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盛大的蟠桃樣在賓主盡歡中落下了帷幕,所有前來參加的仙人們都知道,這天,要變了。
後來的後來,就如大家想的一樣,發生了許多事,有好的也有壞的。當然,這好壞是對不同的人來說的。
宴會結束的第二天早朝,王母以百花仙子籌備蟠桃宴期間無端失蹤,有怠職之嫌,下旨免去了百花仙子群花之首的位置,挑選了一名原身為瑤池金蓮的女仙接替了她。
百花仙子雖心中有冤,卻說不出口,誰讓她的記憶被消除了,之情的又全都受了罰無法出來為她辯白,她也只能含淚接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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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楊婵因在天庭并無居所,加之沉香之事與楊戬脫不了幹系,讓她對楊戬的恨意日漸加深,不想見他,只好在好友嫦娥的廣寒宮裏養病,一住就是七八天,待她終于康複了些,聽到王母罷免她華山三聖母一職,卻并不憂傷,反而謝恩之後高高興興的下凡去找劉彥昌去了。
她已經失去了兒子,現在只剩下丈夫了。
重逢是美好的,當分離盡四十年的夫妻在屋前相擁而泣,彼此訴說着思念時,沒有人不會為這一刻而感動。
但那之後呢
之後,劉彥昌在知道沉香身死,已入輪回後,大受打擊,本就身體不好的他一病不起,幸得有楊婵的照顧,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才慢慢好了起來。
劉彥昌生病時,楊婵細心照顧,兩人和睦恩愛,羨煞旁人,但當劉彥昌病好後,各種各樣的矛盾開始浮現。
四十年,對仙家來說也許只是一個靜坐修煉的時間,對凡人,卻是生命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這個時代的人們總是不長壽的。
四十年前,劉彥昌遇見還是華山女神的楊婵時,不過弱冠之年,英俊潇灑,器宇軒昂,而四十年後,年過半百的劉彥昌一條腿已經邁進了棺材裏,行将朽木,而楊婵依舊是那個風華正茂的美麗仙娥,他們的愛情還能在持續下去嗎
每每看到自己依舊美麗如初的妻子,劉彥昌心底就升起濃濃的自卑感,這時候,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麽仙人不能在一起,試問誰能容忍自己的愛人永遠年輕,自己卻一天天的衰老
楊婵本想讓劉彥昌修仙,可四十年前,劉彥昌沒有這份資質,四十年後,就更加不會有了。身體日漸衰老的他如果沒有靈物相助,就連入門也做不到,而三聖母自被貶下凡,就不被允許回天庭,去東海求藥,人家連門都不讓進,其他同樣在凡間供職的仙人她又不認識,更不會給她好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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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劉彥昌的修仙夢碎了,他開始不回家,總是在小酒館裏買醉,醉的不醒人事後,還要楊婵趕來為他付清酒錢,劉彥昌只是一個賣燈籠的,本就沒有多少積蓄,現在又不工作,自然沒錢買酒了,村裏人的議論開始多了起來,所有人對着他指指點點的,說什麽“年紀一大把還有個那麽年輕的妻子,他又不是什麽大人人,一窮二白的,怎麽可能守得住人”,又說“要娘子出錢養他,跟那些大宅子裏養的面首有什麽差別”
這樣的留言越來越多,劉彥昌再也受不了了,他總是在醉了後對着楊婵大吼大叫,甚至動手打她。于是,留言更多了。
楊婵不明白,為什麽她的丈夫越來越她冷眼相看,醉了還會動手打她,雖然因為自己身上有法力附體,但楊婵覺得自己的心碎了,從前那個文質彬彬的丈夫到哪裏去了那個溫柔潇灑的丈夫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糟老頭
楊婵這才真正意思到,她的丈夫是一個凡人,一個會老會死的凡人,這樣的凡人,是不可能永遠陪着她的。
可笑當初她還想着就算劉彥昌死了,她也會追着他的靈魂共入輪回,一世一世的找到他,與他白頭偕老。
可現在呢一世還未完,愛情卻開始褪色。
楊婵苦笑,她有些明白二哥為什麽要阻止她了,她終究是太過單純了,當當是看着劉彥昌一天天衰老,她就止不住的心裏發寒,她可以忍受自己一天天老去,一日比一日醜陋嗎不,她不能!不管是仙是人,只要是女子,沒有不注重自己的樣貌的,她早已經習慣了長生不老的美貌,又怎麽能容忍自己容顏衰老
可現在卻也只能這樣走下去,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回頭,哪怕是錯的,她也要陪劉彥昌度過這一生,就當,是她的贖罪。
這是,背叛愛情的懲罰。
“不下去嗎”
雲端之上,楊天佑與瑤姬并肩而立,看着下方坐在院子裏,變作半百老婦,糊着燈籠的女兒,伸手攬住了妻子的肩膀。
瑤姬手中抱着一只可愛的小狐貍,輕撫他的皮毛,望着下方女兒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但還是慢慢地搖了搖頭: “她長大了,我看得出來,這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大人了,這是她的選擇,我們只要看着就好。”女兒眼中的堅毅,讓她欣慰。
瑤姬突然轉頭看向丈夫: “我突然覺得,那時候沒有陪你到老,真的很幸福。”
沒有陪你到老,就不用看着你在我眼前慢慢老去,就不用看着愛情如流水般流逝,再也找不回。
楊天佑揚起一抹淡笑,一如他們初遇之時: “我也很高興。”
愛情或許偉大,卻不是萬能的。他只是凡人,就算能看透生死,也抵不過時間的殘忍,當歲月把一切美好化作塵埃時,他是否還能一如往昔,誰也不知道。
只慶幸上天給了他們同樣的時間,去愛護這份珍貴的感情。
“走吧,等她的夫婿重入輪回,我們再來接她,到底,也不過幾個年頭。”
“嗯。”
天上的雲朵随風而去,院中的老婦似有感應般,擡起頭疑惑地看着那朵雲彩消失在視線內,才又低下頭繼續忙活手中的活計。
只是路過的神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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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望着眼前燦爛的銀河,思緒卻已經遠去。
百花仙子被貶,作為十二月花之一,下界守護自己的月份去了,楊婵被奪去了仙職,貶下凡間,不許再回天庭,四公主複活後不久,就嫁人了,輕易不得上天,更別說是進廣寒宮了,而自己又被責令在廣寒宮中閉門思過,只一會兒,她所有的朋友都不見了,偌大的廣寒宮,連最後一絲人氣都不見了,冰冷的連人心都能凍住。
嫦娥習慣了這樣的冰冷,在她們還沒有出現時,她就在這個冰冷的宮殿裏獨自居住了幾千年,她早就應該習慣了,早就……
嘴角泛起一抹自嘲地笑容,緩緩轉身,純白的裙擺曳過地面,不帶一絲漣漪。
幾千年的仙家生活,讓她忘自己的身份,再如何被人推崇,在那些上位者眼中,也只是個舞娘罷了,有何資格去驕傲又憑什麽去驕傲
這寒冷的宮殿,一如她奔月時的樣子,只那時,她吵過鬧過,只為了回到後羿身邊,而現在,她連吵鬧的理由的沒有了。
被廢去的玉樹依舊那樣不死不活的聳立着,既不生長也不枯萎,一如當年那人在不經意間抓碎時的樣子。
現在想來,她推開的,怕不只是一份感情,也是自己的救贖吧
所有人都已轉身離開,只留她一人獨自徘徊在原地,進不得退不得。
懷中的玉兔不甘寂寞地動了動,似乎在提醒主人它的存在。
低頭看着懷中自最初就陪伴他的玉兔,嫦娥不自覺地蕩起笑容: “我都忘了,還有你陪着我呢,還有你……”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吳剛呆呆地望着那美麗的白衣仙子在一片寂寥中,綻放出最動人的笑容。
感覺到定在身上的目光,多年來總是被人這麽看着,嫦娥也不發怒,依舊笑着看着來人: “你是誰為何來廣寒宮”
吳剛被嫦娥叫醒,這才唯唯諾諾地回了話: “小人吳剛,本為下界樵夫,一直醉心于仙道,卻不小心犯了天條,玉帝震怒,令我在廣寒宮前伐桂樹,只有砍倒桂樹才能免罪。打擾仙子雅興,還請仙子贖罪。”
幾句話,他卻說得結結巴巴的,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異樣,但嫦娥還是看出他眼中的不好意思, “沒什麽打擾的,你不是要砍桂樹嗎諾,就在那邊呢。”嫦娥擡手一指: “砍樹的時候記得把桂花收好,我還得用它做月餅呢。”
“多謝仙子指點。”吳剛道了謝,頭也不敢擡,拿着斧子就跑去砍樹了。
看着吳剛的背影,嫦娥露出一抹笑容,低頭對玉兔說道: “小兔子,咱們這兒又多了一個人呢,以後會不會熱鬧些呢”
遠遠的,吳剛伐木的劈砍聲傳來,似在回應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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