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下了班白肖沒有回家，而是驅車去了城東的佳馨花園，那幢藍白相間的公寓樓裏，白肖直接進了電梯按了十三層，自從父親過世以後好久沒來過這裏，想不到将近半年時間這裏依然如舊。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了十三層，白肖下了電梯站在靠近電梯的第一個房間門口，伸出手卻遲遲無法按下門鈴，這麽久沒來，突然間她是那樣的不适應。
想起蘭姨那張勢利的臉以及歐陽文傲慢的态度，白肖不知道此時的她是該走還是該留，可是如果就這樣走了肖楠的事她又該找誰來幫忙，思前想後半天，白肖還是伸手按下了門鈴。
門鈴響了三聲之後被人從裏面打開，蘭淑萍一身雪白家居服站在門口，半年沒見她的容顏不見老态反倒增添了不少光彩，白肖剛要開口問安，就聽到蘭淑萍略顯煩悶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哦，我是來找歐陽哥哥，他在家嗎？”白肖盡量讓自己笑起來自然。
“在，進來吧。”蘭淑萍有些不高興，身子一側讓出來一條道讓白肖通過，客廳裏依然布置的幹淨整潔，只是此時真皮沙發上坐着一個人，一個中老年男子，白淨的皮膚，此時正在對着她微笑，白肖和他對望一眼心裏一驚，轉頭正好看見蘭淑萍微紅的臉頰以及躲閃的神色，心裏自然知道了幾分，再次擡頭巡視一周，房間裏哪還有父親的照片？心裏不覺得一陣慘淡，人和人之間的感情能有多長多久？即使像蘭姨和父親這樣的半路夫妻，不過也是半年的光景。想她以後和馮錦墨之間的感情，又能比這長久多少？
心裏有些悲涼，但轉眼一笑對蘭姨說：“歐陽哥哥在樓上嗎？”
“嗯，你上去吧。”蘭姨點頭說道。
白肖擡步走了上去，不願再多看一眼那對黃昏戀，二樓很安靜，白肖順着記憶找到歐陽文的房間，房門虛掩着，歐陽文背門而立，雪白的襯衫映出他健碩的背脊，愈發顯得他孤單影只。室內飄散着憂傷的旋律，淡淡的，柔柔的，那場景像極了多年前的一個午後。
那是她剛跟沈白風分手那會，在知道沈白風出事之後，在她聽到所有人都說沈白風死了之後，那時的她是那麽的傷心，每天每夜都在重複的唱着同一首歌，房間裏每天都回放着同一個旋律，那段時間家裏人都被她逼瘋了，後來一天的午後，白肖也是這樣站在房間裏，在陽光的沐浴下聽着那首悲傷情歌，而歐陽文就站在她的身後，一直一直，白肖一直都知道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她的身後總站着一個歐陽文，可是她卻是總沒有勇氣回頭去看，就如今日的現在，只是她不知，在這俏似的現在，歐陽文又在想念着誰？
音樂仍在繼續，白肖信步走來立在他的身後，聲音顫顫的說：“再聽這首曲子，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歐陽文的身子一震轉過頭來臉上卻帶着莫名的喜悅，像是已期盼了許久一般，雙手搭在她的肩膀微微用力，聲音也是難掩的興奮，“肖肖，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站在門口看見你蠻傷感的，出什麽事了嗎？”
歐陽文随即一笑拉着她的手坐下，“肖肖，聽說，聽說你住進馮家主宅了，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他似嘆息似無奈的說道。
“嗯，錦墨身體不好我住過去方便照顧他，等他病好點了他就答應我搬出來。”白肖輕聲說道，眼神卻因為馮錦墨而變得流光溢彩。
“果真，你們果真在一起了……”歐陽文望着白肖有些悲憤。
白肖沒說話低着頭臉明顯一紅。
歐陽文無奈的搖頭冷笑，過了許久他才重新看她，“也罷，只要你過得好就好，我又何必如此強求……”白肖不懂他在說什麽，剛要問他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聽到歐陽文問她，“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了，是不是有事要我幫忙？”
白肖當下把肖楠離婚的事跟他說了一遍，然後又将宋彬郁的身份、公司性質以及他名下的多處産業都一一告訴了歐陽文，并将肖楠的想法和經歷也大體跟他說了，歐陽文越聽臉色越沉，只偶爾的低應兩句。
“有把握嗎？”白肖望着歐陽文的表情低聲詢問。
“嗯，不好說，宋彬郁和肖楠結婚時除了他的房子寫的是兩人的共同財産，其他的産業都和肖楠沒有關系……。”
“那麽說肖楠即使和宋彬郁離婚了也得不到多少産業是嗎？”
“嗯。”歐陽文點點頭。
四月十五日，肖楠和宋彬郁通過法律手續正式解除婚姻關系，給肖楠的判給情況要比白肖之前向歐陽文打聽的要好，宋彬郁不僅将一整棟樓房給了她還給了他名下的一個高檔酒樓，兩樣折合成人民幣大概也近千萬了吧，肖楠握着這兩張房産地契，心情并不像所有離婚後的人那樣失落，反而她看起來異常的興奮。
“肖肖，謝謝你，咱姐們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吧。”肖楠拿着地契在那裏手舞足蹈。
白肖笑着罵她，“是呀，富婆，怎麽樣，要不要請我們吃一頓。”
站在旁邊的溫婉婷和朱亦兒也随聲附和，“就是就是，咱們幾個好久沒一塊聚了吧，這次逮着這富婆要狠狠宰一頓。”
肖楠拍着胸腹頗為仗義的說：“好說好說，誰讓咱現在是有錢人呢，這錢不花白不花，走吧。”
吃飯的地點定在了鴨嘴口的一個高檔酒樓裏，四人要了一個雅間，肖楠點了店裏最好的菜肴和酒水，溫婉婷在四人中的家庭狀況一般，聽見肖楠點了那麽貴的酒水，坐在那一個勁的心疼錢，肖楠眯着眼坐過去，将溫婉婷摟在懷裏，大笑着說道：“婉婷，這是宋彬郁的錢你心疼個什麽勁，想當年我為他心疼錢的時候他還不是拿着這錢去花天酒地找女人，所以啊，咱今天就放開了吃喝，玩他個花天酒地。”
白肖害怕肖楠說着說着又往宋彬郁身上拐惹得她傷心，于是就趕緊湊過去打岔，“肖楠，你剛才點的龍蝦多大個的呀？”
肖楠果然笑眯眯的跟她說去了，白肖又胡亂跟她讨論了一會龍蝦的吃法才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席間，四人沒有任何約束的大吃特吃，又大口喝酒，好不暢快，許是被生活所迫，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快，白肖也覺得從沒有的輕松，便也多喝了幾杯，四個女孩，曾經的歡笑一去不複返，如今的她們唯有在這樣大口喝酒的時候才會覺得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真實。
溫婉婷一直都是一個中規中矩的人，小康家庭的她在大學裏談了一場昏昏烈烈的戀愛，将自己嫁給了一個家庭條件很一般的男同學，戀愛是美麗的、甜蜜的，可是一旦結婚什麽都變了，所謂感情就是随着菜米油鹽醬醋茶而漸漸變淡。雖說她們夫妻關系是四個人當中最好的，可是物質生活卻是四個人當中最差的，所以說老天不會平原無故的将所有好處都放在同一個身上也不會将壞處同時集聚在同一個身上。
溫婉婷是四個人當中最不勝酒力的人，才喝了幾杯她已經面色潮紅，舉着酒杯趴在桌子上幽幽的說：“我真是羨慕你們啊，不用為生活奔波，不用和公婆擠在一個小房子裏，更不用對着櫥窗裏的漂亮衣服而嘆為觀止……。。”
她的話一出，所有的歡笑聲都戛然而止，好像剛才只不過是衆人假意的嬉笑，真正的開心快樂誰還會這樣大肆的宣揚呢？
肖楠最先反應過來，她放下酒杯拉住溫婉婷的胳膊說：“婉婷，你何必要這樣說，你不知道你是我們四個人中最讓人羨慕的一個，你也是我們四個人中最富有的一個，你什麽都有，你有一個愛你的老公，一個可愛的兒子，就算生活過的不如意些，但也沒有什麽的，女人這一輩子只要找一個有人疼有人愛的人才會永遠幸福下去……。。”
朱亦兒也喝了不少酒，她将酒杯一股腦的掃下地，神色悲戚的說：“你們怎會知道我才是最不幸的一個，結婚三年，沒有孩子，不但婆婆給你臉色，老公對你興趣缺缺，就是連我自己也無法原諒我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一個孩子，可是天不随人願……。。。”
朱亦兒是四人當中結婚最早的，她和她老公也算門當戶對，生活也算挺幸福，可就是孩子問題讓這個本該幸福的家庭蒙上了一層灰……。。可是這些朱亦兒要擱在平時絕對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結婚三年來，她一直都對外宣稱自己還年輕還不想這麽早要孩子，要不是今晚她喝多了酒，又有誰知道她的實際情況原來是這樣的？
大家都在争相訴說着自己婚姻的不順，白肖喝着酒，心裏也亂作一團，借着酒勁她讓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裏回放，一遍又一遍，想着和沈白風的過往，和馮錦墨兩年來的各種冷暖以及她現在來之不易的幸福……。。突然發現，原來每個人的婚姻都會存在或多或少的不幸，不光是她，原來，她還不是最不幸的那個……。。
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向她們訴說自己婚姻的不幸，也許那些不快都已經過去，也或者她沒有像她們那樣喝的不省人事，因為她還能在這一片悲戚中靜靜的思考自己的婚姻。
孩子？白肖猛灌了一口酒，她記得曾經她的婆婆也這樣告訴過她，如果她一年之內能懷上馮錦墨的孩子，她便可以留下來，如若不然……。。。，當時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現在聽到朱亦兒的哭訴，她猛然驚覺，孩子對于一個家庭一個母親是多少重要的一件事。
吃完飯，肖楠又提議去唱歌，姐妹四人也都做好了不醉不歸的準備，四個人又搖搖晃晃的到了ktv，要了一個豪包幾個人扯開嗓子大唱起來，接近淩晨的時候，溫婉婷的老公親自來KTV将溫婉婷接走了，白肖望着她老公對她真是百依百順，體貼入微的照顧真是讓人看見羨慕嫉妒恨啊，可是畢竟那是人家的福分，她除了羨慕又能說什麽呢？猛然間想起馮錦墨來，白肖就拿他在心裏悄悄跟溫婉婷的老公——齊俊賢暗暗比較，可是越比心裏越涼。。。。。到後來朱亦兒也被人家老公接走了，偌大的包廂裏就只剩下白肖和肖楠，兩個女孩淚流滿面抱在一起唱着傷心情歌，其實心裏遠比那歌聲要苦澀的多，這一夜，白肖沒有回家，她知道肖楠已無家可歸，再怎麽着也得給她一個面子，所以兩個人又唱又跳，等到累極了才倒在沙發上昏昏睡去……。。。
一覺睡到大天亮，白肖起身，全身的酸痛，嗓子眼也痛的厲害，衣服更是皺的淩亂不堪，房間裏散亂一片，到處充斥着酒精的味道，白肖左右一望卻沒看到肖楠的影子，本以為她去了衛生間，卻不想瞥見了桌子上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肖肖，我走了，請不要找我，昨晚我玩的很開心，我很謝謝能有你們這麽一幫子好朋友，這個城市我不想再待下去，這裏對我來說有太多的傷心事，所以，我走了，最後祝你們幸福……。。。短短的幾句話卻包含着肖楠所有的傷心過往，白肖拿着那張紙條只看的淚流滿面，肖楠，那樣樂觀開朗的一個女孩，為了在這個城市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她只是選擇了最簡單最直接的一種方式，用自己的美貌來換取她的幸福，可是在那場婚姻裏，她卻嘗到了背叛、羞辱、甚至是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傷痛。她真的不明白，對于她們這些80後來說，難道想維系一段正常幸福的婚姻真的就那麽難嗎？
白肖沒有去找肖楠，她理解肖楠，既然她不願意當面提出分離，不是說沒有誠意只是那兩個字太難說出口，外面烏雲密布，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處處充滿陰霾，充滿悲傷。
白肖走在大街上，電閃雷鳴間，磅礴的大雨已經砸了下來，白肖仰起頭，面上潮濕一片，她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覺得背脊一片冰冷刺骨。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已經走了多久，只覺得一把雨傘撐在她的頭頂，雨水嘩嘩下着，她用迷蒙的眼睛望着眼前那個清俊儒雅的男子，低聲傾訴，“白風，為什麽受傷的總是女人……。。。”
在她還未能看清楚眼前人的表情時，她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然後她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萬丈深淵……。。。
雨繼續下着，一把藍傘下，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緊緊的抱着一個女子，而在他轉身的瞬間，一輛黑色锃亮的龐大路虎穩穩的停在他身後的不遠處，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俊逸非凡的臉來，只是那張臉寒若冰霜，一雙深邃的眼睛直射過來，讓人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