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事
第13章心事
好在,他的思念并沒有讓他等太久。
在幾天之後,那位新來的舍友回家那天,他再次見到了紀懷遠,同時也見到了那個新舍友。
他這才知道,原來那人就是傳說中的紀家少爺紀懷遠。
紀懷遠從小便不怎麽公開露面,因此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模樣。再加上白紀兩家關系沒那麽近,所以白羽舟從未見過他,就連和紀家有頗多生意往來的安家也沒那個待遇可以見一見。
他們見到是在紀父四十大壽那天,各家都被邀請去了,只要是圈內叫得上名號的都送了邀請函。
白羽舟向來不喜歡宴會那種虛僞的客套,他覺得那很麻煩,而且沒幾個心眼子的還玩不過他們。但是他很喜歡裏面的小蛋糕,每個上面都點綴着奶油,要麽就流心,總之一口一個能把人給香迷糊了。
他今天來主要也是為了吃的,加上不想上晚自習,就請假了。
準确來說,是下午就請了。
家裏每次有什麽事都會問他想不想去,如果有課那就給他請假。
作為家裏唯一一個孩子,他無疑是備受寵愛的。哪怕是做了什麽事,只要不是特別嚴重都是可以去解決的。
他的成績也是家裏從來都不擔心的,他每天都和安雲待在一塊,學習不好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的腦子還是可以的,一些東西多看幾眼就能無師自通。
而且在白鴻山年輕的時候成績不再在意成績這種事,他自己被嚴厲對待慣了。
有了兒子以後,他想的是讓他快樂,不要像他一樣。
成績什麽的都無所謂,現在不好不代表以後不好,現在好也不代表以後一定是好的。
就算不好了,家裏還有大把錢財供他揮霍。
白羽舟記得所以小時候到現在有關于父母的印象,做了上面說了什麽他都還記得。
他記得從小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白鴻山每次在上班前說的。
那時候他還小,雖然心智是成熟的,但是不知怎得,也有可能是這個世界在影響他。但他還是很依賴白鴻山的,從小便如此。
白鴻山雖更加在乎鄭秋茨,但是對他的關愛也不會少。
于是在每個他纏着要出門去公司上班的早晨,無論是陰天還是晴天,白鴻山都會在臨行前抱起小時候的他,對他說:“爸爸要出去上班養媽媽和舟舟,如果爸爸不去上班的話,舟舟以後就吃不到好吃的蛋糕和冰淇淋了。”
“那我不吃冰淇淋了。”
“可是舟舟忘了媽媽嗎?”
“……”當年的他說了什麽他也忘了,只依稀記得他好像說了一句特別幼稚的話,卻是那個年紀能說出的話,卻不是他可以接受的話。
反正最後他再也沒有和白鴻山說過爸爸不要去上班好不好、在家陪他和媽媽這種話了。
-
後面因為這次的小蛋糕實在是太好吃了,他一口一口接着地炫,炫到後面又開始肚子疼了。
這副身體就是這樣,吃多了就會疼。
從小這樣他都沒有去注意這一點,從來都是安雲在身後看着。
這會兒安雲不在他才敢這麽吃的,要放在平時,他根本不敢在安雲眼皮子底下吃這麽多甜品。
因為安雲會管着他,雖然也順着他給他買,但是從來不讓他吃多。
最過的一次就是三年前,他那時過生日,但卻悄悄趁着大家沒注意到他時偷偷吃了很多,後面肚子疼拉肚子,拉到整個人虛脫嘔吐才被發現送去醫院。
自那以後,他再不敢了。
這次也算是個例外,人們常說這叫做好了傷疤忘了疼。
今天他再次忘掉曾經的傷痛,開始作死起來。
每次他忘記的時候,都會有安雲攔着。但這回安雲去前面跟人家談事了,他一個人吃吃喝喝的,也沒人敢攔着他。
等到他被安雲發現是他從廁所回來之後。
興許是真的吃的實在太多了,他急着去廁所解決一下,但是就是那急急忙忙的樣子被安雲給撞見了。
因為安雲也剛從廁所裏出來,然後白羽舟撞上他之後也沒管他,自顧自地往裏面跑。
這個樣子,安雲基本都能知道他怎麽了。
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他撅個屁股放個屁都能知道對方想要幹什麽,這個樣子的白羽舟安雲是見過很多次的,在很多次難受的時候見過。
這會兒他急着進去,自己也不好去攔着他說什麽,只能等他出來以後再說。
然而他等了很久,等到他都和那位他們宿舍新來的那位——也就是紀懷遠,完成一次談話之後,白羽舟依舊沒出來。
等到紀懷遠第二次經過他之後,他才終于出來了。
他出來後就是滿臉心虛的樣子,然後緩步走向安雲。
路過的紀懷遠看見他也停住了。
他看見了他從未在白羽舟臉上見過的神色,好像這種神色只會出現在面對安雲。
過去的學期裏他不知道這兩個人的事,但是也聽白羽舟天天嘴上都是安雲,猜到他們關系好,但是沒想到他們之間會是這個樣子的,就好像他們認識的十幾年裏都是這樣子的。
親密的關系之間總是讓人模糊的,當事人不會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樣會這樣。
就算知道,也會有一個是會不知道的。而另一個總是等待着的态度,淡漠的、卻又火熱的,不讓對方瞧見,卻讓全世界都瞧見了。
白羽舟和安雲之間的關系,就好像是雨天。
昭市的雨天是伴随着微風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和微風在這裏像是一種伴生關系。
它們之間互相離不開。
他有意無意又看了幾眼,便離開了。
-
這次見面白羽舟和安雲一起吃了早飯才分別,那天晚上安雲和他都各自回了家,沒有住到一起,但卻一起吃了早飯。
之後又會有好長一段時間是不能夠見到對方了。
兩人都深知這一點,所以這頓飯吃的格外的慢,直到白羽舟實在是快要來不及了才飛速結束。
安雲送他到門口,目送他下車進校門。
下車前白羽舟說:“期末考試你會來的吧?”
“嗯。”
“可是我等不到見你怎麽辦?”
“嗯?”
“你別老嗯行不行?”
“嗯。”
“……”
似乎是發現對方是真的無語了,他開口:“為什麽?”
“因為太想你了啊。”
因為太想你了啊……
這話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卻在安雲心裏留下了些什麽東西。
枯枝在泥地裏抽出新芽,長出嫩芽,随時将要噴薄而出。
他想要拉住對方,可白羽舟早早地離開了,他只好看着對方離開。
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了。
***
不出所料的,他們沒有等到期末才見面,不過見面方式卻是在酒吧。
那天白羽舟周末,第二天正好有一天的假期,所以那天晚上是沒有晚自習的。
他本以為可以回宿舍好好地睡上一覺,但緊接着就是臨門一腳的功夫,還沒踏進宿舍的大門就被一通電話打去了酒吧。
電話那頭的手機是一個服務生打的,可他還是聽見了安雲的聲音。
安雲也不是在說話,就是胡亂地叫喊着,嘴裏沒一句清晰的。
他有些急,趕緊打了個車就去了。
畢竟從小到大他從未見過安雲喝醉酒的樣子,就算是喝酒了,安雲也只是淺嘗琢止,從不會喝多。
但這次不知怎的,他是不知道緣由的,只有真正見到安雲的時候他才能知道為什麽。
白馬會所還有很多附屬的産業,比如昭市最有名的酒吧就是白馬會所旗下的。
但是這家酒吧出奇的和他們家其他産業不一樣,它是實打實的情景,平時放音樂都是不大的,給人的感覺更多像是在咖啡廳。
所以也會有很多人來這邊喝酒聊天。
像安雲這樣來了一心只有喝酒的也是多見,因為服務生在前臺工作了好幾年了,這種樣子的一看就是那種受了情傷.
像這種的,都不用多管的,等他喝醉了自然會打電話找聯系人接他回去的。
就這樣,安雲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最後整個人臉都開始紅了。
他是個情緒不易上頭的人,什麽都不會在臉上浮現。
包括喝酒。
曾經他也喝過不少,是公司的應酬。
那些人可不管你是誰誰誰的兒子,也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有沒有成年,直接給你倒。
今天你不喝就是不給他們面子。
可是面子這個東西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如果白羽舟在,估計就會這麽說了。
可是那是安雲自己。
他爸直接一個爛攤子丢給他,才不管什麽呢,他要是在也會護着,但是這次他不在。
安雲必須學會獨當一面。
那天他也喝了很多很多,但是絕對沒有今天多。
他喝完之後整個人都跟沒喝似的,除了那有些微微虛浮的腳步之外,和正常情況下沒有什麽分別。
要不是他找機會擋回去了,那些人都還要繼續跟他喝個天荒地老。
但這回卻是紅了臉,興許真的是上頭了。
白羽舟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知怎得,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安雲。
可能是自己對于想見到安雲的情緒過于強烈,也可能是因為安雲本身就是個特別矚目的人,任何人,不管有沒有看到別的,但是看到的第一眼絕對是他這樣的。
他上前。
安雲此時坐在吧臺前,手裏抓着個手機,也不知道在搗鼓着什麽。
反正白羽舟見他的樣子蠻投入的。
也很搞笑。
看着一個紅着臉的安雲在他面前,那副認真的樣子看得他當即就笑噴了。
他一邊憋着笑一邊拍拍安雲的肩膀。
安雲轉頭,看到他的那一眼眼睛都亮了。
下一刻,直接上前抱住了他。
那是一個好像要将他給勒死的擁抱,就算勒不死也得被捂死。
他快要喘不過氣了,想要将安雲給推開。
但安雲好像有意識知道他要将自己推開一樣,抱的更緊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這麽抱我?”
對方看他,眼神有些迷茫。
他想着壞了,不會真不認識人了吧。
那要是他現在沒來,換一個人來拍他,他也會這麽抱嗎。
他心裏突然就升起一股沒來由的難受,他不想安雲對別人也這樣,可是他又有什麽理由讓對方只對自己這樣。
他和對方是自幼一起長大,自己也動不動撩人家。
換一個人早煩了。
可是安雲卻是不厭其煩的一次次的回應他,但大多數時安雲是懵的。
因為自己的所有行為都是突如其然的。
所以每次他都不能完全去卻是安雲到底是怎麽想的。
就像上次分別那樣,他說“因為太想你了”,那也是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但是也還是讓安雲怔愣了好一會兒。
他那時沒看出來,等走出好幾十步後才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又懵了。
每一次他都不能理解,以至于這麽多年的心事都在。
他也不是一直都在糾結和煩惱,只是無事可做的時候總會想起這些。
他想,對方是那樣的耀眼,如果真的也會喜歡自己,那會不會有一種不真實感。
這麽想着,他又重新看回對方。
對方的眼神依然空洞,但是說話卻很清晰。
“知道。”
“真的假的?我怎麽不太信呢?你說你知道我是誰,那你告訴我,我是誰。”
“舟…舟舟…你是舟舟。”
很奇怪,明明是從小聽到大的稱呼,家裏大人包括安雲都是這麽叫他的,哪怕到現在也是這麽叫他的,但是這會兒聽見安雲叫他的小名,他居然還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像這一次的格外不一樣。
是因為對方喝酒了嗎?
還是因為很久沒有當面聽過對方這麽叫自己了?
他不知道。
正如此時他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喝酒。
在這裏買醉。
“你為什麽要在這裏喝酒?是工作出什麽事了嗎?不開心了?”他扯扯對方的衣袖。
安雲這會兒已經放開他了。
“嗯。”
“你嗯什麽?”
“不開心。”
“為什麽?”
“我要出國了。”
我要出國了。
這五個字,輕飄飄的,卻分量極大。
白羽舟啞住了。
他不知道要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
可能在安雲的視角來看,自己就是個可笑的模樣。
人家出個國,你跟老婆跟別人跑了一樣。
你這副樣子給誰看。
給人家看,人家能回應你嗎。
他總是會以最悲觀的角度來看所有的事務。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個樣子。
有的人可能表面上對着你嘻嘻哈哈的,但是誰知道背地裏是在說你什麽。
倒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因為他曾經确實見到很多這樣的人。
他記得初中的時候,當時班上有一個女生長得很漂亮,被隔壁班另一個男生喜歡,那個男生跑來追求她。但是最後女生不喜歡他,那個男生直接轉頭就翻臉了,跑他們把到處造謠,說這個女生怎麽怎麽樣,怎麽惡毒怎麽來。
最後那個女生承受不住壓力,跳樓了。
有時候人命就是這麽容易消亡。
随時随地。
可能你不經意間做出的某一件事,說出的某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殺死別人的最後一刀。
-
但是盡管他知道安雲不是那個樣子的人,但是他還是退縮了。
一次又一次的退縮。
“那你……還回來嗎?”
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其實就算安雲說他回來,他也還是會想他。
“但是我不太想去。”
就在他為什麽還沒問出口的時候,安雲又說。
“因為你不跟我一起,我爸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說我想跟你一起。可是他依舊想讓我出去學習,回來好管理他的公司,但是我不想過沒有舟舟的日子。”他說着,眼神都亮了幾分,“但是他說,如果你願意的,他可以給我們一起安排,但是我就怕你……”
“什麽?”
白羽舟知道他的未盡之意,卻還是問了。
他知道安雲想說——我就怕你不樂意。
他想想也是好笑,好像兩個人一起過了這麽多年,卻還沒有完全了解到對方。
人的心思難測,哪怕是對親近之人的。
他們總是怕與親近之人交心,因為這其中是否會不會發生什麽自己不願意看到的事實他們并不會知道。
“你為什麽會想跟我一起啊?”
白羽舟終究還是問出了那句話。
像是等待死神的審判,他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最終停留在他唇邊。
安雲的臉和他的臉相對着,長久伫立。
一直到服務生都看不下去了,跟他們說這位先生喝醉了,您要是來接他的就帶走吧。
他問了才知道,安雲一來就框框喝,恨不得把他們的酒全喝了,最終還是被他的酒量給阻止了,因為他喝不了那麽多。
白羽舟露出一個帶有歉意的笑,随後帶着安雲離開了。
四月的天還沒到燥熱的地步,這時候還是有點微涼的。
從酒吧一出來,兩個人的衣着突然就能看出差別了。
白羽舟穿着衛衣,而安雲穿着西裝。這麽想,到有點像是高中生弟弟來接上班後在酒吧醉酒的哥哥。
要是換個喝醉的人,如果白羽舟喝醉了,就更不對味兒了。
是那種路人看見都會想我要不要報警的程度。
白羽舟随手打了一輛車,他直接帶着安雲回了家。
到了安家大門口他才知道,這幾天安家都沒人,就連傭人都放假回家休息了。
他看着安雲,嘀咕:“你這幾天到底住在哪兒的啊?家裏又沒人。”
他有些心疼。
明明是一樣的家庭環境,一樣的背景下成長,安雲所接受的歷練是要比他多上百倍還不止的。
記得小時候他總會說讓安雲來他們家吧,總是逗的大人呵呵笑。
現在的他,卻是真的想讓安雲去他們家了。
成為他們家的人。
後面他帶着安雲回了自己家。
奶奶也很久沒見他了,說了很多很多話。
他還問到了安雲最近的近況。
原來安雲這段時間都住在市區的房子裏,那個房子是安權讓他幫忙處理公司事務開始給他買的,方便他路程上的用時。
所以安雲從很早開始就自己處理自己的生活了,只是有家裏人偶爾去看看,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自己一個人的。
他看着安雲,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只知道,自己或許也不能夠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