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九七七年，他上高中二年級。
這一天上午，他們班上數學課。
上課鈴聲響了。他們班的同學們都各就各位，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了。
他們班的數學老師推門進來後，轉身關上門。
“起立。”班長喊道。全班的同學們齊唰唰全部從座位上站立起來。
“老師好。”全班的同學們異口同聲的說着，向數學老師參差不齊的彎腰低頭鞠躬。
“同學們好，請坐下。” 數學老師走到講臺前，也欠下身還了一個鞠躬，起身說道。放下手裏拿着的兩個大三角尺和一個大半圓的教具。
他們的數學老師是他的表姐夫，是他三姑母的大女婿。
數學老師叫龍維慶，是龍灘村的人。
龍維慶老師長得個高挺拔，身體健壯的有點胖。臉色有些黑裏發青。說話不緊不慢的，聲音有點低沉，但很粗壯。
“同學們，今天我們繼續學習高等數學裏的三角函數。” 龍維慶老師講完，轉身在黑板上方上用粉筆寫字。
同學們翻開書後，看龍維慶老師在黑板上寫粉筆字。
龍維慶老師向同學們先講了三角函數的基本知識，同學們都認真的聽講，他也基本弄懂了。
講完了三角函數的基本知識，龍維慶老師又給同學們在黑板上講解演算一道三角函數的數學題。
講着講着，他和大多數睜着很迷茫的眼睛，就漸漸弄不明白了，越聽越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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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維慶老師也側身站在黑板前，在黑板上用粉筆重又描寫一下已寫的一個字的一個筆劃，看看講臺下座位上的同學們，再看看黑板上的數學題，講一句停兩句，講一句停四句，同學們這時心裏也明白，龍維慶老師可能是講不下去了。
龍維慶老師目光快速的掃過全班同學的臉，然後，目光一亮，盯在一個同學的臉上。
“李啓坤同學，你上來到講臺上，給同學們接着把這道題講完。” 龍維慶老師如釋重負的說道。
全班同學的目光“唰”就一下聚焦到了李啓坤同學臉上。
李啓坤同學的臉立刻就泛起了紅暈。雖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不緊中慢的走上講臺，接過龍維慶老師手中的大三角板，從粉筆盒裏掏上一支粉筆，站在講臺上給同學們講完了這道數學題。
龍維慶老師面無表情，站在教室後面的過道裏，看着李啓坤同學的演算，聽完了這道數學題的講解。
李啓坤同學是他們大隊五隊的，原比他們這級的同學們高一級，由于有病，休學一年，就和他們一級并同班了。
李啓坤同學學習很認真，要把當時學的東西每個難點都要吃透弄通，速度上就慢了點，幾個壞同學給他起了外號叫“蝸牛”。
但李啓坤同學學習在全班是第一名，不管是數理化，還是語文政治，成績不是第一，就是名列前茅，數學學得最好，一直保持第一名。又寫了一手漂亮的鋼筆字。
全班同學，不會做的數理化作業的，都去抄襲李啓坤同學的作業。他雖然盡量獨立完成作業，但有時候不會做的題也偶爾抄襲一下，多的是懷疑的題對一下答案。
第二天，李啓坤同學請假沒有到校。龍維慶老師布置的數學作業題全班一個同學也不會做，他和全班同學都沒有交數學作業。
第三天早上上課，龍維慶老師說昨天沒有交數學作業的站起來，全班同學全都站起來了。
龍維慶老師又說坐下，把他和幾個學習好些的同學叫到講臺，挨個批評。
當輪到他時，龍維慶老師嚴肅的說道：“你以後不按時交作業，我就用右手定則。”邊說邊做出右手打他耳光的假動作。吓得他閉眼向旁邊偏頭。
幾個同學在講臺下面的座位上，低頭偷偷的笑。
時間進入了一九七六年的初冬。
聽同學們說，學校剛買了臺電視機。
這天傍晚，他吃過飯，悄聲唱着“打倒□□，人民喜洋洋”的歌，高高興興的來到了學校。
他蹑手蹑腳的走進學校中院，輕輕走上中間臺階，來到中院北面中間過道口。
西側一間房門上挂着閱覽室的門前，裏面傳出喇叭聲，忽閃的亮光都能在油漆的門框上看見了。
他偷偷溜進去，站到了後面。
學校的電視機聽說是匈牙利的，不知是匈牙利生産的，還是匈牙利牌的。不大，十英寸的。質量很差，雪花點和噪聲很大，時不時的，不是沒了圖像，就是沒有了聲音。
也或許是沒有調節好吧，一個老師坐在前面不時的站起來擰旋紐。
聽門外又來人了，還在說着話呢，有一個聲音還挺熟悉的。
他趕緊往裏面擠進去了點兒，縮着脖頸，躲在幾個人後面看，幾個人正好側身擋住了門口過來的視線。
果然，他偷偷往門口望過去，進來的人裏面，竟然，他哥哥孔耀育也在其中。
他趕緊再縮脖子低頭側過臉，又躺回到人們身旁。
他哥哥孔耀育看了看電視，目光就在人群中掃視了一遍，好像在搜尋什麽，又看了看電視，就出了門走了。
他心不在焉的看了會電視，也回家了。
進了家門，他哥哥孔耀育很生氣的樣子，走過來對他說：“你今天晚上看電視去了嗎？”
他假裝很驚訝的說：“沒有阿，哥。”
“剛才都有人看見你了，給我說了。” 他哥哥孔耀育瞪大眼，怒氣沖沖的說道。
“現在老師和學生們都抓開學習了，聽說明年就要恢複高考了，現在開始好好學習還來得及，不然，一逛就跟不上了，考不上學就遲了，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他哥哥孔耀育得理不饒人，像機關槍一樣的“嗒嗒嗒”教訓個不停。
“看了就看了，可不能經常去看。”不知什麽時候他母親也站在那裏，給他解圍似的說道。
“我先看一下，以後老師說我們還要聽電視上的課文講座哩。”他像借了東風似的偏頭說着。
他哥哥孔耀育只好作罷。
第二天上學前，他搜出了小學三年級的數學書，拿到教室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初一馬上念完了，翻過年就要上初二了。現在竟然連分數的加減乘除都不會算，他這才急了。
這也難怪，以前他們是學“白卷英雄”，“反潮流”，一段時間幾乎是放棄了正常的學習，一好帶三好，經常勞動，勞動好就學習好、思想好、全都行，所以才耽誤了學習。
這時，他暗暗下了決心，從今往後，一定要好好學習。
一九七七年，他上高一了。
這一天，他們聽說東面鄰村晚上演電影，演的片子是《渡江偵察記》，是打仗的，很好看。
他們幾個男同學聽了，心裏癢癢的。
等到下午自習課結束，放學了。
他們幾個男同學湊到一齊。
一個同學有點猶豫的說：“晚上要上晚自習的。”
“班主任霍老師一般都不來查晚自習的，沒關系，我們偷偷走。” 別一個同學很肯定的說道。
“我看沒問題，我們今天晚上看去。”他也附和道。
就這樣，他和七八個同學約好了，晚上去看了這場電影。
第二天早上上課，班主任霍老師來了。
班主任霍老師名叫霍國忠，家在鄰近公社的一個村上。離他們學校有二十多裏路，開學了就會住校。
霍國忠老師經常披一件上衣，走起路來慢騰騰的。聽說霍國忠老師是上過大學中文系的，只是上大學時生活緊張，忍受不了饑餓跑回家了。
霍國忠老師中等身材，雖瘦了些，但骨架寬，兩個肩膀翹着。
頭發雖黑，但有點淩亂。稍有點發黑的臉上，有幾個小疙瘩。大嘴巴，有一顆上面的牙向外呲着。眼白上經常爬着幾道血絲，好像前一晚熬過夜似的。
霍國忠老師說說話雖少了點，但說話時顫巍巍的，有些很激動的樣子。
他披着一件上衣，站到講臺旁，身子有些抖抖的對同學們說道：“昨天晚上沒上晚自習的同學，到前面來。”
他們幾個昨天晚上看了電影的同學都一個兩個的，陸續來到了講臺上，黑板下站了一排。
“按個子大小站好。” 霍國忠老師沉着臉，對他們幾個說道。
不好，他個子最小。走過去站到了左邊第一個位置，正好在教室前門口附近。
他們幾個背靠黑板，臉發紅，低着頭，不敢看老師和下面坐的同學們。
“不要搖晃，站穩，擡起頭，讓同學們認一認。”
“你們昨天晚上看電影去了，不上晚自習。”
“電影那是個影娃子，是個啥。”
“我要你們昨天晚上高興一時，今天難受一天。”
“昨天晚上誰帶的頭？”沉默。
“不說也行。”
都說完了，霍國忠老師就咬着牙，開始單兵教練。
霍國忠老師第一個走到他前面。幾個臺上一齊看電影的同學偷偷瞧他。
“你帶的頭？” 霍國忠老師問他，他沒有吱聲。
霍國忠老師上前用兩手揪住他的耳朵擰了半圈，同時又往上提。他趕緊往起掂着腳尖兒，痛得眼睛裏只是往下滾淚珠，差點哭出了聲。
其他有幾個同學也享受了同樣的待遇。
中午放學時，霍國忠老師把他們幾個叫到教室後面的老師大竈宿舍那排房前，端着一碗飯在他們前面吃着說：“你們別去吃中午飯了，讓你們的家裏大人送來，我給他們交待一下。”
他們幾個一直站到了晚上放學時。
全校同學在大操場排隊回家，霍國忠老師又把他們幾個叫過來，站到全校師生面前，學校中院門口的高臺階上。
霍國忠老師走上臺階，指着他們幾個，說：“這就是昨天晚上不上晚自習看電影的學生。”
全校師生走完了，才放他們幾個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