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和諧的插曲
不和諧的插曲
“兒子啊，生活費不夠記得和我們說啊……”
“……”
“好的媽，我知道了。”
給老媽發完消息後，左望就把手機往桌上一按，繼續噼裏啪啦敲起鍵盤。
左望沒有戴隐形的習慣。他有一副藍光眼鏡，黑色邊框，主要用來防輻射。
不過他這樣的用眼法，藍光鏡片也只能稍作緩解，所以，主要還是心理作用。
直播游戲看起來可風光。但損耗也是巨大的。回想起當初一腔熱血加入up主的行列，沒有被數據逼着向前走，也沒有和老爺子發生一些分歧，手頭更加寬裕，也可以發布些更符合自己口味的游戲內容。
現在自然不行了。他想。鍵盤仿佛是他的某樣樂器，這麽久以來的肌肉記憶讓他哪怕在夢裏也能準确無誤的敲擊。
他還沒有從表白被接受的懵愣中回過神來。那天的一切都很草率……他也是、夏菜梓也是，就像是接到了主線任務而硬凹，就像是被快進說話速度的NPC……身在其中時左望無比确定自己想說什麽做什麽，可是當得到了一個他似懂非懂的明确答複，他又不那麽确定了。
他為數不多的勇氣随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腦海中的哲學家消失的差不多了。回屋後躺在床上，他想，我是誰？我到底為什麽這麽草率？夏菜梓那幾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或許內心深處，他反倒希望夏菜梓能回絕。她這麽落落大方的接受了，讓他摸不準：他們是雙箭頭嗎？如果不是，那她是不好拒絕嗎？
【她看起來并沒有很開心，顯然，她只是覺得和你相對熟悉，你比較安全】
【你比較安全】
【你比較安全】
【你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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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望，能幫我看看這道題嗎？”
“左望啊……我們換一下選題好不好？”
“左望，這是我男朋友，XXX，這就是我常和你說的左望，他人可好了，是個難得的好人……”
“哦，好人啊，的确。那我就不好了嗎？”痞裏痞氣的男生眼角一抹不易察覺的輕蔑。
“切！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看起來那麽不安全啊！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敢沾花惹草……”
高中同學本是誇贊的話被打情罵俏覆蓋，“比較安全”、“是個好人”，左望不明白這話聽起來哪裏好聽了。或許妹子沒有任何惡意，但是曾經的親近、主動的接近，究其原因竟然只是“比較安全”。
原來她們會主動親近且絕不會喜歡的，竟是她們眼中不該有男人特質的家夥。
被扣上了“好人”的帽子，估計就算左望和同學說點什麽情感方面的心裏話，人家也只會打哈哈吧。搞不好還會覺得他奇怪。
可他也是個男生。難道就因為克己尊重，就可以被黃毛丫頭當做是好說話而易接近的人嗎？
與其說左望是面癱，不如說，他早就對很多事都看淡了。
這個夏菜梓……她答應的也太草率了。她答應的原因聽着也太草率了，聽起來就好像是動漫裏同理心太強而不忍心拒絕任何一個落水者，不僅不拒絕，還要找個臺階下－－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不就是那樣嗎？
－－而且她完全沒有一個想談戀愛的人在自己有好感的人跟前有的那種嬌羞啊……臉紅一定是因為他盯着對方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是心跳也不能代表她喜歡他，吊橋反應也不過如此了。
可－－
左望真乃游戲奇才。一邊想着情感問題一邊不耽誤他開黑，也不耽誤他在自己直播間的三言兩語。但網友畢竟是網友，總有敏銳的，發覺了鬼哥的不對勁。平時的鬼哥可不是這個水準。
猜測總歸是猜測。沒根沒據的，沒什麽可供捕捉的暗影，他們也不能憑空給左望制造點什麽新聞。再說了，鬼故事和雞翅的關系一直以來太微妙，中間幾乎有一道次元壁。上回鬼故事主動找雞翅，直播間不多久就關了。左望找雞翅攤牌這事兒被他捂得好好的，網友又哪裏能猜到，這倆還能發展超越k站友誼的關系。
吳雨绮都想不到的事怎麽能指望他們猜到呢？
嗯。
不論夏菜梓真實想法是什麽吧……既然說開了，既然……那麽，是不是可以有一些……
所謂，約會。
或者換個方式……送禮物？
鬼哥糾結的當頭，手機嗷嗷起來，他看到夏菜梓打來了語音通話，手一抖險些把機子撂地上；他按下接聽鍵，只“喂”了一聲就等對方的發話了，因為他發現，自己舌頭打結了。
“鬼哥……左望，你什麽時候方便嗎？”
“我現在可能不太方便，”他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雖然擺在眼前的直播确實讓他不太方便，“怎麽了？”
“哦，那沒事了，”夏菜梓欲言又止。她好像幾次嘗試說點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那麽，你忙吧。”
－－她想說什麽？
左望很想知道那幾句沒說出來的話到底是什麽，像沒有機會拆開一個自己很感興趣的盲盒－－萬一萬一是自己想要的呢？
但錯過的盲盒就是錯過了，以夏菜梓的性格，就算他追問也是徒勞。他只能作罷。
接下來的直播左望放飛了自我，一改在直播恐怖游戲時鬼哭狼嚎的姿态，把一衆鬼怪都突突突了。純當在發洩自己沒有原因的心塞。
夏菜梓沒再打過來電話。左望下播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沖動的播了個語音通話給她，但還沒等菜梓接通，左望就挂斷了。
還是打字吧。不然可能磨磨唧唧說不了什麽重點。
左望發了一只貓貓表情包。
【？】
【你什麽時候有空嗎？】
夏菜梓沉默了幾分鐘。
【最近可能比較忙，我】
話好像沒打完。左望手比腦子快，先發過去了：
【沒事，那以後再說吧。】
這回，對面沉默了好幾個幾分鐘。頂端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閃爍了兩三回，以一個【ok】的萌系表情包作為結束。
那天夏菜梓想說的話是什麽好像不太重要了。隔天一大早，k站鬼畜、舞蹈等幾大區就被各種看起來很真的消息連環轟炸－－
有一群自稱是雞翅同學的id號或單獨發布，或聯合發布，爆料了不少不痛不癢但是細品很有導向性的內容：天才文學少女、中學時就酷愛cosplay、曾和社團的某男生有過一段感人肺腑的純情早戀……這還是聽着比較離譜失真的段子，還有牽扯到讨論夏菜梓是不是從中學開始就離經叛道，現在的大叔人設又是否只是為了最終露臉時對比更強的反差萌做鋪墊；這些都算不痛不癢但是沒牽扯到太明顯的人身攻擊的了，但是再看其他消息，左望的眉頭皺了起來。
一群不知道什麽來路的人yy雞翅既然是動漫愛好者，那是不是估計能挺随便的，畢竟傳聞中部分圈子的部分人是不太檢點的，在網絡上啥話都敢說，誰又知道誰什麽樣。就像隔壁的那位第八音，網上感覺高貴又冷豔，見面會上那個髒辮黑皮，不也被爆出來換女友如換衣服，天然渣一枚嗎？像這種喜歡動漫的女孩子，長得還是那種比較吃香的臉，私德如何不還是沒個準……
再往後更離譜了，左望關掉了評論區。
他打開超想吃雞翅的主頁，随機點開一個視頻，發現原先那些“哈哈哈哈哈哈哈”之類的舊彈幕已經被一大批新的彈幕淹沒，有些是正常彈幕，有的是你明知道那是x腔但是舉報都舉報不疊的數量。
“妹妹這麽可愛，不要浪費在鬼畜區了，來哥哥這裏，哥哥給你看個……”
“以為成為網絡紅人就可以假裝過去的事不存在了麽，你還真是讓人挺無語的。”
“大家別罵了，罵多了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名人了。”
“就這？就是她讓000拒絕了XXX？長得也不怎麽樣嘛。可能特別會撒嬌吧。”
“她還和百瀾大大正面接觸過，好像百大對她印象也不錯。”
“我靠！……”
……
最後，氣不過那些讓人反胃的彈幕，左望在批量舉報了之後，在評論區留下了“鍵盤俠們還是管好自己的荷包吧”之後合上了筆記本。
他打電話給夏菜梓，沒通；他再打，這次是秒拒。左望幹脆暫時放棄電話轟炸，發了條文字：
【夏菜梓，接電話。】
【……】
【不好意思，我現在不太方便。】
【你在家嗎？】
【不在。】
【不，你在。】
然後對面就沒反應了，連頂頭那句提示語都沒有了。
夏菜梓自己不願意提，左望不想逼得太狠。既然無法聯系當事人，那就接觸其他人問問前因後果。
他先打給了000。
“喂，我長話短說，”左望不寒暄了，“你看了k站那些所謂新聞了嗎？”
“看了。”林聆淩話音中三分冷笑，“造謠學姐，還扯上了我和那個聲優－－我看極個別的甚至還提到了第八音。”
“你覺得這像什麽？你比我……在兩性感情女性心理這方面要更懂些。這是惡意營銷還是什麽？”
“我只能靠猜的。上次吃火鍋你還有印象嗎？有一段時間你正好不在，學姐被地上麻汁滑了一下差點滑倒－－于是旁邊幾個包括我在內的男士第一反應是拉她一把，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學姐可能是無意中被什麽人的什麽粉絲，或者追求者盯上了。”林聆淩用近似冷酷的語氣說出“追求者”這幾個字，“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學姐的事了？”
“你這話問的……大家都是一個制作組的，我當然都關心。”
“別跟我扯些沒用的。左望，你知道我指什麽，是個男的就說實話。”
……
“對不住了，30老兄，不是我不想承認，而是現在不是時候，這個時候說，只會讓輿論水漲船高。”
“……”
“左望，你記着。你所可能擁有的，或許是別人等了很久還沒等到的機會。就這樣吧，再見。”林聆淩說完就挂了語音。
“……我知道了。”左望喃喃。
他接下來聯系了百瀾－－他們因游戲配音有過一段時間的交集，後來就沒怎麽說過話了。左望大體說了下輿論及評論區的情況，并說到自己會對百瀾說的內容守口如瓶－－因為這牽扯到他的組員。
和000的反應差不多，但百瀾的情緒明顯是要更加的厭惡一些：
“要是我的直覺沒問題，雨绮妹妹很可能是被我連累了，”百瀾氣息穩定，冰冷的憤怒卻透過網絡都能感覺到，“實不相瞞，我的個別‘粉絲’騷擾我很久了，其中一位病的最嚴重的－－她－－她最後一封信已經非常瘋狂了，紅色的信封，裏邊的內容……我挑能聽的說吧，就是要把我身邊不幹淨的人都處理掉。”
“你說的這個人，她見過菜梓嗎？”
“雖然只是猜測，但我想很可能見過，因為她經常跟蹤我－－是的，經常。”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左望感到一絲抱歉，他甚至不知如何安慰百瀾，對于百瀾的這種經歷，別人的安慰還是太輕飄飄了。
“好的……白哥，你早點休息。菜梓這邊，我們會想辦法。”
“嗯。還有……等風波過去之後，幫我和雨绮妹妹說聲抱歉。雖然……”
雖然，這不能算是他的問題。但是，這是因他而起。
左望想，其實真的不用，她根本不會怪不相幹的人。相反，她可能正難過其他的事情吧。
但左望還是答應了。因為即使他這麽遲鈍也感覺到百瀾的精神不太穩定。
最後他聯系了吳雨绮。
“這事兒我知道了。簡直是豈有此理！以為小菜梓好欺負嗎？！”聽吳雨绮的意思，等揪出始作俑者，吳雨绮還要一記飛腿再補上兩腳，“啊天吶真的是氣死我了，我今天被鋪天蓋地的謠言氣的頭疼，請了半天假回來陪小菜梓－－”
“嗯，請問能不能－－”
“以為網絡是法外之地嗎？！我的天吶怎麽可以這麽造謠！k站真的可以再加強加強審核了，啊不是，劣質賬號就該清查！氣死我了！……”
“……我也覺得，不過，打斷一下，夏菜梓她在你身邊嗎？”
吳雨绮看了看夏菜梓，“在倒是在，不過她在忙，要不我讓她待會兒打給你？”
“那就……不用了，”但左望還是想和夏菜梓說上一句半句話，“要不……你把手機擱她耳邊，她不用回答，聽着就行了。”
“行吧。”吳雨绮實在不忍心好心人的勸慰被妹妹無情拒絕，照着他的請求這麽做了。但她馬上就要知道另一個真相了－－
“夏菜梓，你聽着，”左望用他從來沒有過的堅定穩重的口氣說道，“不要封閉，不要覺得天塌了。天還在呢。但需要你自己無視那些謠言走出來。天需要你自己撐起來－－我們組的，包括你的偶像百瀾，我們了解你支持你，那些過分的話你就不要往身上施。”
菜梓默默聽着，沒有說話。
“以及，”左望有點緊張了，“以及我是真的在乎你－－雖然你之前是答應了，但你有反悔的機會，我是說……唉！我是說，我希望你是在明知我們往後會有親密關系的前提下答應的，如果不是－－夏菜梓，你依然會是我支持的、重要的朋友，這點不會變。”
“說的這麽繞，”菜梓有點被激怒了，成山的留言都沒能激怒她，“你回頭想想，我看起來像是那種腦子不清醒的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只是忍不住想要确認。
“我确定我當時聽懂了你的表白，我确定我自己遵循自己的內心接受了你的表白，我确定－－夏菜梓按照自己的意願接受了左望的心意。”
“……嗯，你早點休息。晚安……菜梓。”
電話兩頭的人愣了愣，臉毫不意外的熟透了。
從左望“以及”那句之後，吳雨绮就希望自己是個地豆憑空消失了，由最初的驚訝，到後來的嗑學生cp，再到反應過來這是小菜梓，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了－－
“咳咳、嗯，你、你也早點休息……天天直播也很……反正你早點休息！”說完這句話，仿佛手機是個炮仗，菜梓直接把手機給扔了。
“小菜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那是我的手機～”
“我忘了……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不止這個吧～來，跟我說說，你和隔壁的哥們到底是什麽個情況？”
菜梓看着绮姐亮晶晶的八卦眼，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