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情苦
多情苦
近日有件叫察吉裏上火的事。也不知為何,大批牛羊馬匹毫無征兆地死了。
也找不出原因,也不像是病死的,也找不出原因,總之每日都要死一大批。
姜韻寒的藥是以難循其蹤聞名,與她一道拜師學醫的師兄弟都探查不出,更何況突厥人的醫師。
因着這件事,察吉裏與白南淵的婚期也往後推了。
白南淵暗地裏高興許久。
過了幾日安生日子,卻忽地聽說死人了。
這下白南淵倒是急了,他單知那水是飲牲畜的,怎麽還有人喝了?要是是人喝了,不出幾月便能懷疑到水井上來。
倒是便能發現是他下得藥。
突厥內甜水井不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上的,自是有人吃的是苦水。
死的人多了,突厥人也察覺出不對來了。
便有人懷疑是那口井出來問題。
可是那水井以前也并未有過這種情況,便有人想汲幹那口井看看。
一口苦水井而已,汲幹了便幹了,也沒什麽好可惜的。
等汲幹了水,便在泥濘裏發現了一個紅色瓷瓶。
幾乎是一瞬間,他們便想到了白南淵。
這樣精致的小東西,不像是突厥人的東西。
當即便拿着這個瓷瓶去找察吉裏。
因着過兩日便是龍擡頭的日子,察吉裏被白南淵支使去互市上買龍須糖。
按習俗是該吃龍須面,但白南淵愛吃龍須糖。
他們來時察吉裏知道不在,心道這可是個好機會!
察吉裏在的話說不準他會包庇白南淵,他不在便直接殺了他。
一行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
白南淵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知道是怎麽回事。
早就知曉有這麽一日,倒是沒什麽怕的。
只是察吉裏不在,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麻煩的。
為首一人見着白南淵,便是怒目圓睜、氣血上腦。他猛力将瓷瓶扔在白南淵身上。
白南淵一側身,那瓷瓶刻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嘶——
這就把證物砸了?
白南淵想笑,也是憋住了。
“你們做什麽?”
為首那人白南淵見過幾次,他好像是叫什麽突格吉。見他是他都是在與察吉裏争吵,估計是個地位權勢高的。
白南淵斜眼乜着他:“你們到底是做什麽?”
突格吉也是火氣上腦,兩步上來一拳砸在白南淵臉上。
白南淵着實是受不了這麽一拳,被打翻在地。
他啐了一口血,帶着幾塊碎掉的牙齒。
白南淵被打的有些發懵,還沒等他緩過勁來又被他從地上拉起來。他揪着白南淵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是你在水井裏下得毒對不對?!”
白南潇強撐着做出一副狠倔的模樣:“你少污蔑人!不就是因為察吉裏喜歡我你們非要弄死我麽?別什麽事都往我頭上扣!我都未曾出過這道門是如何下毒?”
突格吉氣急,又是一拳砸在白南淵臉上:“你還狡辯!我們把那水井汲幹,裏面又一個瓷瓶,那樣式就是你們中原的!”
白南淵依舊是一股子恨勁:“瓷瓶呢?”
突格吉冷了一會,又扭頭看着地上的碎渣……
突厥人到底是不如中原人重禮樂儀态,氣上頭了跳腳對罵不算什麽稀奇,決鬥才是他們解決分歧的最好辦法。
像察吉裏那樣能靠吼不動手的算是謙恭有禮的。
見狀他直接将白南淵扔在地上,将腰間彎刀拔出對着白南淵:“我和你廢話作甚?一刀殺了便是!總之大汗再怪罪也不會殺我!”
白南淵也不是什麽草包廢物,雖說身子羸弱不及常人,卻也是習武的底子又不是什麽任人宰割的廢物。
見他都拔刀了,還與他耍什麽嘴皮子?
那刀落下來,白南淵在地上一滾,刀也只割下來他一縷頭發罷了。
白南淵一挺身站起,沖到牆邊拔出察吉裏挂在牆上的刀。
那把刀雖然是挂着看的,卻也是真家夥。只是因為前些日子白南淵拿金簪刺他,察吉裏也有些懼了,便将那刀換成把未開刃的。
雖是未開刃,到底也是匠人按察吉裏常用樣式的鍛的,分量自是不輕。
若是以前的白南淵,揮起來也似玩笑一般,只是現在卻是不行了。
勉強拿起刀,擋下突格吉來的第二刀。
突格吉兩刀都沒砍中他,羞惱異常:“你們都站着幹什麽?!”
“你們敢?!察吉裏能放過突格吉,能放過你們!?”
本來蠢蠢欲動的幾人,又退了回去。
白南淵說得對。
突格吉氣急,也露了破綻。他只道白南淵羸弱,瞧他拿刀還雙手才拿得動,他能如何。
白南淵卻瞧準這個機會,将刀往上一挑。
白南淵以前是使槍的,于刀劍一道并不很精。下意識将刀作槍使,這才雙手握着,也還是使槍的招式。
突格吉不防,被這一下吓着了,往後退了一步。
白南淵瞅準機會自他腋下溜走,揮刀吓退門口擋着的人奪門而出。
沖出屋子,白南淵見門口有馬,便一把抓住缰繩躍上馬背,甚至都沒踩着馬镫便要打馬離開。
剛跑沒幾步,忽然聽見有人喊他。
白南淵聽出是察吉裏,便勒住了馬。
一回頭,見着察吉裏。
察吉裏回來便只見了白南淵騎馬要跑,下了一跳趕緊喊住他。見他勒馬回頭是松了一口氣。又見他回頭,一臉淤青,拿口氣又上來了。
果不其然,白南潇冷哼一聲,撂下句:“你怎麽不等我死了再回來?!”打馬而去。
察吉裏怔愣片刻,就見屋子裏突格吉追出來。
瞬間便明白是怎麽回事。
“站住!”察吉裏呵住他們,氣憤地看着突格吉,“我與你說了多少遍了?”
先前因為白南淵的事,突格吉沒少與察吉裏争吵。察吉裏也允諾過他遲早将白南淵送回齊國。
按理這養突格吉也是不能答應的,只是再說其他的察吉裏也不答應。兩人各退一步,說是五年後無論如何都要将他送走。
今日見突格吉這樣,察吉裏自然是怒極。
“大汗!井裏的毒是白南淵下的!”突格吉氣急了,跺着腳罵白南淵。
察吉裏黑着臉:“你是真的找到證據了還是污蔑他?”
這一下突格吉算是沒話說了,本來是有的,一見白南淵氣急他給砸了,還砸得粉碎。
察吉裏見他不說話,便認定是污蔑白南淵。又想起白南淵臉上的傷,又是心疼又是氣撂下一句狠話一夾馬腹去追白南淵。
他是不知道白南淵往哪兒跑了,但地上雪剛化土地泥濘,能循着馬蹄印子找。
雖是這樣也是費勁,好半天才找到白南淵。
還是在獸苑。
差點沒給察吉裏氣躺下。
推開忽努那間木屋的門,一眼就瞧見白南淵坐在榻上,忽努正為他上藥。
見他來了,忽努倒是恭恭敬敬行禮,白南淵卻是重重哼了一聲,扭過臉去不看他。
“忽努,你出去。”
忽努踟蹰片刻,還是不敢違拗察吉裏,将藥放下轉身出去了。
察吉裏關了門才過來,拿着藥想接着為他塗。
白南淵卻是一腳踢開他扭過臉前去閉上眼睛不看他:“死遠些!”
察吉裏看着他臉上的傷,又是心疼又是歉疚:“本來我都和他說好了,他也答應不會尋你麻煩我才安心你一人的。阿淵你放心,我會給你讨回公道的。”
白南淵這才乜了他一眼,半日才張口說:“你說的?”
見他這模樣,察吉裏這才安心少許,趕緊過去坐在他身邊接着為他上藥:“阿淵寬心,你在我身邊自然是不會叫人欺負去了。”
他手上是沒輕沒重,對上白南淵卻也溫柔幾分,輕輕柔柔的,像羽毛劃過。
塗好藥後,察吉裏從懷裏拿出龍酥糖:“阿淵,糖給你。”
“不吃了,回去給我報仇!”
察吉裏雖覺有些為難,卻也還是依着白南淵。
二人一道回去後,卻發現突格吉他們并沒走,就堵在門口,似乎是在等着他們回來。
一見察吉裏,突格吉眼睛一亮。
“大汗!井裏的毒的的确确是白南淵下的!他還給您下了毒!”
白南淵一驚,忙偏頭看着察吉裏。
察吉裏走後,突格吉又氣又恨,卻也沒全失了智。他想着既然白南淵有毒藥,絕不止剩這麽一瓶,在屋裏那叫一個翻箱倒櫃,最後翻出白南淵那些毒藥時他都氣笑了。
一是白南淵真藏了毒,二是他藏得那麽深,三是自己還真找出來了。
“大汗!您看!”他将刨出來的木盒子遞給察吉裏。
察吉裏沒接,反而是望向白南淵:“阿淵?”
白南淵本不想看他,卻耐不住他一遍遍喊他。也是急了,孤注一擲般搶過木盒,打開将裏面他記的紙拿出來狠狠摔下白南淵臉上:“自己看!”
察吉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還是想殺我啊……”
白南淵不說話了。
“大汗,決不能輕易饒了他!”
“我自有打算,你們先走!”
他們怕察吉裏要偏袒他,本不想走,卻奈何察吉裏發了怒。
等他們走後,察吉裏拽着白南淵進屋。
推開門後,白南淵才知道怪不得他們能找到,這屋子裏地都讓他們犁得能種谷了。
察吉裏也是愣住了,硬咬着牙拉着白南淵進去。
“阿淵,你實話和我說……”
“你是傻子麽?還瞧不出來?我就是想殺你,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白南淵自覺沒有任何轉圜餘地,“我想着你就覺得惡心,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給我下了毒?你害我回不去家,你害得我拿不動槍,你害我成了個廢物!我恨就恨在不能手刃了你!”
察吉裏卻是呆呆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對啊,一報還一報而已。”
察吉裏咽了咽口水,緊張地捧起白南淵的臉,試了好幾次才說出話:“阿淵,我給你解藥……先前的事都不論了,我們……”
白南淵卻是推開他:“沒可能了,你要麽殺了我要麽送我回去。你身邊那些人都想殺我,要是落他們手裏了還能有我好?”
察吉裏半日不說話,白南淵也不說話,直到了門外有人喊察吉裏。
察吉裏也不想在與白南淵對着了,便先去見他,權當躲一躲。
察吉裏離開半日才回來。
見着白南淵看了半日,嗓子裏像灌滿砂礫,說不出一句話。
好半日才艱澀地說:“阿淵,你們齊國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