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偶遇
偶遇
青楸一直以為，鹿卿雲身為掌門，應該住在一念門最高處的那幢房子裏才是，就連剛才的幾位同門也是往這方向指的路。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并非如此。
在鹿卿雲的帶領下，他們竟是一路向着後山去了。
看她疑惑，他還特意多解釋了一句：“平日，我住後山，不管門中事。”
青楸的疑惑不減反增。
掌門都不管的話，門派是誰在打理呢？
七拐八繞之下，路兩邊的景象已完全不同，在她視線範圍內能看到的，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樹。郁郁蔥蔥的樹在路的兩旁整齊排開，枝葉層層堆疊，大有遮天蔽日之感。
時至五月，天氣已顯出幾分燠熱，走在這樹下卻不會覺得燥，清涼之感撲面而來。
“掌門大人，這地方我怎麽好像……從來沒來過？”
“此地有結界，常人無法進入。”鹿卿雲忽地想起什麽，将一塊木牌丢給了她：“拿着這個，下次就能進來了。”
青楸忙将木牌收好：“多謝掌門大人。”
她原本還想趁着這難得機會仔細研究研究堂堂一門之掌的屋子能有多奢華，實在可惜，鹿卿雲沒給她一探究竟的可能。
鹿卿雲指着樹後的一片房舍：“除了起頭三間有人，剩下的屋子都空着，你就在這幾間屋子裏随意挑一間住進去。”
說完這幾句話，他似乎就做完了應做之事，再沒多解釋些什麽，繼續往山上的方向去了。
青楸只能憑空猜測，掌門大人的房間，還要在更靠近山頂一些的地方。
眼下，她還是覺得自個兒的事更重要，便沒有繼續糾結于此，拎着行李往那一排屋舍去了。
屋舍總共是十間，極齊整地排在那兒，列成了一條标準的直線。每座院落似乎都是二進二出的格局，給她一個人住都顯得有些空了。
既然前三間都有人住了，那她想也不用想，直接往第四間搬就是。
邁進院門的一剎，遠門上忽地出現了一枚大鎖。她琢磨了一下就弄明白了，這好像是枚掌紋鎖，只要她把手覆在鎖上，鎖就能自動打開。
青楸進門後先觀察了屋子的衛生情況。
幸好幸好，這地方雖然久無人居，可每間屋室都幹幹淨淨、不染纖塵，像有人常常打掃一般幹淨。進屋前，她對于自己得花小半個月打掃屋舍的擔憂都是想得太多。
青楸剛将自己的東西在屋裏擺齊整，她一直随身帶着的手鏡忽地有了反應，将她吓了一跳。
她将手鏡取出，從上頭可以瞥見方仙師的身影。他身後是一條繁華的街巷，她看着總覺得有些眼熟。來來往往的行人不住地将視線放在他身上，顯然沒把他當成什麽正常人。
青楸忙接起了這段通訊：“方仙師好，仙師可是有所發現了？”
“正是正是，小友要是現在有功夫，立刻趕來吧，就在葉子鎮，錯過再想遇上，恐怕有些難了。”
方仙師報出個地名，确實是在葉子鎮上。
左右沒有旁的事要忙活，青楸沒有猶豫，立刻向着那地方趕了過去。
不過，這事實在是有些奇怪。她分明記得，她是在距離葉子鎮挺遠的一個地方賣掉了戒靈珠的，這珠子怎麽會回到這兒來呢？
趕到方仙師所說的藥材鋪子時，青楸總算知道方才行人紛紛對他格外關注的理由何在。
方仙師大概剛剛跟他之前帶着的那只烏龜打了一架，還打輸了，那烏龜現在緊咬着他的頭發吊在他身後，他扯了半天，都沒能讓烏龜松口。
青楸輕咳兩聲，向方仙師提醒了自己的存在。
方仙師扭頭看到青楸，很是平靜地松開了抓住烏龜的手：“啊，小友已經來了啊。請到這邊來。放心好了，這只烏龜不會咬你的。”
青楸對他這話持懷疑态度，但還是依言，湊在了方仙師的身旁：“仙師之前說已經有線索了，指的是什麽？”
“你往院子裏看。”
這扇窗戶正對着藥材鋪子的後院，院中，幾個身影正在忙碌。有負責處理藥材的，有負責處理木料的，總之，每個人都有事要忙。
在這些人中，一個看着才八九歲的男孩格外惹人注意。
青楸認出來了，這就是他要找的那孩子，可是——
半個多月前，他還蹲在路邊，和一群年紀相仿的夥伴打着彈子球，臉上是這年紀的孩童該有的那種笑。
無憂無慮，少年不識愁滋味。
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像是完全換了個人，衣衫褴褛、蓬頭垢面，混在大人堆中試圖和他們搶活幹，以至雙臂磨出了無數血痕。
“他這是……”
方仙師一擺手，阻止了青楸往下追問：“小友就是問我，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能找到這孩子還是受了師兄的指點。總之，事情已經替小友辦好了，這次的酬金——”
他本想直接報個數字，然目光在青楸身上轉過一圈後，他改變了想法。
見方仙師半天沒有說話，青楸不得不試探性地出聲：“方仙師，酬金怎麽說？”
“我也不多要。小友的荷包裏，放着一片葉子吧？”他雖是在問，語氣卻肯定至極。
青楸搖搖頭：“我沒事往荷包裏塞葉子做什麽？”
“肯定有！你翻翻看！”
“怎麽可能有……”
雖然懷疑，青楸還是翻出自己的荷包掏了掏，果然摸出來一片小葉子。
青楸看向方仙師：“我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方仙師：……
“要不小友問問自己曾經發生過什麽？”
青楸沉思半晌，總算在自己的記憶中找出一些模糊的片段。幾日前，她給那只小狐貍綁好白石塊後，确實在窗臺上撿到了這片葉子，還順手放進了荷包。
這麽小的一段插曲，她自己都記不太清了，方仙師怎麽能一眼看出來。除非，這葉子不同尋常。
“小友，我想這件事，應該很容易就能決定吧？”方仙師笑眯眯地提醒了一聲，眼神卻沒有語調那般和善。
生意只差付款的最後一步，何況她也打不過方仙師。
青楸沒什麽好猶豫的，将葉子遞到了方仙師眼前：“那麽，請仙師收好。”
“交易達成。那麽，小友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找那孩子吧，能不能得到解答，就看你自己了。”
方仙師拿到葉子就走，生怕晚上一步就會突生變故似的。
直到走出了那家藥材鋪子，他才敢讓燦爛的笑容在臉上徹底綻開。
要麽大富大貴，要麽血本無歸。他運氣極好，這次可是賺大發了，果然偶爾賭上一場是值得的。
青楸暫時還不直到自己無意中失去的是什麽。
她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個小孩兒身上。
小孩兒終于完成了半天的工作，又一次擠到大人堆裏，想要從領頭人手中得到自己那份工錢。
總算拿到了錢，不過七枚靈幣的工錢，他躲到角落來來回回數了整整三遍才終于确認無誤，小心翼翼地貼身放好。
想來這時候他也許會有說幾句閑話的興致，青楸湊了上去，坐在了小孩兒的身邊。
小孩兒帶着幾分警惕往邊上閃了閃，卻沒有躲遠，更沒有徑直離開。
青楸指指自己的臉：“還認得我嗎？”
小孩兒對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帶着幾分遲疑點了頭。
玩彈子球玩得很爛的大姐姐，他還記得。
“那……之前我賣給你的那顆彈子球，你還留着嗎？”
小孩兒又是好一陣子的沉默，沉默過後，便是一陣點頭。
這倒是讓青楸有些驚訝了。
看他眼下的處境，顯然很是不妙，她原本以為彈子球那樣的累贅之物他早該丢掉了，沒想到竟然還會被他帶在身上。
“那你能不能……”青楸的話尚未說完，便被一聲悶雷似的巨響打斷了。
小孩兒捂住自己的肚子，雙頰染上淺淡的粉紅色。
“餓了？”
“……嗯。”
青楸下意識伸出手，帶着憐愛之情摸了摸他的發頂：“要不要跟我去吃飯？雖然吃不了太好的，但填飽肚子，應該沒問題。”
小孩兒原本應該是想拒絕的，無奈腹部發出的抗議聲太響，完全掩蓋了他那一句細若蚊吶的“不”。
青楸拉起他的手之時，餓極的他沒有任何掙紮。
“那我們這就走吧。”
青楸彎了彎眼睛，帶着他直奔明月樓。
她沒記錯的話，明月樓也兼做外帶的生意，那兒買的煎餅還挺受歡迎的，值得一去。
小孩兒确實是餓了，四個煎餅囫囵着吞下肚子，險些就要噎壞。
還好青楸破有先見之明，還打包了兩份豆漿，才沒有出事。
“吃飽了？”
“嗯！”
“真的吃飽了？”
“真的！”
青楸又一次帶着憐愛之情撫摸了小孩兒的發頂，一時之間，都忘了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而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小孩兒卻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在身上摸了大半天，找出彈子球，遞給了她：“姐姐，給你。”
“你……”
“姐姐想要，對嗎？”
“對，可是……”
“給你！謝謝！”
小孩兒的笑容實在太燦爛，讓青楸有些晃神。
一個邀請不經思考，就從她口中蹦了出來：“你想不想跟我回去？別的做不到，管你吃喝還是……”
承諾尚未說完，一襲白影出現在了她視線範圍內。
她擡頭一看，就瞧見鹿卿雲站在跟前。
“哪裏撿來的？”
一天之內兩次偶遇，這也太巧合了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