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問話
問話
青楸揉着酸痛的雙臂，向着鹿卿雲露出最真誠不過的笑容：“掌門大人，可是有進一步的線索了？”
說這話時，她努力忽視了身後喬杏看穿一切般的灼人視線。
鹿卿雲點點頭，将具雅整理出的名單遞給了她看。
這上頭出現大部分的名字，都和他們此前推測的一樣，是各個門派的叛逃之人，唯有一個名字稍顯出幾分與衆不同。
顯然，青楸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極疑惑地念出了一句：“沈齊？”
将此前拜訪雲娘的經過細細回顧過一遍後，青楸仍不是非常确定，便同鹿卿雲求證道：“掌門大人，之前雲娘身邊那護衛提到的人，應該是叫沈齊，沒錯吧？”
鹿卿雲點點頭：“我聽到的确是如此。”
青楸眨眨眼，面上浮現喜意。
雖然眼下還不能排除同名同姓不同人的可能性，她還是免不了要興奮，總覺得幫雲娘尋回故人，就差這臨門一腳了。
“待門中事了，你可以帶着沈齊的畫像，去同雲娘确認。”鹿卿雲眼神變得嚴肅些許：“穆清辭已醒。”
“所以接下來就是要找她問話對吧？”
青楸大概知道掌門想從穆清辭口中得到什麽消息。依穆清辭的性子，她叛逃至魔界絕不可能是臨時起意，這其中必然受了他人的影響。
青楸最開始比較懷疑是杜茯苓，但也不能直接排除其他人的可能性。
看到那麽長一串名單後，杜茯苓的嫌疑變小些許，他的影響力還不至于這麽大，能将許多門派中人都牽扯進去。
問一問穆清辭，說不定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就算只能查到杜茯苓，這麽大一個人證在此，也可直接給他定罪了。
鹿卿雲點了頭：“已叫人問過話，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肯開口。”
青楸眨眨眼，指着自己問道：“那能讓我來試試麽？她和我那可是不共戴天之仇，見了我，指不定一生氣，什麽話兒都能往外說。”
鹿卿雲并不遲疑，直接便應允了：“你去便是。”
一念門內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審訊堂自然也不會少。此刻穆清辭就被關押在審訊堂下的暗牢中，青楸有掌門相陪，很順利便進入了其中。
穆清辭聽到腳步聲，淡漠地回頭看了眼來人，看清楚對方是青楸那一剎，她的表情倏忽一下就變了，滿腔的怒火與不甘幾乎要噴薄而出。
她輕輕一咬舌尖，在痛感的驅使下勉強忍住怒氣，冷飕飕地問了句：“你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
青楸撫掌，暢快而笑：“你怎麽知道的！我就是來看你笑話的，不行嗎？”
放她進暗牢的一念門弟子聽到此言，眉頭一挑，擡眸見掌門神色未變，他壓下翻湧的思緒，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聽到。
這下穆清辭的怒火哪裏還壓得住，她幾乎是撲到欄杆上，咬牙切齒念出一聲：“青、楸！”
青楸仍舊彎着眼睛：“在呢在呢，不逗你了。我來是想謝謝你。”
她下意識瞥了眼鹿卿雲，随即靠近牢門，壓低聲音道：“要不是你當日刻意陷害，我還遇不着掌門大人，哪兒能有今日被全門派捧着的風光？你為了戒靈珠想置我于死地之時，一定沒料到今日吧？”
這話多少用了點誇張的修辭手法。
她是和鹿卿雲沾了點關系是不錯，但關系并不深厚，門派衆人因此對她變了态度的也并不多，其中最殷勤的也就薛墨林一個。
不過那不重要，反正穆清辭不知道。她是奔着氣死對方這一目的來的，當然越能戳人痛腳越好。
她說是來問話的，但要是能趁機出口惡氣，她自然沒有不這麽做的理由。
穆清辭急得幾乎要伸出手來撓她的臉，被她輕巧避開。
青楸仗着穆清辭動不了自己，面上的笑容愈發真誠燦爛：“師姐您猜怎麽着，現在我也算掌門跟前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要是我說的話，不管多不靠譜，掌門大人都會信上幾句。眼下你已經被關起來了，可我們的好師尊還在外頭呢，你說我要是……”
“你給我閉嘴！”
青楸得意地一挑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杜茯苓對穆清辭的偏心，與之相比，穆清辭對師尊的感情顯得平淡許多。可她總覺得這只是表象，他們之間的“情誼”不至于如此不對等，如今一試，果然如此。
鹿卿雲默然聽着青楸有意激怒穆清辭而随口說出的瞎話，一句話也沒說，将默認的态度表明了個十成十。
眼見着穆清辭的心态已起了變化，青楸将此前嬉皮笑臉的模樣一收，冷漠開口：“你知道我要問什麽，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愛說不說。你若是執意不言，那就随我編了。”
言畢，她退開半步，只冷眼看着穆清辭的表情一變再變。
在穆清辭的雙眸中，青楸看出了恐懼。這讓她愈發肯定了之前的想法，在杜茯苓之外，肯定還有另外一號人物，只對着師尊，穆清辭絕不可能恐懼至此。
然就算這樣，她也沒能從好師姐口中套出想要的話。
穆清辭緊咬着下唇，帶着幾分恍惚，不住地搖着頭：“不，我不能說，要是說了，我們只會死得更快，我不能……”
青楸居高臨下看着她：“這便是你的答案？”
穆清辭一咬牙：“……是。”
她那楚楚可憐、像是忍下了莫大冤情與委屈的模樣亂不了青楸的心，也換不來鹿卿雲的憐憫。
青楸顧自向着鹿卿雲請示：“掌門大人，我們這便走麽？”
鹿卿雲微一颔首，擡步就走，待青楸跟上後，負責看守暗牢的一念門弟子将大門重新關上并放下重鎖。
又一次跌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穆清辭只覺得心髒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何謂“一步錯、步步錯”，她算是明白了。然而事已至此，她已沒有回頭路可走。
出了暗牢，青楸直接下了結論：“穆清辭背後，肯定還有一只推手。就是不知道那人……會不會藏身于一念門中？”
她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
彼時一向高高在上的穆師姐忽地從雲端跌落，在她那兒受了委屈、想趁着這難得機會踩兩腳的人壓根兒數不過來，只怕她到哪兒都有人盯着，要是有不相幹之人同她搭話，總會有人注意到。可若是那人是門中人，便不會太過引人注目。
她想到的，鹿卿雲也想到了。
“穆清辭不敢說，還有杜茯苓在。”
青楸眼眸一亮：“所以掌門大人是準備對杜堂主動手了？”
鹿卿雲：“是。”
此事總算提上日程，青楸實在難掩心頭暢快之情，都想立刻飛奔回屋，将十堂種種不公之事大書特書，以便日後成為呈堂證供。
她禀明想法，鹿卿雲眸光一轉，沒準她借機開溜的提議：“太麻煩，随我來。”
青楸只得将已經邁出的步子收回，不大情願地跟上了掌門的步伐。
這一回，鹿卿雲帶她走的，是一條下山路。
下山路青楸已走過好幾次，按理說應當是最熟悉不過，然此時她放眼望去的景色處處陌生。她意識到，他們應當是又入了什麽陣了。
有掌門在身側時，她的膽子總會被放大些，所以就算走的是條陌生道，她也不覺得有何危險。
青楸沒有多問，鹿卿雲倒主動做了說明。
“我帶你去見的是門中掌事——姚南風長老。”
她對這名字倒是有些印象，秘籍中提到過，在一念門內有個級別極高的長老名叫姚南風。
姚南風雖然管着不少事，尋常弟子平日裏卻很難碰着她，所以秘籍中對她的記載并不多，只提到若是能同她處好關系，每月都可以去她那裏領取一件品級上乘的寶物。
青楸連姚長老的面都沒見過，自然也蹭不上這樣的好處。
從記憶裏将姚南風這號人物尋出來後，她扭頭問鹿卿雲：“掌門大人是要弟子将十堂的種種告訴給姚長老知曉麽？”
鹿卿雲點點頭：“門中事務本該由我處理，然我父母……飛升時，我尚且年幼，師姑便代我管了不少事。此後我與師姑常常需要閉關，一部分事務便交到了姚長老的手上。”
他這一句話中透出了不少信息，讓青楸很想仔細琢磨琢磨，比如在他說出“飛升”二字前那幾不可察的停頓。可惜時間有限，她來不及一一辨別，便随意選了個詞做重點：“掌門大人常常需要閉關……是因為元靈受損？”
他的情況，她是親眼見過的，也便沒了隐瞞的必要。
鹿卿雲幹脆應了聲是。
青楸下意識取了秘籍在手中想要翻看，旋即想起來他們此時還有事情要去做，又将它塞回到了儲物戒中：“等今日事了，弟子再找找有沒有固靈的法子。”
“不必。”
“有戒靈珠在，短時間內不會有事。”
像是怕她心存疑慮，鹿卿雲還特意調動了靈力，讓她感受了一下戒靈珠留在他體內的能量。
青楸眨眨眼睛，不再糾結于此。
用過戒靈珠之後，她再沒見過掌門以狐貍的形态出現，如此想來，他應當是強健了不少，不需要她多擔心了才是。
她很自然便轉移了注意，将心神放在一會兒要見的姚南風身上：“掌門大人，弟子見了姚長老後，是該将杜堂主所做種種都仔細說上一遍麽？”
如果要做到這種程度，那可有得說了，她得好好打個腹稿才行。
“不必如此仔細，選一兩件，讓姚長老知道有這麽件事便可。其餘的，她自會在查明後做安排。”
青楸一挑眉。
……鹿卿雲這，怎麽像是話裏有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