭配真漂亮，習慣性問了一下價格，得到回答後啧了啧舌：“這把将近一萬塊？”
“嗯，你聽聽這音色。”沈竟夕掃了掃弦。
周思甜一臉茫然：“我聽得懂？”
沈竟夕又從衣櫃裏拿出那把舊貝斯，也撥了幾個弦。
“聽出來區別了嗎？”
周思甜道：“不明覺厲，反正一分錢一分貨，這把新貝斯的聲音很貴就對了。”
沈竟夕：“……”
翌日便是沈竟夕的生日，爸爸媽媽分別給她發了紅包，她請室友一起吃了頓飯，訂了蛋糕，一起簡單慶祝。
微信裏收到許多祝福，有親人、同學、朋友發的，也有追求者發的……她統一發了個朋友圈，謝謝大家。
*
五一假來臨，樂隊在勞動節當天晚上有個商業演出，七點開演，她們要唱兩首歌。
另外兩個成員回了家，三人在群裏确定好妝發服裝風格，午睡醒過來，沈竟夕便在宿舍化妝。
化到一半，電話響了起來。
任斯浩問：“小學妹，有空麽？”
沈竟夕正在飾物盒子裏找一條黑色星星銀飾的choker，回道：“沒呢，晚上我有個演出。”
她高考被錄取後，任斯浩不知道問誰要了她的聯系方式，說兩所大學離得不遠，有空常聯絡。不過他們見面不多，也極少聯系。
去年底，任斯浩通過了校招，畢業後會在一個IT大廠上班，這會兒臨近畢業，他跟閑雲野鶴似的，沒事就帶着他女朋友，開着輛家裏給他的舊車子兜風。
“去哪演出，哥送你啊。”
“嘉泰廣場。”
“不算遠，哥送你吧。”
“不用了，坐地鐵也很方便。”
“坐啥地鐵，你看都要下雨了。”
天空積了許多陰雲，光線逐漸變暗，冷風掃過，仿佛要下一場疾雨。
“這場雨估計很快就停，演出七點才開始，我五點半出門就行。”
“那我們五點半在校門口等你。”
我們，指的是他和他女朋友娜娜吧。
算了，有人送也好，背着貝斯擠地鐵轉線很累的，估計他也正好帶女朋友去浪。
初夏的大雨說來就來，雨點如豆子一般砸在地上，平地凹陷處不一會兒就積了一灘水。
沈竟夕化好全妝，黑紅格子裙，厚底靴子，黑色choker束住了她白皙修長的脖頸，頭發用卷發棒微微燙得蓬松，她還選了偏深的口紅……看上去冷感十足。
最後貝斯一背，誰也不愛。
不化妝前明明是個清新漂亮的甜妹，化了妝後氣質偏冷，仿佛分分鐘要拒人千裏之外。
周思甜說：“你這樣的裝扮，那些男生是真的，想追你，又怕追你。”
“還是別吧，這樣大家都省心。”
另一個室友李羽熙則想起了什麽：“說起來，前兩天還有人問我打聽你的聯系方式，我也是這麽勸的，叫他不要白費力氣。”
周思甜好奇心上來了：“誰哪，哪個系的帥哥？”
“商學院的，跟我們一起上商法大課。”
周思甜更來勁了：“叫啥名啊？”
“韓數。”
韓數？函數？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不過沈竟夕腦海裏沒這人的具體印象，便沒再多問。
她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臨走的時候跟室友說：“晚上我不回宿舍了，演出完去我小姨家住。”
演出地點離小姨家不遠，這個時候，祁商陸正在白霞原籍備戰高考，小姨和小姨父的公司業務非常繁忙，幾乎沒有人打擾到她。
下宿舍樓時，雨過天晴，天邊十分難得地挂起半條彩虹。
路上，不少同學擡頭仰望天空，紛紛拿着手機拍攝。
沈竟夕背着貝斯，注視着那半條顏色頗淡的彩虹，突然想起了TIMEZ的那首《彩虹》：
離別的眼淚我還不懂，回憶淡淡的就像風。
期待一道彩虹，連接我們的天空……
這首歌她高二時經常聽，後來偶爾回想，覺得第一句歌詞很貼切。
一些人一些事，現在回憶起來，淡淡的就像初夏的風。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想起過那個人了。
任斯浩也與他沒了聯系，兩人偶爾見面的時候，基本上不再提及他。
不知道他……還活着沒。
電話鈴聲打斷了沈竟夕的思緒，任斯浩的聲音聽上去很開心：“小學妹，我們已經在校門口路邊等着了。”
“我馬上就到。”
*
走到約定好的校門口，馬路邊一前一後停了兩輛車。
後面那輛是任斯浩的車，但是車內沒人，沈竟夕張望左右，這厮不知道剛剛隐藏在哪裏，突然鑽出來，叫了她一聲。
沈竟夕轉過身，擰着眉心：“你剛才在哪，我怎麽沒看到你？”
他沒有回答，倒是打量她的這身裝束，笑眯眯地道：“小學妹，範兒十足啊，女大十八變，都要讓人認不出了。”
沈竟夕更無語了：“你之前又不是沒見過。”
“之前見的那次，還沒這麽有範兒。”
“還不興人家改造升級啊。”
“當然興。”
沈竟夕有些奇怪地問：“娜娜呢？車裏也沒人。”
“她沒來啊。”
“她沒來？那你說什麽‘我們在校門口等’。”沈竟夕納悶。
任斯浩沒有回答，只是笑容有些神秘，目光越過她看向她的身後，沈竟夕正打算回頭時，身後響起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帶了幾分嘻笑的聲音：
“還在磨蹭什麽呢？小、通、宵。”
“……”
沈竟夕的背後一僵，一股涼意從皮膚鑽進了心髒，又從心髒沿着血管抵達四肢百骸。
不過是兩秒鐘的光景，她的腦海卻像放電影似的，把腦海裏有關那個人的畫面快速過了一遍，可卻連一幅具體的畫面也定格不了。
有關他的形象，也似乎變得無比模糊。
此時此刻，他的聲音、語調那般熟悉，她卻不敢回頭看他。
他仿佛看透了這點，繼續開口：“發什麽呆啊，還不回頭見見哥。”
沈竟夕：“……”
任斯浩打破了這種詭異氣氛：“裝什麽呢？憑什麽要人家回頭？要見也是你過來見。”
“行行行，搖滾巨星駕到，我是得好好見見。”
話音剛落，沈竟夕的身側湊上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吓得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已經走到了她對面，跟任斯浩并排，隔着她一米遠，笑容清淺、目光灼然地看着她。
跟四年前相比，他的長相似乎并沒有變，臉容依然透露出帥氣和貴氣，眼眸裏依舊閃着某種說不清的光。
只是……總感覺他好像又變了，好像五官更立體，形象也更清發……明明還是帥的，但無端給沈竟夕一種，他仿佛真的渡了個劫的觀感。
也許這就是青澀少年到成熟男人的變化？
不對，他不過是個大四畢業生，怎麽就成熟男人了？
他的笑容很淺，夕陽的光打在他的側臉，是暖暖的色調，沈竟夕卻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發涼，眼底泛起一片酸澀。
她不由攥了攥貝斯的帶子。
他輕笑：“看到哥了，不會叫人？”
沈竟夕收斂了一下眼神，微垂着頭，從喉嚨裏憋出幾個字：“許渡…哥。”
呵的一聲，他似乎要說什麽，被任斯浩打斷：“別扯了，趕緊走吧，不然等下該領罰單了。”
許渡轉着手裏的鑰匙扣，朝沈竟夕揚笑：“坐我的車？”
看着這個笑得一如既往的人，仿佛他們只是一兩個月沒見過面，而不是四年。沈竟夕凝滞半秒，嗓子有些發幹，轉身時說道：“我坐任斯浩的就行。”
說罷默默拉開了後座的門，把貝斯放進去，自己也鑽進了後座。
他剛剛應該是從車裏走下來的，只是說兩句話的工夫，卻把車鑰匙都拔了，有必要嗎？沈竟夕默然地吐槽。
任斯浩坐進駕駛座，笑着問沈竟夕：“怎麽不坐渡哥那輛，怎麽說他開的是賓利，比我這輛豪了不知到哪去。”
沈竟夕沒有說話，只是問：“你怎麽之前不跟我說他也會來？”
“說了就沒驚喜了，我也是今天上午才跟渡哥見面的，他3月才從美國回來，這兩個月都在搞畢業設計，前幾天才結束答辯。”
“哦。”沈竟夕沒了聲音。
腦子裏亂糟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這麽多年，那個人誰也沒聯系。
可又……說出現就出現了。
就好像是無心無肺的小孩在玩一樣。
整得大家都成了他PLAY的一環。
開着開着，許渡的車超了任斯浩的車，行駛在前面。
前方是紅綠燈，兩輛車停在不同的車道。
右邊前方，他的車窗開了半扇。
合身的黑色襯衫袖子挽了半截上去，露出勁瘦的手腕，銀色手表反着細碎的光，骨節分明的手指夾了根煙，食指微動，彈走了煙灰。
沈竟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