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23】
葉瑾剛壓下滿心複雜的心情送走了岑月，又迎來了岑星。
要論起來，她對岑星的感情要比對任何人都要深。岑星是她看着長大的，又溫柔纖弱命運多舛，比起同樣性格強勢的岑月更令人憐惜，因此剛接到岑月突如其來的電話時，葉瑾頭皮都要炸開了。
雖說是早就做好了岑星遲早有一天熬不住的心理準備，但真的要到來的那一刻她還是難以接受。
葉瑾滿肚子的崩潰怨憤在看到岑月的那一刻驟然消散，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頹然坐在岑月對面，欲言又止。
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
岑月身上還染着岑星的血，葉瑾看着刺眼，忍不住道：“你先到休息室去換件衣服……”
岑月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到。葉瑾又道：“岑陽呢？”
這會岑月總算有了反應，擡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林煦帶回家休息去了，他明天還要上學。”
葉瑾噎了一下，嘆了口氣道：“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守着。”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知道你不想走，但你現在的情況特殊，萬一在醫院爆發，你知道後果。”
岑月頓了頓，也知道自己留下來幫不上什麽忙反而添亂，點點頭應了。她剛站起來，就見林煦從走廊一頭繞過來，手裏還提着一袋東西，看起來像是衣服。
葉瑾看到他，也反應過來，勉強笑了笑：“對，差點忘了讓你換衣服。去休息室換一下吧，總不能一身血的走在大街上。嗯……林煦？麻煩跟我走一趟，我有些事想請你幫忙。”
葉瑾跟林煦不熟，能有事也是有關她。岑月下意識想開口拒絕，就聽林煦毫不猶豫點頭道：“好。”
她被林煦帶來的衣服塞了滿懷，等反應過來時只能看到兩道背影。
林煦倒是沒想那麽多，只知道葉瑾一直在照顧岑月一家。既然目的一致，那讓幫個忙也沒什麽。
他跟着葉瑾來到辦公室，看着她回到座位上在抽屜裏翻找着什麽。片刻後葉瑾拿了一個小袋子，給林煦遞了過去：“這是我給岑月準備的藥，裏面有張藥方，上面的我還沒來得及買，待會你可以去樓下取。麻煩你監督她吃了。”
Advertisement
林煦一愣。葉瑾已經面帶疲憊地向後靠了靠，按着眉心低聲道：“我不強求了……順其自然就順其自然，總比所嫁非人毀了一輩子強。”
林煦：“！！！”
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葉瑾意識到自己失言，但實在是頭痛難忍，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煩的她想吐，便垂下眸不動聲色轉移話題：“……麻煩你了。”
岑月這麽久了身邊也就只有林煦這麽一個朋友，不管能不能勸住岑月，也至少要表達了她不再插手的意願。
林煦懵然不知，将藥包拿出來裝進兜裏，然後認認真真将藥方折成一個方正的小塊，随後道：“謝謝，我知道了。”
葉瑾嘆了口氣，擺擺手：“你先去取藥吧，專屬休息室外人一般進不去，我跟岑月說你在樓下等她。”
林煦道了聲謝，轉身出了辦公室。藥包不大，摸着像是藥片。他猶豫片刻，還是抵不住好奇心，将藥包掏出來聞了一下。
苦澀的藥味即使是隔着一張紙也極為刺鼻難聞，林煦認真體會了一下，頓時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他默默将藥包收回去，根據葉瑾的指示來到窗口挨個取了藥付過錢，又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找了個地方坐下，随便拆開一個稍稍聞了一下。
林煦：“……”感覺要中毒了。
他默默轉過頭，看了眼醫院出口處的小超市。
林煦出了醫院來到見面的亭子旁時，岑月已經到了。她換的衣服顯然有些寬大，低着頭看手機時顯得整個人都有些嬌小纖弱。
他按下心頭複雜的情緒，将袋子遞給她看，簡單解釋了一下這藥的來由。
岑月倒是沒想到葉瑾竟然會請林煦監督她吃藥，一時啞然。她接過袋子看了眼內容，有些詫異又似乎是情理之中。
這些藥可以緩和抑制劑帶來的副作用，只是起效慢又不能斷，并且會逐漸淡化Omega信息素，破壞腺體，使其再不能被Alpha标記。同樣會影響壽命，卻比摘除标記溫和的多。岑月倒是想過用這個，只是葉瑾之前一直希望她能有個家并不同意，再加上這效果也實在雞肋，她也就沒堅持。
岑月将這些藥收起來，垂眸瞥見林煦手裏還提了個袋子，微微挑眉，問：“這又是什麽？”
林煦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我剛去超市買的糖……”
岑月：“？”
林煦慢吞吞将袋子撐開，露出裏面花花綠綠的糖果，道：“你那個藥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不用想都知道特別苦。我小時候喝藥都會準備糖的。塑料袋包的是水果糖，紙質包裝的是奶糖，不過我總覺得奶糖有點膩，不知道你愛吃哪個。”
岑月默默看着，有那麽一瞬間突然想問問，你知道這藥是做什麽用的麽？
但她還是什麽都沒說，漫不經心道：“我又不是小孩，喝藥還要吃糖。”
林煦絲毫沒有被內涵的自覺，理直氣壯道：“怎麽可能有人不怕苦！咖啡的苦和藥味能一樣嗎，聞着都想吐吃進嘴裏那還得了？難受的時候吃點糖就不苦了。”
岑月有點想回他一句有些苦可不是糖能壓下去的，卻見林煦埋頭認真挑了個包裝精致的粉色糖果，動作迅速地拆開，遞到她嘴邊，神神秘秘道：“這是梅花味的！跟你信息素的味道一樣诶，我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神奇，買了好多。”
岑月不太愛吃糖，猶豫片刻微微往後退了退，用手接過後塞進嘴裏，咬了幾下咬成了粉咽了下去。
她遲疑道：“感覺……沒什麽味？”
林煦：“……”
林煦：“硬糖要含着吃！！！你這麽吃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岑月莫名心虛，瞄準了袋子裏幾個梅花味的，飛速伸出手拿了一顆，轉身就走：“剛剛那是個意外，你什麽都沒看到，走吧，回家。”
說是梅花味，實則香精味更濃些。岑月倒也沒拆穿，安安靜靜含着糖，聽着林煦向她推薦各種口味的糖果。
好像真的有點用。
岑月深吸了口氣，從方才一直壓在胸口的郁氣悄悄散了些。
岑星的情況很快穩定下來。
她主要還是孕期摘除标記、過于操勞情緒不穩再加生産虛弱等情況疊加在一起落下的病根，反反複複也是常事。葉瑾推測這是最後一次病發，岑星沒有機會再出院修養了，她會在醫院裏慢慢虛弱下去，油盡燈枯，然後終結她這短暫的一生。
葉瑾說這話的時候岑月始終低着頭，茶杯裏淡淡的水霧模糊了她的五官，臉上神色晦暗，看不分明。
臨近期末，岑陽忙得團團轉，只有周末能抽出時間來看岑星一眼。林煦倒是清閑依舊，岑月一直在忙住院的各種事宜，還要抽出時間壓一下發情期，等她抽出空來和林煦談談這事，各校大學生已經陸續放假。
岑月将正在輔導岑陽寫作業的林煦拉出房間，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問：“你就一直在這裏虛度時間？”
林煦一愣。岑月接着道：“我問過晏淩了，她說你跟家裏人打過招呼不回去過年，期末也挂了一科。”
林煦萬萬沒想到晏淩就這麽把他賣了，一時有些慫，小聲反駁道：“我都有把握的，挂了的那門當時只是通宵沒睡精神不太好。還有補考呢……”
岑月嘆了口氣，放軟聲音道：“阿煦，沒有什麽比你自己更重要，你生活的重心應該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一直陪着外人。等以後你就會覺得，你浪費的這些時間有多不值……”
林煦突然問：“那你生活的重心呢？”
岑月愣了愣。
林煦便接着道：“我爸和我小爸每年都會到各地旅游，過年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形式，我就是回家，也不過是陪着他們吃頓飯然後散夥各玩各的。我的成績我一向都有數，岑陽背書寫作業的時候我會在旁邊做我的作業，學我的課。我知道我的重心該在哪裏，我喜歡你，但并不會因為你影響生活，我知道你不會開心，這對你是負擔，而且我也做不出那種事。那你呢，你的重心在哪裏？岑星和岑陽，你只圍着他們打轉，從我認識你開始，我除了知道你喜歡檸檬汁，口味清淡，喝咖啡不喜歡加東西外，什麽都不知道。我沒見過你去玩什麽，有什麽娛樂，一直都是上班下班，接送岑陽，在醫院或者家裏照顧岑星，我一直以為你冬天的休假也不過是忍受發情期，你的重心在哪裏？”
他頓了頓，似乎意識到自己情緒的激動，偏過頭看向別處，低聲說：“我又沒有逼你接受我……我就是想盡量幫你減輕負擔，你又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不能開開心心的活着呢……當然我不是說就不管岑星岑陽了，但你也要适當對自己好一點啊……飲食不規律，作息混亂，哪怕沒事做也不願意放松一下，你圖什麽？”
岑月啞然。
沒有做錯什麽……？
岑月突然喘了口氣，密密麻麻的鈍痛感一點一點漫上胸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