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心裏突然浮現了一個名字。
蘇絨慌亂地整理好思緒,在發送框中删删減減,最後只回了一條簡單的信息過去。
【你是誰?】
會稱呼他為小絨的人屈指可數,而能說出好久不見這句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那個名字在心裏念及了無數遍,但蘇絨仍不敢确定。
實在太久沒聯系過了。
【許憬弈】
很簡單的三個字,連标點符號都沒有,卻讓蘇絨的氣息出現了一瞬間的紊亂,心跳得更快了。
真的是他。
蘇絨也不知道這兩天是怎麽的,為什麽自己昨日莫名想起對方,也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在今日突然找他。
容不得他多想,許憬弈下一條信息又發過來了。
【小絨,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怎麽會不記得呢。
從小陪着他一塊長大的竹馬哥哥,一直以來都很照顧他,不僅經常會陪他玩,給他打扮,而且還會經常輔導他功課。
但自從他上初二那年對方不辭而別後,兩人就再也沒見過了,他也沒有再聽到過對方的任何消息。
心情驀地回到了發現許憬弈離開的時候,小小的心髒被無措和悵惘充斥着,連帶着舌尖都能嘗到酸澀的苦意。
背着書包像往日一樣來到許憬弈的家,卻被安保無情地擋在了門外。蹲在一旁的石墩旁,從白天等到月亮出來,終于被看不過眼的安保叔叔告知他們家少爺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了。
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留下。
那日,身後的書包變得很重很重,他走了很久才回到寄住的大伯的家。
媽媽在他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去世了,從五歲起他就因為父親工作的關系,從小被寄住在大伯家裏。大伯一家雖然從未虧待過他,但由于大伯和大伯母時常待在國外,他常年跟着堂哥一起長大。
堂哥比他大了整整五歲,年齡差以及性格的差異導致蘇絨通常都是獨自玩耍,相當寂寞;在那時候,他意外認識了住在同一個園區的許憬弈。
他跟許憬弈差了三歲,可許憬弈卻願意陪他玩,即使對他來說許憬弈相當神秘。
他們雖然住在同一個園區,但許憬弈是住在園區的最深處。
明明園區的大門已經有了嚴格的安保,但屬于許憬弈的家門前卻配備了更為森嚴的門禁,門口穿着黑衣服的叔叔時刻都在警備着。此外,那麽大的一個家,只有許憬弈和管家爺爺住在那裏,他從未見過許憬弈任何一個家人。
而在他第一次被攔下後,之後的每一次都會被安保叔叔輕松放行,只除了最後那一次......
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蘇絨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已經跟對方交換了微信聯系方式,許憬弈連着給他發了好幾條信息。
【小絨,對不起。】
【因為事發突然,我當年走得比較急,沒能好好跟你道別。】
【請原諒我。】
許憬弈加上微信後說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蘇絨看着這遲來的道歉,眼眸瞬間沾上了一層水霧,覺得鼻子酸酸的。
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好哄,一直以來埋在心裏的悵惘被這三句話給打散了。
算算時間也過去将近八年了,大家也都長大,很少人會為了小時候的不辭而別而鄭重道歉。
【沒關系的,憬弈哥。】
【我能理解!】
看着靜止的對話框,蘇絨想了想準備發個可愛的表情包緩和下聊天氛圍,卻見對方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小絨,我過段時間能回國了。到時,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當然可以呀】
快速發了個貓貓點頭的表情包過去,見對方似乎沒有再回信息的打算後,蘇絨這才舒了一口氣,随即退出了對話框。
恰巧又有一條信息進來,蘇絨還以為是外賣送達的提醒,卻不料是他們班的班長給他發的私聊。
【轉發輔導員的通知:請參加補考考試的同學請于今日內...】
沒再故顧及被許憬弈擾亂的心神,蘇絨看着這條通知兩眼一黑。
完蛋了。
...
夜闌人靜,
某國郊外的獨棟別墅內,三樓的書房仍亮着燈。
寬大的深色桌面上放着不少文件和資料,兩臺電腦顯示屏上仍然亮着,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外語文字。
後背倚靠在黑色的皮制椅背上,許憬弈拿起桌上的洋酒杯,抿了一口裏面琥珀色的冰涼液體。
‘咔咔’森*晚*整*理的兩聲微響,是杯子裏圓形冰塊碰撞到杯壁的聲音。
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方型杯口,黑眸看向面前仍亮着屏幕的手機,目光停留在蘇絨最後發出的貓貓表情包上,下斂的眼眸閃過一抹暗色。
“小絨...”他喃喃着蘇絨的名字。
低沉的沙啞嗓音裏帶着酒後的粗粝,領口處凸起的明顯喉結上下滾動着,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用力地把戴上領釘的領帶一把扯開。
鑲着藍鑽的精致領釘随着力度摔落在深色木地板上,沒有理會掉落的昂貴領釘,許憬弈緩緩合上了眼眸。
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電腦發出‘叮咚’一聲,他才有了動作。
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小彈窗,收到一封新郵件。看到發信人後,許憬弈眸底一暗,熟練地操縱鼠标點開了郵箱。
看着含有‘蘇絨’兩字的郵件标題,許憬弈沒有立刻點開,反而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了一瓶滿是外文的藥瓶。
沒有一絲猶豫就倒出了兩顆白色藥片,就着桌上冰涼的液體咽了下去。
重新看向電腦屏幕,許憬弈終于點開了郵件。
郵件正文沒有文字,而附件是一個壓縮包。下載、保存,解壓後文件夾裏出現了一個文檔和一個文件夾。
先是點開了文檔,跳出來的第一個頁面是蘇絨的一寸照片;是近期的照片,他身穿一件有領的素色襯衫,額上的劉海有些長,擋住了眼睛,但照片看上去很正式,似乎是特地到照相館裏拍的。
沒有急着看下面的內容,右鍵保存下這張照片後,許憬弈點開了一個帶密碼的文件夾。輸入密碼後裏面出現了以‘小絨’命名的文件夾,裏面全是按照年份分類的。
從他跟蘇絨認識的那年開始記錄,直至八年前,記錄斷在了他上高二那年;也就是在那年,他離開了蘇絨。
新建個文件夾,輸入今年的年份,許憬弈把剛才存下的照片放了進去。
退回到上一步,随意點進了一個文件夾,裏面全是他以前收集到的蘇絨的照片。看着一張張小男生的照片,許憬弈就算不看小圖也知道下一張會是什麽。
他太熟悉了。
這些年來全是靠着這些照片才能撐得下去,否則早就在...裏瘋掉了。
不願再回想那個地方,許憬弈把照片重溫一遍後,他再次回到了剛才的文檔,而這時已經過去将近一個多小時了。
鼠标滑動,文字顯現。
裏面記錄了從他離開後蘇絨的生活。因為時間久遠,羅列的內容并沒有十分細致,但基本可以了解蘇絨生活的變化。
像一個狂熱的粉絲努力地翻閱偶像的生平經歷,但與之稍顯不同的是,許憬弈更是在努力找回本該屬于自己與蘇絨的回憶。
他渴望在蘇絨那缺失自己的八年裏能有自己的身影,他企圖杜撰自己的記憶去騙自己,他妄為地想在蘇絨的生活中能侵占到一份領地。
他沒瘋,他只是太想他的小竹馬了。
八年的分別改變了很多人和事,但唯一不變的是他對蘇絨的惦記與念想。
但諷刺的是,當年他就是因為被人發現這份惦記而被迫離開的。
想到當年的導火線,許憬弈眼眸一暗,記起了那天他去接蘇絨放學時看到跟小男孩牽手的年輕男教師。
他一點都沒後悔自己曾做過的事情,對于那個該死的男人,他甚至覺得下手還不夠狠,最後竟沒能把人給徹底弄死。
但也因為他的失控,不僅被嚴密地管控起來,而且還造成了遺憾的八年。
帶着貪婪的眼神,許憬弈把蘇絨的初高中生涯都看了一遍,在确定這過程中沒有出現其他不穩定的因素後,他才開始看蘇絨大學生活的記錄。
很快,他把後面的內容都看完了。
整間書房陷入了可怖的寂靜,氣壓低到了極點,眼眸死死地盯着其中的兩段調查報告上。
他的小竹馬被人蠱惑了。
[大一,蘇絨搬進離學校不遠的寧雅小區,沒有選擇住在學生宿舍。性格孤僻,跟同學相交甚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人際關系較為簡單。經常去圖書館,每科考試維持在九十分上下。]
[大二,學習松懈,報班學習做甜品,成績下降。兩點一線的生活軌跡改為三點一線,時常出現在邢氏集團樓下,疑似與邢焱宸關系匪淺。]
沒有再看下去,許憬弈冷着臉點開了另一個文件夾,裏面有幾張照片。
除了屬于蘇絨的單人照,剩下的兩張是蘇絨與一個成熟男人的合照。
看照片的角度來看,這兩張圖都是偷拍。
一張,邢氏集團樓下,高大的男人目不斜視地走進辦公大樓,身邊跟着一個頭發微長的瘦小男生;男生的手裏捧着一個漂亮的紙盒子,一臉期待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一張,雨天裏,身穿西服的男人撐着傘,旁邊站着一個低着頭紅着臉的年輕男孩;兩人雖然沒有互動,但站在一起卻有些說不出的協調感。
臉色陰沉地看着這兩張照片,許憬弈把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原本趨于平靜的眼眸被瞬間湧起的陰鸷徹底卷席,寒光盡顯。
剛才吃下的藥片似乎難以壓住體內瘋狂叫嚣着的攫取,恨不得撕裂兩人的照片。
驀地,幾近失控的情緒被及時控制住,許憬弈喝下一口涼酒壓下內心嗜血的瘋狂。
單獨把這兩張照片屬于蘇絨的部分截圖保存到私密文件夾內,随後看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日歷。
他要盡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