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相吸

第40章

拍賣會結束，還有丁晗特意為愛心義賣會準備的籌謝晚宴。

宴會廳就設在拍賣廳的隔壁, 拍賣會一結束, 工作人員随即拉開那扇頗有質感的大門, 屬于宴會廳的明亮光線照射進拍賣廳內, 那裏富麗堂皇, 宛如另一個世界。

穆子星來得急，又經拍賣會折騰了這麽久，真有些餓了。

她起身, 跟在衆人後頭, 往宴會廳踱步。

走了幾步，許是心理作用，她總感覺後背癢癢的。

穆子星摸了摸鎖骨, 依舊不太自在，如芒在背的感覺愈發強烈。她索性裝作不經意間将卷發撩到肩後, 回眸, 眼尾斜睨着她斜後方。

程雙不在。

她莫名松了口氣，眼看着和前面那人拉開一段距離，她加緊步伐跟了上去。

籌謝晚宴和平日裏那些宴會并沒什麽區別, 只不過這次邀請來的都是各家的小姐, 談話內容不像以往商業聚會那樣枯燥死板，話題大多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挺感興趣的時尚、美食和護膚。

年齡相仿, 不一會兒廳內各處就響起清脆的笑聲。

穆子星窩在角落，一個勁兒的吃。

與其參與到那樣的話題中，她還不如早點吃完早點走人。

這宴會表面上融洽和樂, 內裏的暗流湧動比她去的商業聚會還要洶湧。分散在宴會廳各處的人都是一波一波的，歸陳派，屬章派，和自家生意有交集的絕對不往來，客戶和供應商便抱成一團。

視線落及不遠處的木瓜撞奶，穆子星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心情頗好，她挑了個造型獨特的五角星器盅，取了勺子，在一旁的布藝沙發上坐着。

她決定了，吃完這個，就走人。

才挖下第一勺，穆子星就看見從拍賣廳走出來的程雙，她身邊還有丁晗。

程雙一如既往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闊腿褲，她表情萬年不變，若非身邊有個丁晗，穆子星都要懷疑她來這兒是參加什麽重要會議。

丁晗身着一襲白色斜肩曳地長裙，笑容恬靜，氣質盡顯。

穆子星垂下眼簾，将勺子送進嘴裏，味道沒她想象的好。

穆子星放下勺子，靜默想着，其實今晚上她該感謝程雙的。

不得不說，程雙花大價錢買下那盒絲巾後，她整個人都輕松不少。她最怕讓穆家丢臉，而程雙讓她找回了面子。

可她……似乎沒那麽想感謝程雙。

決定好了要保持距離，她又上趕着往人跟前湊，這算怎麽回事。

穆子星挖下第二勺，眉頭一蹙，這酒店的甜品中看不中吃啊。

挫敗将器盅丢在面前的茶幾上，穆子星起身要去拿水，視線和程雙在空中相撞。

靜默幾秒。

她倏地有種熟悉的感覺。她好像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場面，或者，經歷過。

視線穿過擁擠的人潮，在空中準确相撞，任由耳邊的嘈雜聲響不斷，她眼中依然只放得下她。

這是什麽？

穆子星後背因這怪異的感覺冒出一層熱汗，還有持續冒汗的趨勢，她不着痕跡摸了摸額頭，也有些熱。

她還在看程雙。

程雙驀地朝她走過來，穆子星一愣，回過神來，邁開步子去長桌的那頭拿水。

等她坐回沙發那兒，程雙也走到她身邊來了。

她落座，盯着茶幾上胡亂擺放的各式甜品和點心，笑了下：“穆小姐胃口夠好的。”

穆子星還在意剛才那一閃而過的體熱，盯着茶幾心不在焉答：“嗯。”

她仰頭喝了口水，醒過神來，忙解釋：“我就吃了這一個！”

她把木瓜撞奶拖到自己面前，據理力争的模樣像只護食的小兔子。

“我又沒笑你吃得多。”

穆子星蹙眉，那她這是要笑的意思？

奇奇怪怪的感覺早被程雙的接近沖了個一幹二淨，穆子星又喝了點水，看向她：“程總有事？”

怎麽她最近尤其喜歡找她說話？

“哦。”程雙先應了聲：“就挺巧的，剛丁晗問我，我倆在拍賣會上互相拍對方帶來的東西是不是早就說好的。”

“那一整套的鐵藝擺件是你的？”穆子星扭頭看她。

絲巾被程雙拍下，穆子星零負擔一身輕，随手就買下了一套還算中意的十二生肖鐵藝擺件。也不是特別好看，關鍵是那鐵藝線條的編織感吸引她，本意就是做慈善，她索性就拍下了。

當時那物件介紹比她的還要簡潔，大屏幕上就一張圖片，還像是臨時被工作人員拍下來的。沒有額外署名，沒有物品介紹，沒有起拍價。

沒想到這東西竟是程雙的。

“嗯。”程雙點頭：“絲巾是穆小姐的吧？”

這不是廢話？主持人都介紹了。

穆子星心念一動，認真的看着她，眼睛亮如點漆：“不是，是程總的。”

“嗯？”因為她買下了，就是她的了？

“你以前送我的。”

話說出口，穆子星竟有種莫名的爽意，她壓抑嘴角的弧度：“每條絲巾的右下角都有我名字的縮寫……不過有什麽關系呢，本來就是程總的，程總買回去，就當是物歸原主了嘛。”

“程總就算是每天換着系，也可以系很久不帶重樣的喲。”玩弄程雙，異樣愉快。

“……”程雙敷衍笑笑，很是無奈，又笑了笑。

她當初看穆子星一坐下就開始不安，等到她帶來的東西上臺，她這種不安放大到極致。她還以為她是舍不得這東西，想拍下來送給她……

“這是遺忘？”她想起今晚的勞什子主題。

穆子星沒答，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難不成程總帶來那套是我以前送你的？”

她就喜歡這種線條感的東西，買來送她，還真有可能。

“不是，家裏随便拿的。”程雙又補了句：“不是翠湖苑那個家。”

“哦。”

時間像是蝸牛在爬，穆子星将水一口飲盡，起身：“程總慢慢坐，我就……”

程雙倏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微仰頭：“丁晗包了個俱樂部，等會兒去不去玩？”

穆子星落在她手上，頭一次如此清楚觀察到程雙的手，骨節分明。她微掙了掙：“我為什麽要去。”

程雙松開，面色坦然：“丁晗的安排，她點明了要你去，如果你不想去，最好親自和她說一聲。”

穆子星轉頭尋找丁晗，許是因為她是這活動的總策劃人，她身邊人來人往，一波又一波，從來沒有斷過。

當着其他人的面和丁晗說這事，穆子星還做不到。

怎麽說這宴會也是丁晗主辦，她當面說她不想參與活動，這不是當衆下她面子是什麽？

穆子星對丁晗還挺有好感，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就等到她身邊沒人吧，那時候再去說。

穆子星一直等，可這一直等到一群人徒步往俱樂部挪了，丁晗身邊依舊圍着一群人。

她根本找不到機會！穆子星氣得咬牙。

而程雙也一直若有若無跟在她右後方，不遠不近的距離，存在感頗強。一轉頭，還能看到她臉上那副無所謂的表情。

——你要是不想去的話，你可以去和她說啊。

穆子星忍了。

丁晗包場的俱樂部很大，一共三層。

一層是一些運動場所，像桌球、桌游以及一些大型的游戲設備，二層是KTV、小型影院這些娛樂休閑設備，三層就幾乎全是吃的，像各國的進口小零食，還有自助和咖啡廳。

在場都是女生，對一層的項目基本沒興趣，一行人分批搭乘電梯往二樓走。

穆子星本想幹脆留在一樓算了。

可又轉念一想，程雙今晚上基本都在她視線範圍內，要是她奇奇怪怪跑去一樓，程雙再奇奇怪怪地跟着，那……就真的說不清楚了。

穆子星跟着上了二樓。

對唱歌和看電影等消遣都沒興趣，穆子星随意挑了張桌子坐着，拿出手機，準備坐一會兒再随便找個借口走。

她人到了，東西送了，錢捐了，甜品吃了，水喝了，連項目都陪着玩了。

很給丁晗面子了吧？

穆子星坐着坐着，身邊的人突然越來越多，她擡頭，掃了一圈，基本能叫出名字，但又覺得奇怪。

為什麽會都坐到她這兒來？

尤其，程雙這次竟然還坐她對面，無論往左還是往右看，都能不經意間看到她。

“哇，都躲在這裏玩手機是不是？”

那位捐贈前男友翡翠手镯的陳小姐出現，她雙手任意搭在兩個人肩上，笑着湊近：“那加我一個。”

穆子星眼睛轉了轉，發現坐她這兒的人，還真人手一個手機。

傳說中的手機角？

那陳小姐坐了會兒，不安分了：“不然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穆子星心一跳，她對這人雖不了解，但對她傳聞中的那些事，還是挺了解的。

換男友換得勤，愛玩，并且玩得開，自來熟，性格直爽。

她倒不會覺得她是有心機要做些什麽，只是她玩得開這一點，她有些怵。

“這麽好的時間點，一群美女窩在銷金窟裏玩手機，說出去還不讓人笑話。不然我們找幾個男的過來一起玩玩呀？”

她話一落，有人搭茬，顯然是有興趣了：“不是說玩游戲？怎麽又扯上這個？”

“這個游戲啊，叫月老紅線。”

她神秘兮兮地說完，又道：“在場單身女孩子還挺多的吧，我們把男生叫過來配對啊，真看對眼了，還可以來個七天情侶生活體驗。”

她笑兩聲：“當然，想玩的話，還有條件。”

“玩游戲還要條件啊？”

“當然咯。首先你得沒有喜歡的人吧，不然你玩什麽游戲。其次，你叫過來的男生得和你沒有情感糾葛吧，不然你又讓別人怎麽玩。”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叫過來的男生必須得到大家同意喲，太差的我們可不要。”

穆子星聽她說完那游戲名就明白了，這怕是給她自己找男朋友吧？

還各種條件，司馬昭之心簡直不要太明顯。

偏偏她在這時被點名：“就從穆小姐開始吧。”

“我？”穆子星搖頭：“我不玩。”

“穆小姐有喜歡的人了？”

她一問，穆子星竟莫名有些緊張，她暗嗤她緊張個什麽勁兒，揚唇一笑：“沒有。”

“沒有的話，那就得叫一個男生過來喲。”陳妮臉上還是孩子氣的那種笑。

“可是我不想玩什麽情侶游戲啊。”穆子星推脫。

“那你就叫你身邊的單身男孩子過來嘛，難道你不想當一回月老嗎？”

陳妮這話一出，在場竟響起了幾道附和聲，穆子星望望四周，“行吧。”

就随便喊一個，應付了事。

穆子星翻着手機通訊錄，還沒找到呢，李一鳴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在場屏息，陳妮眼尖瞥見手機屏幕上的人，有些激動了：“他就可以，叫他過來。”

穆子星擡眼瞥瞥她，只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盡早回家，接通電話。

“這麽晚還沒睡？”

穆子星沒空和他閑聊，只問：“我在象山路這邊的俱樂部，你要不要過來？”

“我？”李一鳴話裏有些驚喜。

“嗯。”

“好，馬上。”

穆子星挂斷電話，應付作業般答：“他答應了。”

一陣歡呼，穆子星正想起身說走，又聽見陳妮喊程雙的名字，态度正經了不少：“程小姐這表情，也想玩？”

程雙搖頭：“不玩。”

“那程小姐是和穆小姐一樣的理由？那樣的話，就得叫一個……”

程雙打斷她：“我有喜歡的人。”

話落，寂靜無聲。

穆子星擡頭看向程雙，而程雙竟然也在看着她。

電光火石之間，程雙感覺有什麽不一樣。

周圍人在說什麽她都聽不清，她很輕易的，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

“哇，酒瓶子指着程雙耶，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有一道粗嘎的男聲在問她，周圍一陣騷動，她很配合地笑了笑：“真心話吧。”

只有她清楚，長久以來對穆子星懷着的傾仰敬佩，在方才遙相與她對視的那一瞬，盡數燒了起來。

她喜歡她。

這個活在小姨描述裏的女孩，她在她心目中優秀得不像話。原來，她還長得那麽美。

她心潮澎湃，簡直到了難以自抑的地步，她想和她說她喜歡她，可理智不允許她這麽做。

穆子星也是第一次見她，她不知道穆子星對她懷着怎樣的感情，兩家的關系僵到極致……她不能貿然行動。

她得耐心等待，慢慢試探她。

“周圍的人都說你特別難追，我現在就想知道，哪個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不是她所期待的問題，不過也沒關系，她可以換一種方式告訴她。

程雙答：“我不難追。”

周圍一陣唏噓聲，程雙目視穆子星，眼中仿佛摻雜着無盡的情意，又好似盡數被隐在了昏暗的燈光下，難以捉摸。

她似在笑：“只不過是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穆子星詫異擡頭，撞進她的眼裏，像一頭懵懂的小鹿，一頭撞在她心上。

啊，她死了。

随後，怎麽收場的她不清楚，反正沒人再追問她這問題。

她見穆子星去了洗手間，毫不猶豫，她跟了上去。

隔間門關上，她在外面洗手，聽着裏側悉悉索索的聲響，笑了笑。

只這笑并沒有持續多久。

她突然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眉，志在必得。

她暗罵了聲：變态。

手洗了很久，水流聲不斷響在她的耳邊，以此來抵沖掉穆子星上廁所發出的聲響。

她怕她會想好多，她真的變态。第一次見面，她就想……

隔間門突然開了，她若無其事關上水龍頭，走到一旁的烘幹機，将手烘幹。

機器運作轟轟地響，穆子星遲緩走來。

她穿着方領設計的黑色及膝裹身裙，紅唇，紅心耳墜，與黑色高跟鞋上那一抹紅遙相呼應。明明是輕熟女的裝扮，卻又配上她清純慵懶的面孔，簡直是天使與魔鬼的交替。

她移開視線，專注的将手烘幹。

程雙明明把手烘幹了，見她上前洗手，鬼事神差地，又走上前洗手。

水龍頭一開，穆子星就看了過來。

她如此輕易吸引到她的注意力，程雙努力保持着鎮定，假裝若無其事搓了搓手。

“程小姐有潔癖嗎？”她突然問她。

程雙擡頭，透過鏡子看她。

她嘴唇飽滿，嘴角會形成小小的凹槽，無論什麽時候，都像是在笑着。

就恍如她剛才透過人群和她對視，她也似乎在笑。

“沒有潔癖。”她答。

“那怎麽洗兩次手？”穆子星問她。

程雙一愣，望着鏡子裏的她，突然笑了：“鬼迷心竅了。”

“是嗎？”穆子星在鏡子裏和她對視：“我好像也被迷了心竅。”

程雙盯着鏡子裏的她，眼神确定再确定，眨眼之間，她已經把她圈在了洗手臺前。

“是我理解的那樣嗎？”

穆子星這回笑得歡暢了，是她所明顯能看出來的笑：“你理解的，是怎樣。”

程雙視線盯着她紅色的唇，口幹舌燥，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垂眸和她對視，手摟着她的腰，慢慢地，慢慢地吻了上去。

——

等程雙回過神來，穆子星已經不見了。

她左右看看，罔顧那群還在玩游戲的女人，起身往衛生間的方向走。

果然，她在裏面。

程雙擰開水龍頭，任由着水流沖散她所有的想法，望着鏡中的自己，一貫的眉宇輕揚。

她拿冰水拍了拍額頭，試圖冷靜下來，卻又無濟于事。

水龍頭不知開了多久，她像是等了幾分鐘，又像是等了一年。

終于，她終于聽到了聲音。

程雙看向鏡子裏的穆子星，她正朝她走過來。

她往旁邊挪，依舊洗手。

這場景一如當初。

不敢再耽擱，程雙快速将水龍頭關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徹底将她圈在了懷中。

眼睛只盯着她，似呢喃似輕喊：“子……”

“程總有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立志要寫出非常澀情的女主，希望這次能在程老板身上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