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3
03.三次
李姒從床上驚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痛。
五髒六腑都痛。
依舊是年旭家的房間，只是床頭沒有臺燈和玻璃杯。
李姒揉了揉太陽穴，大腦依舊一片空白。
“怎麽回事？”
她穿上拖鞋，深呼吸了一會兒，打開了衣櫃。
衣櫃上連着的試衣鏡已經被整片挖去了，只留下一個空洞的凹痕。
衣櫃裏下層是嶄新的女士服飾，翻開尺碼一看，全都是M。
李姒覺得自己見過一模一樣的場景。
她從前也許翻開過領口的尺碼，看見的卻是L碼。
李姒看了半晌，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突然，敲門聲傳來。
“小姒，醒了嗎？”
年旭推門進來。
李姒蝴蝶骨貼緊衣櫃門，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誰？”
年旭嘆了口氣：“別怕，小姒。我是年旭，你的男朋友。”
“可是我什麽都想不起來……怎麽會這樣？”
“疫情隔離了兩個月，你情緒受到刺激，就會複發失憶症。不過沒有關系，這個房子的每個角落都有我們的照片，我們就當重新來過，好嗎？”
年旭抓住李姒的胳膊，碰到了李姒的傷口。
疼痛感一陣陣傳來。
“嘶……”李姒直抽氣。
年旭心疼地吹過她的傷口：“夜裏你就會夢游，是不是又磕碰受傷了？”
李姒受不了他過分的熱情，有些別扭地躲開了他的關心。
“謝謝。我想先去洗漱，可以嗎？”
“好，我等你一起吃早飯。”
李姒進入衛生間，對發生的一切仍舊迷茫，用冷水洗了把臉。
擡頭的瞬間，李姒被吓了一跳。
——她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道紫青的掐痕！
可怖的畫面在她腦海裏閃回。
年旭面目猙獰地掐着她脖子，拳頭密集地砸下來。
李姒的慘叫一聲又一聲，混雜着他暴怒的質問。
此時此刻，年旭仍站在門外。
他隔着門，聲調溫柔：“小姒，怎麽這麽久，有需要我的地方嗎？”
李姒死死注視着鏡子，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她記起來了。
年旭是個可怕的家暴男！
要逃出去。
——一定要逃出去！
依舊是年旭洗澡時。
李姒從米缸裏拿出手機。
米缸吸了水，手機順利開機。
她打開淘寶“收貨地址”界面，确認了自己真正的地址。
李姒蹑手蹑腳地打開房門，不管不顧地跑了出去。
一切順利得要命。
李姒回到了自己真正租住的公寓，就在同一個小區。
房東幫助李姒開了門，并給了她一把新鑰匙。
地上靜靜躺着一個西瓜，是居委會發放的物資。
李姒抱起了西瓜，走進門去。
公寓不過兩天沒有人住，李姒卻覺得恍如隔世，癱倒在沙發上，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有一點陽光順着窗簾的縫隙漏進來，在她的手上撒上一層金碎。
李姒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裏，伸出手指接受金光的洗禮。
她順勢起身，拉開了窗簾。
原本喜悅的表情還沒有來得及收斂，對面陽臺上赫然站着個男人。
四目相對，年旭正陰沉沉地注視着窗口，占據了視奸她的最佳位置！
對視之後，李姒馬上拉上了窗簾。
她幾近崩潰，在手機裏翻找着有用的信息。
良久，李姒撥通了唯一認識的團長姐姐的微信電話。
“姐姐，我是李姒……你能暫時收留我嗎？”
“兩年了，我的前男友還陰魂不散！他每一次施加暴力，都會導致我應激、失憶……”
“他的愛窒息、恐怖，我不知道該怎麽逃出去，我只能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不離開他，我永遠擺脫不了被家暴、囚禁的命運！”
一聲短促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她熟悉極了，那是鎖眼被轉開的聲音。
李姒驚悚地轉頭，瞳孔驟然放大，拿手機的手止不住顫抖。
……
李姒從夢中驚醒。
入目是年旭家的陳設。
她的臉上又多了兩道傷口，痛到窒息。
李姒的精神狀态已經有點崩潰了，眼神有些呆滞地看向天花板。
突然，敲門聲傳來。
“小姒，醒了嗎？”
李姒起身打開門，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麽，我什麽都想不起來，這是哪裏？”
“沒關系，小姒。你有失憶症，這樣的狀況是正常的。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很愛你，這就夠了。”
李姒痛苦得蜷縮了起來：“你可以送我去醫院嗎……我好疼，頭疼，五髒六腑都疼……”
年旭面無表情：“現在疫情強制封樓，我們沒有辦法出去。別怕，小姒，隔離前我們去看過醫生，只要堅持吃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樓下的大喇叭聲宣傳樓層住戶下樓做核酸。
年旭緊攥住她的手腕：“小姒，我們一起下去做核酸，你排我前面，可以早點上來吃飯，好不好？”
李姒已經配合得戴上口罩，又摸了摸口袋，卻什麽都找不到。
“我手機呢？”
李姒着急地翻找。
“身份證好像也夾在手機殼後面……這樣要耽誤做核酸了，你先下去吧。”
年旭警惕地注視着她，生怕漏過任何有端倪的表情。
“不用，我跟你一起找，我們一起下樓。”
“別擔心，我又不是小孩了，自己一個人做核酸完全可以。”
年旭依舊不動，執拗地看着她。
李姒冷哼一聲，怒道：“你就在樓下做核酸，一分鐘不到就上來了，是怕我會偷你的東西嗎？還是你根本就是在騙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麽會騙你呢……小姒。”
年旭有些無措，笨拙地解釋。
“那你怎麽像看犯人一樣看着我，哪有男女朋友是這樣的？”
“……那好。我很快就回來幫你找。”
年旭猶豫着轉身，跑下樓去。
李姒目送年旭出門，确認他到了樓下。
她飛快地重新打開了門，方便聽見樓道的聲音。
外面做核酸的住戶來來往往。
逃！
李姒跑進廚房，在米缸裏翻找起來，飛快地撈出了手機，屏幕亮起。
年旭排隊做核酸，身邊的鄰居跟他問好，年旭也不理睬，幾乎每過五秒都要看一次手表，煩躁地朝二樓看去。
李姒進入卧室，找到了紅色行李箱，有些吃力地拖到了客廳，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傍晚的天色迅速陰沉了下來，雷電聲響起，強烈的風引來一陣鄰裏的驚呼。
年旭做完核酸已經進入了樓道，他匆匆往上跑，很快就在二樓拐角處露出了頭。
李姒聽見了樓下鄰居和年旭打招呼的聲音，猶如驚弓之鳥，丢下行李箱飛快地往樓上303跑去。
年旭發現門虛掩着，停頓了幾秒鐘，一把拉開門。
“小姒，你找到了嗎？”
年旭腳步如常地走進卧室，裏面空空蕩蕩。
不安的直覺越來越強烈，他快步走到廚房，狹窄的走道無法供他施展，堆擠在一起的家具随着他的行走碰撞，劈裏啪啦地落了滿地。
他的聲音抑制不住地暴躁，又像是絕望的哀鳴。
“小姒，別鬧了……你在哪兒，小姒？”
哪裏都沒有李姒的身影，年旭一轉頭，紅色行李箱貼着牆，因為帶不走，被抛棄在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