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Nineteen
Chapter Neen
陳卿五天都沒見到過陳燭生。
陳卿三天晚上沒合眼。
陳卿昨天一天沒吃飯。
陳卿沒敢問宿管和老師,他利用所有非上學的時間奔波、找他。學校前的奶茶店沒有,之前他和冷自楠去的圖書館沒有,他們一起去的網吧沒有——人間蒸發。如果不是付老說他家長請假了,他打算去報警。陳卿默然,去學校的天文臺看了很久很久。他的家長從來都只有他。
陳卿回到宿舍,回去晚了,還得翻牆。他自己洗完澡,縮在被窩,偷偷望着那個隐秘的小盒子發呆。
王希愛發微信告訴他,陳燭生走了,昨天淩晨三點的飛機,什麽行李都沒拿。王希愛沒見陳卿一面,就慌慌張張的帶走了陳燭生。
昨天淩晨三點他在幹嘛?陳卿回憶。他在想他吧。
他們也只在一起了一天...
陳卿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周。
“你吃點飯吧,好同桌,我求求你了。”又一個晚自習下課,祝鹽問。陳卿搖搖手指,閉目養神。後面的劉聽聽縮到座位裏趴着,校服當枕頭,裝睡。
整個教室充斥高三的死氣沉沉。
又跳了兩個,一個借着雨聲,一個借着午睡。總之都悄無聲息的失蹤了。升旗時,教導主任在廣播在嚴令禁止:“不許跳樓!跳樓的班級禁止屏蔽這個月的文明班級!”陳卿想來想去,還是算了。
周末的淩晨三點,陳卿自己去了趟機場。
“我想到一句詩,”巨大的機場玻璃,陳卿的臉讓傍晚低調溫和的晚霞照的柔美,“我們在時空裏,宇宙輕易就囊括了我們。可我們生來有思想,我思緒飄揚,我輕易就囊括了宇宙。”
“就像我愛你。原本我們微弱的聯系無限放大,直到我甘願屬于你,我就屬于了你。”
他不知道他在說給誰聽。
陳燭生走後的第二周,他們的城市淅淅瀝瀝的小雨不斷。
陳卿漸漸又變得正常了。
周日晚上七點五十,祝鹽拎着個小黃鴨的透明雨傘,一路蹦蹦跶跶,來上補課班。
一個平和安逸的傍晚。面包坊的麥香甜膩膩的溢出學習氣氛濃郁的地方。陳卿啃完半根法棍,拍拍手,淺淺的雪白的小麥粉飄飛似金。他望天,想象信鳥是上帝的眼淚,洄游、遷徙、死亡。
老師家的小區中間有個白石頭搭的噴泉,平時幹涸的灰撲撲,今天竟然也意外打開了。在雨霧裏紛紛揚揚的飄着水汽,真的是秋天的涼飕飕。
5分鐘之後,祝鹽一臉疲倦的走進樓梯間,她一直理解不了為什麽化學能比數學講的枯燥。她等電梯,轉身去看社區專欄,裏面什麽都沒有。她掏掏書包,找到一張和陳卿傳過的紙條,折了折,塞了進去。
教化學的是個老太太,不慈祥卻催眠,标準的犯困課。祝鹽特意買了兩杯冰咖啡,一杯不加糖,一杯加椰果。
祝鹽拎着大包小包走到化學老師家,擺滿整個客廳的藍桌子裏只坐着一個一臉陰沉的陳卿。
“晚上好啊。”祝鹽把加椰果的一杯遞給陳卿。
“看我給你占的座。”陳卿拍拍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
祝鹽頓了頓,忽然笑了:“呵,這屋子除了咱倆沒別人,還需要占座?”
“你沒發現這個位置有人搶嗎?”陳卿攪了攪咖啡。
“沒,為什麽?”“你猜。”
“有魔法?能觸發不犯困兩小時功能。”祝鹽坐下。
陳卿淺淺翻了個白眼:“有靠背,舒服,傻子。”
“哦,以前怎麽沒發現...”
“以前是給我男朋友坐的。”一句話輕飄飄砸在祝鹽臉上。
兩個人沉默着寫着小卷,祝鹽哼哼着調,看着挺開心,為她自己,為陳卿。
老師家的門沒關,在靜靜等着一群刻苦學子光臨。涼風絲絲飄進來,祝鹽覺得空氣都挺清爽的,隐約帶着雨水的清冷氣息。
學生陸陸續續走進教室。最後一個進來的是冷自楠,他輕手輕腳扣上門,一屁股坐在祝鹽旁邊。
祝鹽下意識擡頭,前後左右全是座位,不免有些詫異,她和班長并不熟啊,平時也不會挨着坐。感受到幾縷目光後,祝鹽擰了擰眉頭,想着,便挪了挪凳子,靠近了一點陳卿。
“怎麽了?”“沒怎麽。”祝鹽莫名有點慌,悻悻道。
老師是個和藹的老太太,笑起來幹巴巴。一個小時,老師喝了一桶水,祝鹽腦子緊繃。一道新穎的真題,老太太正把着白板用力擦着,甩了甩黑筆往白板上寫答案。祝鹽正擡頭低頭着批改,忽然聽到另一邊小聲但沉穩的一句。
“祝鹽?”“嗯?”祝鹽一臉求真學識的樣子,扭頭,只見冷自楠眼神微微向下,推來一張紙條——上面赫然亮出她和陳卿聊的內容。
【呦*3你想czs的樣都快寫臉上了】
【還行吧天天都打電話】
【happpy calllingg——】
【可惜你沒對象】
【?*100】
......
“是我想的那樣吧...哦對了,你猜我在哪裏看到的?說了你可能不信...”冷自楠的聲音更輕了。“啪嗒”一聲,祝鹽的碳素筆滾落在地。
祝鹽擡頭,看到冷自楠的冰奶茶杯壁上挂滿水珠,冷自楠細瘦的手指和杯子的距離很不真切,似乎下一秒就會掉在地上。祝鹽無意識咽口水,腦袋裏蹦出的第一個詞竟然是“複仇女神”。
“祝鹽,我覺得這個真的很惡心,要不要告訴老師呢?”
祝鹽愣了好一會,等老太太配平完一個方程式,她才回過神,幹笑:“上課吧。”
祝鹽趁着做題時間偷偷瞄了幾眼陳卿,要倒黴的人沒什麽反應,只是不停的撕紙。
“嘶——”
“嘶——”
“嘶——”
老師布置着寫的內容,底下陳卿卻幅度不大的擺弄着手臂,毛衣輕輕晃動。
沒人注意這細微的聲音,只有祝鹽被吵的心髒都快疼冒血了。這人最近又抽風,折一桶紙愛心。
下課了,老太太嗓音依然發啞:“那好,今天就留剩下的一道大題和上課之前發的那套卷子,有什麽不會的現在問,或者及時用微信問我,好了同學們走吧。”
老師話音剛落,陳卿推開桌子,長腿兩三步就走到門口,偏頭看向白板前的人:“老師再見。”
幹淨利落,背影都透着高冷。
糊弄過冷自楠,祝鹽不緊不慢的把一只碳素筆扔進筆袋,還瞄了一眼屋外傻站在窗臺發呆的陳卿。
樓梯間的陳卿實在是餓,又閑的沒事幹,就蹲下來挽褲腿,順便在右腳鞋上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陳卿低着頭,發現一縷光打在地上很好看。
天有點晚了,但新下的雨映出的水光很亮。
玫瑰色的光夾雜水的清冷淡進泛黃的瓷磚縫隙,而陳卿腳踩的一塊磚因為被擋住了光,被旁邊暖氣的影子草草抹上點銀白光。
“真好看,落在燭生頭發上更合适。”陳卿腦中蹦出這樣的想法,拿出手機拍照,絲毫沒注意剛進電梯的冷自楠冷冷的目光。
“走吧。”陳卿兩三步走到祝鹽跟前,笑了,“看我蹲着像不像個球。”
祝鹽不說話,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手指一揮指向窗外:“還下着雨呢。”
“叮~”電梯到了,祝鹽快步走出電梯,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你們兩個要好好的。”
陳卿主動聯系了他二爸田文京。
二爸有些支支吾吾,不過幸好據說陳燭生過得很好,一篇金貴的論文考進世界頂流名校。可明明他印象裏他的弟弟什麽都不會。他甚至他是否真的有個弟弟,吻過他的弟弟。
有天晚上,陳卿胃疼,晚自習請了假,躺在床上一遍一遍玩着那個弱智小游戲。據說要出新游戲了,還是那個想象力夢幻詭異的編程師。
醒來,剛好是落日。紅日落水,缥缈的地平線無情的吞噬着太陽,熾熱着逃竄的火星最後一次照亮校園的安寧,透明的波光溫柔的流動着,也許傳說像時間的長河,也像陳燭生美麗眼睛裏流動着的奇幻的色彩,轉盼流光。
分明都忘記了。但在某些個浮塵都挂着金邊的豔陽下,還是會驀然被光照的合眼。
陳卿沒想到自己能接到一個電話。陳燭生離開陳卿後第一次給陳卿打了個電話。
“喂?”
“我想*你。”開門見山,依舊低沉的嗓音。
陳卿忍住劇烈跳動的心髒:“那你也*不着。”
短暫沉默。
“哥,我忽然覺得,我們的故事太平淡了,我怕你以後忘掉我。”
“那你想幹什麽,跟我分手?放心我記性好着呢,唯獨忘不了前任,你變成前任我就忘不掉了啊。”
“不是,”陳燭生的嗓音從電話裏傳來,清冷,沙啞,“我們吵一架吧。”
對方語氣全然沒有平時吊兒郎當樣子,陳卿噗嗤一聲笑了:“好啊。”
“那…”他清清嗓,“我要去拜黎安。”
電話挂斷,陳卿轉身,恰好是落日。
他猛然記起陳燭生說過:“你知道嗎,人在難過的時候就會愛上日落。”
陳卿坐在床上發呆直到天光乍亮。
陳卿顯然不知道陳燭生那裏真實的經濟狀況,而田文京也是有意隐瞞王希愛和陳卿,他愛人的那份遺産他不會讓王希愛拿到一厘。至于陳燭生和陳卿,他死後他的遺産會合理合法的繼承給兩個繼子。
陳卿給田文京轉掉了卡了所有的錢,那是他留的他上大學的錢。陳卿給田文京打字,白的像玉石的指尖一下一下敲着:“他不能去那個地方。”
他一定不能去那個地方,大不了不上大學的變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