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終于要進行開主椁室的環節了, 一衆專家難免開始擔心了起來。
擔心的還是最初的那件事,關于那幾個盜洞。
之前的盜洞雖然幾乎都集中在了主墓外回廊衣笥庫的位置,但仍然有一個盜洞直直地打在了主椁室上面。
漢代的墓葬大多都是層層疊疊的口字型, 主棺位于主椁室的正中間,比如之前的長沙馬王堆漢墓、北京大葆臺漢墓, 都是如此。
所以, 有經驗的盜墓賊就會如此行事, 在封堆的正中間打洞。
就連主墓M1旁邊的M2也是如此。
M2被推測為墓主人夫人的墓葬, 因為封土也很高, 可能是由于地質運動, 所以幾乎比,M1還高了,所以被盜掘的情況比M1更多,很多盜墓賊也都是直直從正中間的上面打下盜洞的。
打開主椁室的當天,從五湖四海來的專家都聚集在了M1旁邊。
包括但不僅限于國家文物局海昏侯墓專家組組長, 信利祥先生,他同樣也是國家博物館原田野考古組組長;還有陝西省原考古研究所副所長, 張仲立先生;以及中科院考古所研究員, 織繡修複界領軍人物, 王亞蓉女士等等……
現場可謂是巨星雲集。
說是華夏秦漢考古界最強天團也不為過。
而主椁室上面的封護措施也是最好的,幾塊木板渾然天成,壓的密密實實,每一塊都重達兩噸重。
楊領隊從省裏調來了軌道車,經過一上午的軌道鋪設,軌道車往返幾次, 最終才把幾塊木板分別抽走。
一衆專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
他們太怕看到主椁室被盜墓賊毀壞一空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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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有數十部攝像機也對準了主椁室。
因為前期對車馬坑和主墓外回廊的的發掘已經出土了太多的珍貴文物, 對主椁室的清理也引起了全社會的高度重視。
要是在被錄制的時候發現主椁室被洗劫一空,那可太丢人了。
即使通過先前的各種設備,已經基本斷定這裏沒有盜墓賊活動過的痕跡,但大家還是都感到十分緊張。
到了下午,随着最後一塊木板被抽走整座主椁室的樣子就暴露在了衆人眼中。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幸運之神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護了這座墓穴。
海昏侯墓的主棺,竟然沒有擺放在墓室的正中央!
這幾乎和所有的漢墓都不同!
專家組立馬松了一口氣。
海昏侯啊,不愧是你,連主椁室的布局都這麽不走尋常路。
大家能看到,整個主椁室的布局是“東寝西堂”的居室化布局,主棺竟然擺放在主椁室的東北角,也就是東面寝宮的北側。
而盜墓賊從中間打下去的那個洞,正好處于東寝和西堂的中間,如果放到現代理解的話,就是在卧室和客廳中間的走廊處。
正常人家,誰也不會在走廊上堆東西!
他但凡再往東或者西一點點,就能看到成堆的寶物了,可盜墓賊就偏偏這麽精準,打在了整個主椁室裏唯一沒放什麽東西的位置。
聽我說,謝謝你,盜墓賊!
一衆專家都把笑容挂在臉上了,趕緊組織各自的小組開展發掘工作。
首先要處理的就是主椁室內的積水。
這就是所謂的“飽水墓室”了,其實早就已經形成了一種專業的操作流程。
這種事楚孑當然不能錯過,于是結束了實驗室的短暫旅程,回到了一線的工作當中。
具體做法就是先用抽水機抽一層水出來,然後考古工作人員蹲或趴在操作臺上,對水中的文物進行清理。
看起來就像是在劃船一樣,還挺有意思的。
然後等這一層被清理完之後,再抽水,進行下一層的清理。
這樣可以确保文物在被清理出來之前,一直是泡在水中的。
反正已經被泡了幾百年,也不在乎多這麽一會,貿貿然拿出來很可能對于文物也不好。
不過,事實證明,楚孑想多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來在泥水裏挖文物的,沒想到卻是來撈文物的。
随着木板被抽走,一系列文物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浮上了水面。
這就和秦铎經常玩的撈小魚的游戲一模一樣。
什麽陶器、玉器、青銅器、綠松石、瑪瑙,都被滿滿當當的漆器頂出了水面。
那場面,就叫一個壯觀。
而楚孑也很幸運,被分配到了主椁室的西角進行考古發掘工作。
為什麽說比較幸運呢?因為按照主椁室的布局,這裏距離寝室比較遠,很可能發現一些比較貴重的東西。
抽水泵一連工作了三天,更多的陪葬品也露了出來,可供考古人員作業的木板也像是田字格一樣搭好了,三四十個人就像是插水稻秧苗的農民一樣,開始了作業。
楚孑撈完了浮在水面上的陪葬品之後,才發覺真正的挑戰剛剛開始。
從淤泥裏挖文物比從土裏挖還要困難。
力道不僅要掌握的更加精巧,還得更加細心耐心才行,不然就會把勾連在一起的文物弄壞了。
而這裏,舉目所及,基本上全是漆盒了。
飄在水面上的漆盒和埋在土裏的,到處都是。
漆盒本身就是木質的,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浸泡都已經有點腐朽了,而楚孑還必須得把漆盒完整的提取出來并盡量避開污泥。
這活沒十足的耐心真的做不了。
但楚孑卻興致高昂。
只要能開盲盒,其他的就都不重要。
而随着後續幾次的抽水,更多的東西露了出來。
他們竟然發現了一個床榻。
要知道,這個位置并不是在棺椁旁邊,按照專家的推測,這裏似乎應該屬于外面的客廳。
但卻沒有在客廳放床的道理。
楚孑和屠銮研究了一會,得出了一個結論。
很可能這裏的布局并不是大家之前所想的“東寝西堂”,而更像是內外寝室。
如果是在外寝室放一張床就比較合理,因為可以給婢女休息之類的。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這裏發現什麽。
而不出大家所料,終于在這張床底下發現了三個漆盒。
楚孑用小噴壺沖了沖,把上面的泥土淤泥基本都沖掉了,然後伸手向裏夠去。
然後。
有點尴尬。
他沒搬動。
本來還以為是漆盒黏在了床榻地下,但他從四個方向再用小噴壺沖了幾遍,都沒發現有任何粘連的地方。
難道是自己力氣不夠嗎?
雖然他不像秦铎那樣胳膊上都是腱子肉,但好歹也是個成年男性,怎麽可能力氣這麽小。
然後,楚孑就又努力了一下,沒想到還是沒拿動。
這可奇了個怪。
但也正是他這樣兩次的搬動,讓其中一個漆木盒上的一大團頑固污泥掉落了。
連帶着一小塊漆木,一并朽掉在了地上。
楚孑本能地感到一陣心疼,但很快,他就來不及多想了。
好……好耀眼!
楚孑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忽然就和一箱子金色的物體對視了。
午後的陽光正好照射進來,楚孑猝不及防地被閃瞎了眼。
是金子!
滿眼都是金子!
而另外兩個盒子也露出了一道縫隙。
也是金子!
這裏一共有三箱金子!
楚孑立即舉手示意,言簡意赅:“老師!這裏有好多金子!”
此話一出,周圍的目光瞬間都朝這裏聚集起來。
衆目睽睽之下,器械組也趕緊來幫忙,把三個盒子成功打開了。
光彩奪目,流光溢彩。
這恐怕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顏色。
其中一盒是馬蹄金,中間甚至呈對角線擺放了十分罕見的麟趾金。
而另外兩盒則是整齊碼放的金餅。
楚孑飛速的數了一下,每箱都超過了80枚!
而一個金餅,就有他的半個拳頭大!
衆人看到這三箱金子的詫異比看到那座錢山還大。
縱使他們知道海昏侯豪橫,但也沒想到能有這麽豪橫!
而實驗室很快就派人來了現場,金子本身就不易氧化變質,所以搜羅起來也沒什麽負擔。
只是為了保護脆弱(且此刻顯得并不怎麽值錢)的漆器,他們還是采取了整箱提取法。
也是通過這樣的方法,他們可以進行粗略的稱重。
這三箱金子難怪楚孑搞不定,加起來足足有20多公斤。
這是什麽概念,放到今天,按照當日的市價,超過了八百萬元。
是的,不附帶任何文物價值,但是這些黃金,如果純度足夠高的話,就值八百萬!
秦铎覺得自己在這種接二連三的沖擊之下,自己已經對金錢沒有什麽概念了。
不過當然了,作為考古人員他也不能這麽膚淺。
對着三箱金子許完願之後,秦铎看向楚孑,見他一臉沉思的樣子以為是這孩子被震懾傻了,問他:“沒事吧?”
楚孑抽離情緒,只道:“我覺得我們似乎又發現了什麽。”
秦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
“我們是不是可以根據這些金子的重量确定漢史上經常出現的‘一金’到底是多重啊?”
秦铎:“???”
這麽半天,你小子竟然是在想這個!
楚孑認真道:“漢書上描述金子的重量時經常用‘金’為單位,但史學家一直不知道這到底是多重,争議不斷。”
“有人說‘一金’通‘一斤’,所謂賞賜多少金就是指給多少斤黃金,但也有史學家說,‘一金’就是一個銅板的意思,不一而足。”
“歸根結底,就是沒有真的發現過西漢制的黃金。”
“而這兩箱金餅的大小和重量都差不多,顯然是遵循某種制式而定,會不會就是所謂的‘漢制黃金’呢?”
“那麽其中一塊的重量,很可能就是‘一金’的重量吧。”
楚孑分析完,看向秦铎。
秦铎指向楚孑:“你小子……”
這個時候還分析的這麽有道理……
還真特麽不是一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