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丁晗一愣。
程雙說話有點不對勁兒,像是她失憶前和她說話的腔調, 突然就沒了生疏感。
雖說程雙失憶後兩人關系也算不錯, 但這親密關系間好歹橫亘了被忘卻的那幾年, 相處起來難免會有生疏感, 偶爾也會有尴尬的時候。
可她現在使喚她簡直使喚得理直氣壯。
丁晗沒往程雙一夜之間恢複記憶的方向想, 只覺得她是又拿她當好朋友了,答得寵溺:“好,我去和穆子星說。”
“嗯。”程雙應了聲, 就要挂電話。
“等等。”丁晗喊住她:“你最近頻繁關注穆子星, 是我想的那樣?”拐彎抹角要給穆子星邀請函,又拐彎抹角要穆子星親自來找她。
程雙每每提起這個話題,就如一潭死水, 泛不起漣漪。
她答得頹餒:“是。”
丁晗感受到她的情緒,不敢再追問。
只稍稍一想, 她就能明白程雙此時所面臨的壓力。她默默在心裏給程雙點上一根蠟。
“加油。”
****
穆子星一覺昏昏沉沉直接睡到十二點。
醒來時, 厚重的窗簾将室外的光線嚴實遮住,室內一片漆黑。她撐着隐隐作痛的腦袋,探長手去取床頭的手機。
黑屏, 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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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躺了會兒, 穆子星眼睛逐漸适應了這黑暗,她踏着虛浮的腳步到窗邊拉開窗簾。
陽光刺眼, 她眯着眼下意識往後退,全身都乏得很,猛一動作, 牽一發而動全身,眼看着就要往後倒,幸虧她五指死死抓着窗簾,這才逃過一劫。
後背跟着沁出一層薄汗,像是劫後逃生。
她稍微清醒了些,望着褶皺的窗簾,手指在那地方撥了兩下,意在撫平。幸虧這東西質量算好,沒拉住她就慘了。
複又走到床邊。邊給手機充電,邊開機。
做完這一切,穆子星正準備去洗漱,丁晗的電話打過來。
她猶豫幾秒,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丁……丁小姐?”
就算穆子星極力掩飾,丁晗還是不難聽出她聲音裏的沙啞。
穆子星的聲音一貫是軟糯的,因此她講話只需稍稍放慢腔調,聽着就像撒嬌。雖說她如今的鼻音也帶着幾分軟糯,但總給人楚楚可憐的感覺。
丁晗關切了聲:“感冒了?”
“沒有。”她态度有些冷冰冰。
丁晗倏地意識到她好像沒立場關心穆子星。畢竟現在只是程雙一廂情願,人穆子星願不願意還得另說。
怪她,直接把穆子星當自己人了。
“昨晚你拍下的東西沒拿,什麽時候方便過來拿一下?”丁晗語氣客氣了些。
穆子星看向桌上的時鐘:“下午三點行嗎?”
“嗯。”丁晗佯裝成随口一提的樣子:“對了,程雙的東西也在我這兒,你看方不方便幫她拿一下。”
穆子星明顯一頓:“……為什麽你不聯系她。”
她抗拒的意思太明顯,丁晗這謊差點撒不下去:“程雙說她想送給你,沒要。但我覺得——就算是她要送給你,也得看你願不願意要。”
穆子星聲音雖軟,态度卻堅定:“我不要。”
“嗯……所以可能得你自己拿給她了,畢竟這東西擱在我這兒也不是個事。”
丁晗這中間人确實難做,穆子星稍微一想,點頭:“行吧,我下午過來拿。”
“那就麻煩你了。”
挂斷電話,穆子星站在原地想了會兒,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穆子空一看到披頭散發的她出現在門口吓了一跳,随即鄙夷了聲:“你才起?”
“我找你有事……”穆子星走近了才看見他電腦屏幕上擺弄的東西,語氣微愠:“你幹什麽呢。”
穆子空撐着頭扭頭看向她,正要解釋,随即蹙眉:“你臉色怎麽那麽差。”
穆子星罔顧他的話,手指着屏幕:“你搜這些幹什麽。”
“發燒了?”他手伸過來,穆子星沒躲,他手剛好貼上她的額頭。
就跟火爐一樣。
穆子空忙站起來,将靠椅讓給穆子星坐,質問的語氣:“怎麽會發燒?”
“你要結婚?”穆子星覺得這簡直詭異,他竟然在看新房裝修。
穆子星明顯在逃避他的問題,句句都答得不在點子上,穆子空先妥協:“嗯。爸媽最近在挑婚期了,估計過段時間就能定下來,不過結婚……最快也要幾個月後吧。”
兩大家庭的婚禮要操辦起來,會很麻煩。
“和賀然?”穆子星直接将電腦屏幕休眠,不想再看一眼。
這下穆子空好奇了,他手搭在椅背上,直接蹲在她身邊和她平視:“怎麽叫起賀然了?之前不是還嫂嫂嫂嫂叫得很開心?”
穆子空想到一個可能:“她惹着你了?”
穆子星如今這沉重的小腦袋瓜根本不容許她撒謊,她點頭:“嗯,不喜歡她了。”
穆子星看向穆子空:“穆子空你喜歡她嗎?”
穆子空覺得穆子星失憶這麽久,這句穆子空喊得最像失憶前的她,他情不自禁摸上她腦袋,語氣随意:“哪有那麽多喜不喜歡,湊合過呗。”
訂婚那麽久,他早就将賀然認成妻子,更多的,或許是責任吧。
“這可是一輩子的事。”穆子星板着臉強調:“要是她這人不咋樣呢。”
穆子空被她的語氣逗笑,愈發好奇:“诶,賀然到底對你做什麽了,你突然這樣我好想知道原因……”
他根本就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穆子星安靜盯了他幾秒,挫敗:“沒什麽,我自己神經過敏。”
“不想我和她結婚?”
“可以嗎?”
穆子空搖頭:“這種事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來。”
穆子星猜到了。
她原本還想讓穆子空幫她将東西還給程雙,可現在,一想到程雙……她覺得她自己去也行。
“我走了。”她說完就要起身。
穆子空直接摁着她肩膀又摁回椅子上:“怎麽會發燒。”
“發燒不是很正常?着涼了吧。”穆子星随口答。
“那你臉色這麽差?”臉色蒼白,跟張紙似的。身板也弱,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
“我都感冒了,你還指望我臉色有多好?”穆子星無語看着他,起身:“走了。”
****
穆子星花了很長的時間來化妝。
要去見程雙,她必須表現得與平時無恙,那首先,這個蒼白的臉色肯定就不行。可無論她如何提亮膚色,眉宇間的病态總揮散不去,她索性化了一個病态妝。
死馬當活馬醫的效果出奇地好,若是全賴在化妝上,一點也瞧不出她正發着燒。
穆子星換了身寬松的棉麻白裙子,裝成行為藝術。
這一招成功騙過了丁晗。
她去她那兒拿東西時,丁晗吓一跳,她精力充沛答她:“故意把妝化成這樣的,我沒事。”
“那聲音?”
“也是故意壓成這樣。”
丁晗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但起碼,成功騙過她了。
穆子星将那套鐵藝十二生肖放進後備箱,正要連同那盒絲巾一起放進去,又停下動作。
她打開盒子,視線一一掃過各款各式的絲巾。
她當初,連哪款絲巾要配哪一套衣服都已經想好了,可惜……
絕對不能讓程雙發現。
穆子星将盒子蓋上,指尖摩挲着盒子外殼,還是不忍心将它丢在後備箱,她打開後車門,丢了進去。
車很快就開到新禮制料。
前前後後來過這兒許多次,穆子星駕輕就熟,她找到程雙辦公室的位置,進去前特意問了聲秘書:“我可以進去嗎?”
秘書一看是穆子星點頭:“程總就在裏面。”
穆子星致謝,往門的方向走了幾步,心慌亂跳個不停,她深吸口氣,敲了敲門。
穆子星推開門,很輕易的,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不曾偏移。
“程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東西既然已經送出去了,我确實沒有往回拿的道理。”穆子星話說得客氣,直接走到茶幾那塊兒将盒子放過去。
程雙走過來:“你生病了?”
她語氣有些緊張,卻不難發現聲音裏的低沉,穆子星擡眼看她臉色,笑了笑:“程總才病了吧,我這是故意化的妝。”
“是有點發燒。”程雙現在完全不想靠賣慘來惹她的同情了,她眼睛盯着她不放:“怎麽化這樣的妝。”
她吓死了,又難掩心底的悸動,難道她也……?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穆子星随口一答,卻連她眼睛都不敢看。她現在就想逃,可她得忍住,她還得問她賀然的事。
“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穆子星故意這麽說:“我哥要結婚了,我還趕着去給我嫂嫂買新婚禮物。”
“嫂嫂?”程雙認真看着她:“賀然?”
“嗯。”穆子星莫名口幹舌燥。
“她不是什麽好人,你別和她走得太近。”
穆子星生生忍住詢問她的沖動,維持一貫的模樣:“程總怎麽突然管起我來了?”
“再說了,就算我嫂嫂不是好人,又怎麽容程總置喙。”
“你失憶了,你最好別和我扯這些,等你想起來,夠你惡心了。”
程雙自诩足夠了解她,盡量平和勸她:“她傷害過你,你離她遠一點。”
穆子星蹙眉,正要追問,程雙倏地抓起她手腕,目光灼灼:“你最好信我,我恢複記憶了。”
下一秒,程雙的手探上她的額頭,意有疑惑:“你怎麽會在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