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困獸鬥
困獸鬥
獸苑就在落曳部,帶他去也沒多費事,剛好也能順路回赫火部。
一行衆人帶着白南淵去了獸苑。
那獸苑有專門人看着,只是那邊清苦,按照習俗來說,看着獸苑的人該是身份低微或者年歲高卻無子女之人。
而現今看着獸苑的卻是察吉裏親子。
他們帶着白南淵來,忽努便急急忙忙迎出來跪拜在地。
“行了,忽努,我給你攬了個活計。”
被稱作忽努的少年仰臉,看那模樣不過也是十七歲上下的年紀。
“父親有何事吩咐?”
他叫人把白南淵拖上前來:“這是齊國的将軍,我打算将他放在獸苑裏五日。”
忽努下意識先瞧了瞧白南淵的臉,他眼中明顯的驚豔之色也落在察吉裏眼裏。
察吉裏冷嗤一聲:“你那些心思,不要打在他身上。”
一句話如同一兜子涼水兜頭澆下。
他悶悶地說:“父親安心。”
忽努被他冷落到此處,完全是因為他龍陽斷袖。若只是如此也不至于将他發落到此,只是他要死不死地居然将手伸到了他異母兄弟身上。
察吉裏本就厭惡他,他此番行為更是叫他幹脆把他放到此處自生自滅。
“可是父親,他身上似乎傷的很厲害,若是死在獸苑怎麽辦?”
“呦,這就瞧上他給他說話了?”
忽努說的是突厥語,白南淵不很聽得懂,而察吉裏卻故意說了漢語,就是說給白南淵聽的。
白南淵雖覺得奇怪,卻也并未往深處想。
忽努也不敢再說話,只是低着頭。
察吉裏叫人将白南淵扔到獸苑深處。
“我們先回去了,五日後你再去獸苑裏尋他。”
忽努朝他拱手:“是。”
等察吉裏走後,忽努略擔憂地往獸苑裏看了一眼。
裏面依舊時不時傳出一兩聲獸吼,讓人心驚肉跳。
他一向是怕這聲音的,趕緊進了自己的小木屋裏去。
那邊的白南淵,他肩胛上傷甚至還在滲血,耳邊充斥低低的獸吼聲。
白南淵着實是疼得厲害,他倚靠在巨石邊想看看自己肩上的傷如何了。
解開衣裳,血肉粘連着衣料、要撕下來便是酷刑。
他靠着石頭,想着長痛不如短痛。一下子撕下來,總比一點點扯要好。
也是他在京城待着,豺狼虎豹什麽的再猖獗也鬧不到京城,又因為吃素他也聞不了血腥味沒與父親一道去打個獵什麽的。
他并不知曉哪怕隔着老遠野獸也能聞着血味尋到他。
等他反應過來時,面前三丈外赫然是頭吊睛猛虎!
白南淵猛地一驚,下意識想去那腰上挂着的鋼刀,卻摸了個空。
他的兵刃早被察吉裏解了下來。
老虎觀望他一陣,朝他撲來。
白南淵反應也是迅速,幾乎是一瞬間轉身爬上巨石。
那頭老虎撲了空,當即後退幾步猛地往上一沖便上來了,白南淵卻是從另一邊跑下去了。
雖說獸苑裏的野獸都是豢養的,卻也只是圈了一片地将各種野獸放在其間,自然是野性不消、奸詐非常。
見白南淵跳下去,它也跟着往下撲,想撲下去直接壓死他。
白南淵自然是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方一落地便緊緊貼着石壁,繞着石壁往另一邊去。
只是那小腿還是被它抓了一下,雖只是輕輕一碰也輕易地抓破了他的皮肉。
白南淵吃痛,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那老虎看準機會拖着他往自己嘴邊來。
它力氣大的很,白南淵手邊也沒有什麽東西抓着,只是一瞬間邊被拖到它面前。
老虎擡起爪子,一下子抓在他胸口上。
像老虎這類野獸,除非是極餓,否則不會立馬吃了捕獲來的獵物。
白南淵也是走了運,這頭老虎應該不餓,也有心思玩弄他。
不過雖說它收了力氣,但那一爪子落下來不是開玩笑的,胸口也被撕去了一塊肉,鮮血汩汩流了出來。
“呃——”白南淵痛苦地哼了一聲音。
此刻他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遇上老虎真不如遇上狼。
他也是知曉老虎的秉性,碰見一群狼還能給他個痛快的。
白南淵知曉功夫自己如何,手無寸鐵、肩上還受着傷,本就不覺得自己能活下去。
他自幼也是嬌慣,哪怕是習武都沒吃上一點苦。
他是最怕疼的。
偏偏遇上個這麽折磨人的死法。
他知曉匈奴人主帥都跑了,此刻該是降表已遞,邊關已平,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要說有什麽就是自己這能不能算是戰死沙場?
哎——
他兄長正正經經為國捐軀死守邊關,他卻是跑邊關喂老虎了……
可不能這樣!
老虎又一爪子拍下來,這一爪子明顯是與先前不同,是奔着他的性命來的。白南淵瞳孔驟縮,猛地揚手死死抵着老虎的爪子。
他是使出渾身之力,那老虎卻是沒花多少力氣。
“啊——!”
耳邊忽然響起人聲,他也沒功夫管。
與他較勁的老虎卻是能分給他一個眼神。
它一擡頭,一把刀卻直直朝他劈來。
它一驚,往後一跳。
忽努乘機拉起地上的白南淵。
白南淵驚詫為何會有人來此處,還不待他想清楚那老虎也反應過來。
它方才嘗了血味兒,已然露出兇相,怒吼一聲猛的朝他們撲來。
他吼聲太大了,落到耳裏像是有鋼針在紮。
老虎張開血盆大口朝着他們撕咬來,白南淵趕緊推着忽努閃身避過,順手搶過忽努手裏的刀。
忽努被他推得後退好幾步跌倒在地。
白南淵身上全是汗水,濕漉漉黏糊糊的,粘在身上、糊在傷口上,疼得厲害。
不過他手上拿了刀,也不怎麽怕了。
老虎沖過來,見他掄起鋼刀,它倒是怯了幾分。
畢竟是獸苑裏的老虎,是被人擒過的,自然是怕。
老虎怒吼一聲,猛地撲向旁邊的岩石。
砰!
岩石被撞得碎石四濺。
忽努吓了一跳,連連後退,生怕被波及到。
那老虎撲向岩石之後并未離開,又回頭朝着他嘶吼一聲撲了過來。
白南淵卻是一下跳到岩石上躲開它的爪牙。
它半個身子趴在岩石上,仰頭望着白南淵,眼睛裏冒着綠油油的光芒,嘴巴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
白南淵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它。瞧準機會從岩石上跳到它背上,閃着寒光的鋼刀自它脖頸間刺入。
噗嗤一聲。
那老虎一愣,随機帶着白南淵往石頭上撞。
白南淵卻是身輕如燕地躲開,叫它撞了個空,只撞得自己難受半日。
估計也是懼了,它只是朝着白南淵恨恨地叫了兩聲,轉身走了。
白南淵見它走了,才脫力癱倒在地。
忽努趕緊上前扶起他:“你沒事吧?我先帶你出去!”
白南淵認出他是看守獸苑的胡人。
他躲開忽努伸來的手:“為何幫我?”
“我喜歡你。”
忽努別過臉,強行拉起白南淵要把他帶出去:“父親不會來的,我先把你帶出去。”
白南淵想着反正是他把自己帶出去的,就算察吉裏知道了怪也該怪他。
忽努把他帶到自己住的木屋裏,讓他躺在床上自己去給他弄藥來。
白南淵躺在床上,看着這個甚至是有些寒酸的小木屋。
心想這位該是不受察吉裏待見的,雖然是他的兒子,卻讓他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給他的東西也差。
不多時忽努回來了,他端着一小盆東西回來的。把那盆東西放在床頭又去打了盆熱水。
忽努上前,解開白南淵的衣服,擦幹淨後又為他上藥。
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綠油油的、和面糊一樣。
聞着是藥草的清香混着點怪異的氣味,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忽努為他擦好了藥、纏好了紗布。
白南淵一直盯着他,等他收拾完了又折回榻邊。
忽努看見白南淵盯着他,也看着他。
拉過椅子坐下,為他将汗濕搭在臉上的頭發撩到耳後。
白南淵一驚,猛地往後仰頭:“你做什麽!?”
忽努卻是理所當然地說:“不是早就說了麽?我喜歡你,喜歡你才管你。”
白南淵驚駭異常:“你喜歡男人?”
他大大方方承認:“嗯,不然我怎麽被一個人放在此處?還不是我的好二哥誣告我趁他酒醉我想對他做什麽才被放到此處的。”
白南淵:“……”
“我喜歡纖細秀麗的男子,那種五大三粗的醜東西我瞧不上。可惜草原上盡是那種東西,你這樣的我倒是第一次見。”他摸摸白南淵的臉,“我很喜歡。”
白南淵拍開他的手,冷漠地說:“你要是打這個主意,那我還是回獸苑吧。”
忽努卻是笑了,那笑容甚至是稱得上有些腼腆:“我可舍不得,反正我們日後日子也長。”
“滾!”
“父親肯定會将你放在獸苑的,以後咱倆便能常常在一處,你好好歇着吧。”
罷了罷了罷了,車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是真的累狠了,先睡一覺再說。
他也沒想到,夜裏便燒起來了,就這麽迷迷糊糊連着睡了三天。
他也知道是忽努在照顧他,按理來說他這樣的戰俘在敵軍手裏,能有個人這麽照顧他他該是感激的。
只是忽努說得太早了,白南淵有心裏有人、有他的小妻子,自然是厭惡忽努的。
所以哪怕是忽努這般照顧他,他也沒一點點好感。
他迷迷糊糊地過了三日,第四日才清醒些。
忽努這裏也沒什麽吃的了,還剩些去年的青稞,忽努給白南淵弄了粥。
“明日裏父親要來,你也無需再進獸苑,反正我就說是給你帶出來了,就是你別說漏嘴了就行。”
白南淵沒回答他,只是兀自喝着粥。
忽努自己也知道白南淵不會傻到告訴察吉裏他一走忽努就把他放出來了。
直到了未時才有人來帶走白南淵,察吉裏自己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