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逢
重逢
“不……”青楸将下意識沖出口的反駁之句收回舌尖，很肯定地一點頭：“對，主子派我來的。”
沈齊像是想把眼前的山刀丢出去，手伸到一半，到底是沒忍心，有些慌亂地将手收回放在了膝上：“你回去告訴她，我絕不會再見她！”
青楸微微一怔。
這反應，怎麽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她仔細回顧了一下已知的雲娘生平，旋即意識到問題出在了哪裏。
“你怕是還不知道，老主人他……早已經死了。”
沈齊的表情果然在瞬間便起了變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說真的？！”
他語氣中的懷疑實在太過強烈，讓青楸很難不在意。不過眼下她的首要目的是勸動對方，便沒有抓着此事不放，反而極溫柔地一笑：“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你親自确認一下不就清楚了？或許你應當想想，我能站在這兒邀你回去的底氣是什麽？”
話說到這兒，青楸聲音一頓，收起山刀看向鹿卿雲。見後者點了頭，她笑笑，同他一塊兒離開了屋子。
待走到院中，她再繃不住那胸有成竹的架勢，帶着幾分不安問鹿卿雲：“掌門大人，要是沈齊還是不信我們，不肯跟着我們去見雲娘該怎麽辦？要把他綁過去嘛！還是畫張像帶去讓她辨認啊，弟子……”
“不必擔心。”
鹿卿雲平靜的聲線帶着安撫人心的能力，青楸輕輕呼出一口氣，露出個笑容：“也罷，反正都這樣了，等着就是。”
小半個時辰後，門被打開，一團黑影出現在了門口。
沈齊用一件厚重的黑色袍子将自己全身都遮了起來，沒留下半點能讓陽光鑽進去的縫隙。
青楸暗自想着：這樣的天，他倒是不怕把自己熱昏過去。
他走到青楸身側，啞着嗓子說了一句：“我跟你們走。”
青楸眨眨眼，看向鹿卿雲，等待他下令。
鹿卿雲微一颔首：“馬車已經備好，沈先生且随我們來吧。”
青楸挑眉，壓低聲音問他：“今日不直接用那個嗎？”
要是禦劍而行，那速度可是快多了，反正庭幽劍的大小可随意調節，多捎上一個沈齊，應該也礙不了什麽事。之前十幾個都串起來過，今日這應當算是很空了才是。
“太過招搖。”
“……倒也是。”
看她沒多問半個字，很自然便接受了這說法，鹿卿雲默然片刻，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再一次到雲杉築找雲娘，青楸已是輕車熟路。很巧的是，今日将他們迎進去的仍是當日那個護衛，都沒有多問些什麽，帶着他們就往裏頭走，對第一次見、身着奇裝異服的沈齊也全不在意。
青楸有些驚訝：“我們今日來得比之前早，雲娘已經醒了嗎？”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此人分明說過雲娘有午睡的習慣，要再晚些才會起。
護衛笑笑：“那是之前了。主子現在有了新的愛好，下午的時間，都被她用來練劍，今天也不例外。”
因着青楸一路都在用餘光注意着沈齊，所以她很分明地瞧見，整個人籠在黑袍之下的他微微一顫，也不知是被剛才那句話中的哪個部分給擊中了。
護衛将他們領到院門前後便退開了，她正想上前叩響院門，沈齊壓着嗓子開了口，聲音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沙啞。
“別……等等。”
青楸依言住了手，扭頭看向沈齊時，便注意到他的身形似乎佝偻了些。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她完全可以理解，決意要拿出耐心來等一等。
然而就在這時，院門卻被打開了。
雲娘站在院門之內，手執一柄薄薄的長劍，強忍着哽咽出聲問他：“你還在怪我，所以不肯見我嗎？”
青楸往邊上躲開的同時，一眼便注意到了——
此前她送給雲娘那一塊石頭，正被後者緊緊攥在手中。
沈齊在雲娘出現的一瞬間就生出扭頭逃跑的強烈念頭，對上她的視線後，他只覺得心跳得極快，腦子卻轉不過來，以至于在短時間內，他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這點時間，足夠雲娘沖到他跟前緊握住他的手腕不放。
他錯失了最後一個離開的機會。
瞧見沈齊藏在衣袍下那雙手時，雲娘眼中的驚詫久久不能化去，雖不知所措，她手上的力道卻沒有卸去分毫。
青楸往鹿卿雲身邊湊了湊：“掌門大人，我們擱這兒站着，會不會顯得太亮堂了一點？”
“亮堂？”
“沒什麽，就是在想我們該不該避一避，別耽誤了他們二人敘舊。”
鹿卿雲一眨眼睛，識趣地同她一塊兒往邊上去了。
待離二人遠上一些後，青楸方才敢将擔憂表現在臉上：“掌門大人，你說他們兩位能好好說話麽？”
她總擔心過一會兒就會瞧見沈齊頭也不回地從她跟前跑開，速度快到鹿卿雲禦劍也追不回。
鹿卿雲明白她意思，卻是半點不憂慮的模樣：“沈齊逃不了。”
“為何？”
“因為有雲娘在。”
青楸一抿唇，有些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雲娘瞧着雖是個極嬌小的姑娘，細胳膊細腿的沒多少力氣，可看過她的眼眸就會知道，她不是能被随意打發過去的人。
雲娘沒有讓他們等很久。
過了片刻功夫，她再出現在兩人面前時，眼角眉梢皆是最真摯不過的笑，看着就動人。
她幾步走至青楸面前，緊緊握住了後者的雙手：“青楸姑娘，我真是……我不知該如何謝你，總之今後不論你遇上了什麽難事，都可來找我，要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辭。”
青楸笑笑，帶着關切問了句：“沈公子呢？”
“他在屋中歇息，他好像有些不适……他說緩會兒就能好。”
鹿卿雲眉頭微蹙，旋即加入到這段談話中來：“方才他可是照到日光了？”
“是，是照到了。”
這話讓青楸想起來，雲娘拉住沈齊時，應當是讓他的手與陽光接觸了。他的手已被魔氣侵蝕到變形，而魔物向來是避着太陽走的，平日顯形時都得用黑色霧氣将陽光掩去方可行動，不知沈齊這……會不會有問題？
“今後最好別讓他同日光有任何接觸，總之先找個不透光的地方讓他待着，全身都用衣袍裹起來，他自己便能恢複。”
雲娘實在記挂着沈齊，等不得同他們說太多，轉身匆匆往院中去了。
青楸目送着她離開後問鹿卿雲：“掌門大人，你說沈公子他還能過上正常生活麽？”
她沒有回頭，忽而覺得頭上被什麽東西輕輕敲了一下，慌忙轉過身時，正對上他的雙眸。
“剛将人送回來，就開始琢磨幫他去除魔氣，這還想過安生日子？”
“只是先想想，想想罷了。”
話雖如此，她卻已在腦中仔細回憶秘籍上所有與“魔”有關的記載，最後因實在沒有線索方才作罷。
她手頭是沒任何線索了，但也許……柳老板會知道？畢竟那可是能徒手化解千絲蠱的妙人。
青楸默默将此事記在了心上，準備找個合适的時機去探探柳晚月口風。
“一會兒再見到雲娘後——”鹿卿雲聲音微微一頓，片刻後才做了決斷：“問她件事。”
“掌門大人想知道什麽？”
“雲娘同一些門派應該有自己的來往方式，你且問問她，在這些門派中，最近是否發生過什麽相似的事情。”
鹿卿雲遞過來一張紙，青楸有些懵，邊看上頭記着的門派名號邊問他：“這麽問……會不會太籠統了，不需要說得更詳細些麽？”
鹿卿雲一搖頭：“不必，這麽問就夠了。”
青楸應下了。
待雲娘來邀請她進屋時，她便先問了此事。
她本沒抱多少期待，沒想到雲娘拿過那張紙後只看了幾眼就給出了答案：“這些宗門……近些日子似乎都有重寶失竊，具體丢了什麽我不清楚，但确實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青楸同鹿卿雲對了個眼神後追問道：“他們究竟丢了些什麽，你有法子查出來嗎？”
“給我點時間的話，應當是可以的。”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幫我查一查這件事？”
雲娘向着她笑了笑：“我和你已是好友，又何必同我如此客氣？放心好了，我會查清楚這事兒，給你個交代的。這是我的雲珠，你先收下。”
禮尚往來，接下雲珠的青楸也不忘将自己的那顆遞過去。
雲娘并非修士，自然用不了任何需要靈力啓動的儲物器具，她只能将其用帕子包好并放入荷包中。
青楸看着她這動作，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雲娘，你既非修士，如何能使用手鏡？”
她要是沒記錯，手鏡似乎需要用靈力才能驅動來着？
雲娘大概是覺得解釋起來有些麻煩，幹脆将自己的手鏡拿出來，交到青楸手中給她看。
這枚手鏡，與常人的有些不一樣，應該嵌入雲珠的地方已經放入了一顆寶石。
寶石映照出并不刺目的金色光芒，更為神奇的是，她能感覺到有靈力不斷被吸入其中。
“這顆寶石，能自然地吸收靈力？”
“對。”雲娘點點頭：“雖然它能吸收的靈力極少，但用來驅動手鏡倒是剛剛好。”
青楸眨眨眼，試圖壓下眼中“我也想要”的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