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狂風驟雨。
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大馬路上只有往來的幾輛車子。暴雨打落在擋風玻璃上,為了安全起見,車速都被控制得很慢。
來到前方的十字路口,紅色指示燈正在從六十秒開始倒數,駕駛座上的司機無情無緒地看着路口的路況,突然被一道單薄的身影吸走了視線。
下這麽大的雨,那人不僅走得慢慢悠悠,而且還不打傘。
手裏好像還拿着一個藍色的紙盒子,不過現在應該都被打濕了吧...
前面就有擋雨的雨棚,怎麽不跑快兩步呢?
好奇的視線一直跟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後面的車子鳴起催促的喇叭,司機才終于回過神把車子起步。
在拐彎時還是忍不住再看一眼,在看到那人仍保持着緩慢的速度行走時,司機不禁嘀咕了一聲:這人還真古怪......
不知道自己被人擅自評價了一番,蘇絨下意識地抱緊手裏的紙盒子,忍住腳腕處的痛意繼續向前走,沒有在前面的雨棚處停留,直至回到住處才停下腳步。
憑借着肌肉記憶把門打開,蘇絨進屋內後先是脫掉了鞋子,把懷裏一直抱着的紙盒子放到客廳的小圓桌上後就坐在了地板上,沒有立刻去收拾自己被雨淋得透徹的身體。
他現在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腦子裏出現的東西。
從今早起床,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昨晚似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可睡醒後卻記不得夢裏發生了什麽。沒有過多糾結那個奇怪的夢境,他按照原計劃出門,卻在路口處不小心被一輛淺灰色的車子撞了一下。
不,也不算撞上。開車的司機敏捷地躲開了,而他只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吓得摔倒在斑馬線上。
也因為被吓到,瞬間把昨晚夢裏發生的事情全都想起來了。
夢裏面的他宛若變了一個人。
他夢見自己是一個愚蠢且懦弱的工具人,自己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推動劇情的小炮灰。
唯一比較特別的是,他所生活在的世界是一個由三本不同劇情的書糅雜組成,而他要做的是推動三本書的劇情發展。
在追妻火葬場的劇情裏,他是導致大佬追妻的可恨小白花;在白月光替身的劇情裏,他是導致大佬陷入瘋狂的替身;在無CP的真假少爺劇情裏,他是導致真少爺痛苦受虐的幫兇。
不讨人喜歡,不受人待見。
不僅是一個存在感極低的透明人,也是一個愚蠢至極的炮灰蠢貨。
就算他什麽也沒做,背鍋的人是他,受罪的人是他,最後下場凄涼的人也是他。
所以在劇情的最後,他被三個大佬恨死,聯合起來将他踩到了腳底。
想到夢境裏可怖的下場,蘇絨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冷顫,按着胸口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身體因為逐漸下降的體溫而變得冰冷。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徹底擺脫掉那個悲慘下場?
安靜的屋內只有他莫名變得急促的呼吸聲以及砰砰亂響的心跳聲,太陽穴一漲一漲的,視線逐漸變得無助茫然。
出神地看着小圓桌上被雨水打得濕皺的紙盒子,想到裏面的小蛋糕應該全都壞掉了,蘇絨想伸手拿過來,卻被旁邊突然響起的震動聲吸引了注意力。
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提前設置好的提醒事項彈了出來。
【下午三點半給焱宸送下午茶。】
低頭看了眼上面顯示的提醒,蘇絨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下。
給焱宸送下午茶。
邢焱宸。
這是追妻火葬場裏的主角攻,也是那個會把他弄得下場凄慘的一號大佬。
為了鞏固剛接手的邢家,邢焱宸被迫與楚岚商業聯姻。原本約法三章互不打擾,但邢焱宸卻慢慢被楚岚吸引;與博學多才、善解人意的楚岚比起來,外面那個一直厚着臉皮糾纏自己的小白花實在惹人讨厭。
雖然讨人厭,但邢焱宸還不至于出手對付;本想着不理會就能省事,沒想到小白花竟大膽挑釁楚岚,使得楚岚一氣之下簽下離婚協議離開。
因為小白花的錯,邢焱宸開始了追妻之路;與此同時,他也不忘去收拾罪魁禍首。
也就是蘇絨。
小心地咽了下口水,蘇絨顫着手拿起手機。
點開提醒事項的app,點擊這條‘提醒’的大拇指向左滑動,在看到紅色的删除字眼出現時,他堅決地點了确認。
确認删除。
手機都來不及放下,蘇絨立刻把圓桌上的紙盒子扔進了旁邊的黑色垃圾桶裏。
頓時,他有種渾身釋然的感覺,心裏懸着的大石頭仿佛放下了。
緊繃着的肩膀瞬間放松下來,後背無力地倚靠在沙發旁,白色的衣服在濕透後緊緊地貼在身上,把身後的布藝沙發都弄濕了。
可蘇絨毫無知覺,只怔愣地看着現在身處的這間房子。
這不是他的房子,是尉卿允的房子。
尉卿允是在白月光替身劇情裏的主角攻,也就是二號大佬。
尉卿允的心裏藏着一個白月光,但白月光因為某個原因出國離開,為了消解思念,尉卿允找上了他;那時候的他由于某些原因需要一大筆錢,剛好尉卿允出現,兩人定下了一份為期三年的協議。
尉卿允給了他一大筆錢并為他提供了一個住所,而蘇絨則需要扮演成對方的白月光并配合尉卿允所有的要求。
雖然是所有的要求,但由于尉卿允有嚴重的肢體接觸潔癖,每次跟蘇絨相處時總會保持安全的距離。
也正因為這點,蘇絨才答應下這個荒謬的協議。
可現在,他想要斷掉跟尉卿允的關系。
因為昨晚的夢境告訴他,尉卿允的白月光将在不久後回來;由于他的存在,白月光産生了誤會,而尉卿允為了解決誤會,會暗地裏把他給解決掉。
想到自己被掃地出門的丢人下場,蘇絨決定先一步離開。
剛好這段時間尉卿允到國外出差了,大概在他開學後才會回來,他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
首先要思考的是,怎麽還上欠尉卿允的那筆錢。
...
光線昏暗的房間裏播放着律動感十足的音樂。
貼着白牆擺放的電腦屏幕投射出房內唯一的亮光,面前坐着一個披着長卷發,穿着小裙子的人。他的視線一直看着屏幕,那張沒被攝像頭拍下的臉上顯露出肉眼可見的慌亂。
等了良久,在看到有人進入直播間後,蘇絨小聲地朝麥克風說道:“歡迎進入酥酥的直播間。”
他的聲音很不自信,話術也很不熟練,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個新手主播。
可是這有什麽辦法呀?這些話術也是他剛才開播前在別的主播那裏學來的,之前沒有正經學過,也沒有認真看過別人是怎麽播的,稀裏糊塗地就開播了。
抖着手地拉了拉身上緊身的連衣裙,蘇絨在看到鏡頭畫面裏的自己後,只覺得臉上很燙,而藏在假發裏的耳朵已經是紅通通的。
之前他曾經聽身邊的同學說過現在直播行業相當火爆,但千篇一律的直播間實在太多了,要是沒有亮點根本就賺不來幾分錢。
所以,當他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賺錢時,直播的想法就出現了;而當他看到衣櫃裏那條不明來路的小裙子後,他決定女裝直播。
可現在看着直播間顯示的六個在線人數後,蘇絨開始懷疑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錯誤的。
他可能不适合幹這個。
不自在地扯了扯身前的衣服,蘇絨顫顫巍巍地用手把已經是第三次滑落下來的細肩帶給提了上去,臉上的羞赧更重了。
幸好鏡頭裏只有他坐着的畫面,臉也只露出了下巴,可以掩下臉上的尴尬與害羞。
是真的害羞,印象裏他從來沒有穿過這樣暴露的衣服。
緊身的淺米色連衣吊帶短裙套在身上,吊帶很細很松,松垮垮地掉到了肩膀的位置;胸口處的蕾絲設計雖然擋住了平坦的缺點,但過于低的領口卻把他鎖骨以下的皮肉都露出來了。
更別提這條裙子的長度只到大腿根部,是稍微動一下都會走光的程度。幸好他是坐在電腦面前,屏幕前的人完全不知道他下面像沒穿了一樣,光溜溜的兩條皙白長腿緊緊并在一起。
終于,直播間出現了第一條彈幕。
[新主播?男的女的?]
看着這條緩緩飄起的彈幕,蘇絨立刻打起了精神,在大腦裏争鬥一番後,老實地回答:“我是男的。”
雖然很難為情,但他知道男扮女裝是他直播的賣點,要是不把這個提出來,他毫無競争力。
果然,在知道這個穿着緊身短裙的新手小主播是男孩子後,直播間終于開始熱鬧起來了。
[我就說嘛,膚白腰細肩窄肯定就是小男孩!!]
[主播聲音聽上去好軟哦,露個臉康康?]
[對啊,看看臉吧]
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嚷嚷着要看臉,蘇絨立馬變得很緊張。
他不想露臉,由于家裏沒有任何化妝品,他現在只是穿上了裙子戴上了假發,臉上沒有半點妝容,整體看上去會怪怪的。
而且露臉女裝直播,需要勇氣。
沒辦法,他小聲地打着商量:“我們下次再露臉好不好?”
所以說蘇絨就是沒有做好功課。要知道,這些看慣直播的觀衆最擅長的就是給主播提要求了,能滿足要求的倒還好;要是不能滿足的,鐵定一直在磨主播提各種要求,任性得很。
而面對像蘇絨這種新手主播,一看就是好欺負的,觀衆們說起話來更是沒邊了,想着法子去吓唬他。
[不行,不露臉就舉報你!舉報了就不能再開直播嚕]
[酥酥是吧,別聽上面的亂講,舉報了只會被警告而已啦,只有被舉報三次才會被封號啦。]
[所以,聽話,露臉,不然就給我們跳舞!]
[哎呀呀,不露臉也行啦 看着嘴型挺好看的,靠近點鏡頭唱個歌呗~]
[笑鼠,唱歌要靠近鏡頭?上面的在想什麽別太顯眼了。]
看着突然變得混亂的彈幕區,蘇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為了遮掩慌亂随手拿起身旁的牛奶喝上一口,卻因為手抖而灑了一身。
整個嘴巴都弄得濕漉漉的,下巴挂着奶滴,胸口那塊位置濕了一大片,薄薄的淺米色衣服粘膩膩地貼在皮膚上;裙子變得有些透,在不斷閃爍的古怪氛圍燈下顯得別有意味。
頓時,直播間安靜了。
看着鏡頭裏的新手小主播手忙腳亂地擦拭着身上的奶跡,一條孤零零的彈幕飄了上來。
[所以,酥酥寶寶的直播定位是嬌嬌小奶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