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針鎮定劑
第二針鎮定劑
(注:本兩章番外只摘錄了日記中有關吳含的內容，并非老江日記裏只寫吳含，也是有不少別的生活瑣屑的)
2013年2月8日
把那孩子發給我的短信反反複複看傷好幾遍，也在樓道站了很久，沒回辦公室。
就看着她站在樓下。單獨一個人，穿着紅外套，像一朵小花開在那。
是有些束手無策。因為從未經歷過這種近乎盲目的好感和熱忱，自己也從未有過這種近乎盲目的好感和熱忱。
很欽佩她，但更多的是心疼。
不吃早飯，不睡覺，也不帶錢，一大早跑到醫院，太傻的小姑娘，不懂得照顧自己，不清楚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長大。
這一天的工作，時不時會心神不寧，明天切忌如此。
2013年2月9日
今天:
喝了一杯奶茶;買了一本《洛麗塔》;找借口想多跟她待一會;在小朋友面前屢次撒謊;故作玄虛給她暗示性的答複。
最後兩件太過缺德，估計都會折損陽壽。
但人生中總會有幾段不可理喻的經歷和作為。今天所發生的，當之無愧位列其中。
剛剛匆匆看完《洛》，寫幾點讀後感:
一，這本書從誕生問世以來就屢次遭禁，很尋常。整個社會，還是以正常人居多。
二，這本書很多地方，讓人閱讀感受非常難受，很長一段都是男主人公絮叨不停的自白，以至于讓人感覺到他的心裏極其病态和偏執，毫無疑問，男主人公是暴躁的，激進的，不與世人相同的，所以也讓人切身感受到了與他一致的心理，也讓人感覺到了他左右為難的欲望和傷痛。他不是壞人，但他是病人，這就正是他的可憐可悲之處。
三，居然能堅持看到結尾。支撐我看完全書是的少量代入感，不多，也足夠讓人恐慌。
四，吳含不是洛麗塔。
她當然不是洛麗塔，她比書裏的少女要純粹知節得多，但書中依然有許多句子會讓我想起她，尤其閱讀到她下午在書店向我背誦的那一段，我幾乎立刻就想到了她。
白天也會偶爾想到昨天早上的事。
下午她陪他爺爺過來複查，看氣色還不錯，大概是好好吃飯和睡覺了。
她從頭到尾不發一言，乖巧懂事，她爺爺奶奶應該還不知道她與我之間的事。
這孩子看着就不像膽子多大的人，所以也會想，我把她逼到了什麽程度，她又把自己逼到了什麽程度。
陪她買書，給她付錢的時候會滿足，總認為小女孩理應得到照顧。
吳含的确不是洛麗塔，但少女大抵都會有一些共通點，真實，美麗，快樂，青春朝氣，相處起來充滿柔情。
摘一句書裏很喜歡的， “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隐瞞的，咳嗽，窮困和愛;你想隐瞞越欲蓋彌彰。人有三樣東西是不該揮霍的，身體，金錢和愛;你想揮霍卻得不償失。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挽留的，時間，生命和愛;你想挽留卻漸行漸遠。人有三樣東西是不該回憶的，災難，死亡和愛;你想回憶卻苦不堪言。”
晚安。
2月10日清早補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夢到了那孩子。很平凡普通的夢境，跟昨日下午發生過的差不多。
我從辦公室出來，第一眼就望見她坐在走廊椅子上。
不同的是，走廊裏沒燈，烏漆墨黑，她周圈散出朦胧模糊的偏白的光，像淋上了一層水靈靈的仙境。
我在夢裏非常清楚這是夢，還自嘲，可能是看小說的後遺症，亨伯特動不動便稱呼洛麗塔“小仙女”。
當即想到那句話。
“我害怕，恐怕我在課後和晚飯之間的哪條小路上碰到一次誘惑，恐怕我生命中的空虛會把我推入突然失常的放任狀态，孤獨正在使我堕落，我需要陪伴和照顧，我的心是個歇斯底裏，不可依賴的器官。麗塔就是這麽進入畫面的。”
吳含就是這麽進入畫面的。到這一會，我才發覺原來我也渴望感情，也能輕易受到誘惑，也可以因為心動沉浸柔情，不再那麽僵硬，刻板，遲疑不前。
所以她叫出我名字的時候，我還是不假思索地，向她走過去了，一點都不困難。
醒來後，想了會，一點都不困難的因素，大抵是因為，我知道這是夢。
但我依舊沒法克制自己的心情了。
2月15日
近一周沒看到那孩子，時常會想到她。
她每天會給我發1-2條短信，問我在做什麽，口吻小心翼翼，用詞也變着花樣，日日翻新，短信裏每一個字都和她人一樣靈活生動。
她在我的思想裏也是如此。
相較之下，我缺乏與異性相處的天份。
只是一個平庸的老師，一個無所作為的醫者，一個悶悶不樂，不愛理人，而立之年的老男人。
所以，每次回信息也就事論事，回得不多，說多了容易出錯。
2月22日
又是一周，等短信已成為一種樂趣和習慣。
開始頻繁地擺弄自己的手機:只要有可能，手機總是在手上。而以前，除了接聽電話，看簡訊和天氣短信，手機基本都在兜裏。
盡可能的，不願意錯過那孩子發來的信息，方便自己及時了解她的心情。
2月23日
變成亨伯特一樣的變态，每晚坐下來寫日記，都會想到吳含。
我和她見過的次數少之又少，甚至有時候，都記不起她具體的五官，但她的舉止和笑容都異常清晰。
還有她的聲音，也在耳朵裏，腦子裏，響亮又明亮。
2月25日
我這是在談戀愛了還跟比自己小了快一輪的小姑娘
無法想象。
3月4日
早晨一出門，感覺滿街道的花一夜之間全開了。
今年南京的春天來得還挺快。
3月7日
終于在短信裏多說了幾個字，都是真心話，真正所想。
一把年紀了，也不清楚會不會有失風度，小女孩會不會反感。
3月8日
第一次給吳含打電話，小姑娘真的太傻，太容易受騙。
偶爾也會忍不住自誇，所幸碰見的人是我。
我大概還算得上是一個，思緒觀念都比較正直的好人。
3月15日
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我每發一條短信，每回一個電話，都需要考慮內容會不會讓她分心，影響她學習了。
3月26日
好好複習吧，小姑娘。
我上班，她學習，每天發發短信互相問候，平平淡淡的，但也覺得不錯。
4月6日
藍冉冉回南京了。
收到她短信的一刻起，許多活絡起來的情緒又瞬間被鎮壓冰凍回原處。
這個月過得像在夢裏，是該有現實來給我當頭棒喝了。
4月10日
同事請客，又是潮汕粥。
路過上次吳含坐的位置，心有戚戚焉，有幾分後怕，當時可能差點就失去她了。
所以，還是那句一成不變的老話，真的很感謝她的勇敢和執着。
很感恩，生活将她送來我身邊。
4月11日
翻了下昨天的日記，有些不太理解江承淮這個人。
他明明還沒有和小姑娘确立關系，就已經一副把她當自己人的樣子，确實不太能理解。
4月13日
我的小姑娘，今天這篇日記寫給你。
也許有生之年你會看到，看不到也無謂，倘若我能和你終結連理，那我死後，它大概也會成為我的遺物之一，留給你當作一本廁所讀物或者睡前故事之類的東西，也可以。
我學生時期讀的是理化，文字方面不太在行，如果有用詞不當的地方，一笑而過即可。
我的小姑娘，希望你能原諒我今晚唐突輕浮的擁抱和親吻，以及這篇日記施加在你稱謂上的前綴， “我的”。
這會已是淩晨三點，我沒有一點困意，就像我從不遺憾沒有在正好的時間碰到你。
我後悔的僅只是，過去的幾個月，我過多地在克制，沒有由着我的本心來行事和決定，甚至還在中傷你。
而今日，我的克制全線潰塌，那條有關理智的千裏之堤，終究還是在你面前不堪一擊。
我比你年長近十歲，你的一切我都經歷過，你的青春我也曾擁有過。從我決定好好愛護你的一刻起，我缺的就只有時間，想到今後也許我極有可能會先你老去，逝去，我就只希望，再多活一年，再多照顧你一年。
好比先前幾次幫你付錢一樣，照應你的事會讓我滿足。
那時候我以為，單純只是因為到我這個年紀，還沒有小孩，多少會喜歡通過照看後輩來找到一些心理上的平衡。但我後來發現，也只有你一個人能帶來這種真心實意的富足。
這不單是長者對晚輩的關切，這還是一個老男人對小女孩的愛護。
時到今日，我大概都不能完全明晰，你為什麽會喜歡我，還以一種近乎盲目偏執的好感和态度。或許我的确有過人之處，但我的身份，年紀于之你都過于特殊。那天看完你推薦的《洛麗塔》，我發現，其實我與你，與那本書裏的男女主人公并不相同，不是一類人，但我依然不能自制地被你吸引。
自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搖擺不定間抉擇，是繼續回避你和自己的真情，還是從此放手一搏，勇敢面對如今每個人都想要躲開的令大衆都難以理解的，那些各方面因素都差距頗大的感情與觀念。毫無疑問，你是年輕的無畏的，真誠真摯，像打在泉水裏的陽光一樣清澈透析，讓人見之可喜，能清晰地反應出我那些懦弱，世故，虛浮的影子，并且放大，放大，再放大，讓我開始真正直面自我，反省自我。
那麽，今晚的這個擁抱，就是我的回答，我的承諾，我的理性願意向感性投降。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無關開頭，不計較後果，希望能和你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這就是我的期望，很簡單，也很可貴。于今晚我才明晰過來，我的期望依舊是年輕鮮活的，它是一個初通人事的男孩子，只要能和喜歡的人好好在一起，就足矣。
毋庸置疑，我是幸運的，遇到你之後，我終于知道，原來我對于愛情與婚姻，還擁有美好的期待和憧憬;更加幸運的是，那個值得我敞開心扉的小姑娘，是她先找到我并且肯定了我。
能遇到你，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幸運的一件事，你總是毫不吝啬不計回報地一遍又一遍，用行動和語言告訴我，你在喜歡着我。讓我在和你相處這件事上充滿信心——這對于我這個總是消極的大齡青年來說，作用大到無可估量。
我假裝認為是自己幸運能碰上你，但與其去對那不知所謂空虛飄無的運氣表示感激，我心中清楚地知道，其實我更應該感謝你。我遇到你，但是是在你的努力下，我們才得以有個開始。
小姑娘，這都是你的功勞，所以我只想盡我所能地對你好。
小姑娘，你的善良純粹，都彌足珍貴，但沒人能阻止時間，你終歸會到我這個年紀，會經歷更多，也會被更多的外物影響。所以我将會竭盡全力地去争取和保護，能讓你留在最初的天性裏。
今天考試前，我贈送你一支腕表。回辦公室後，同事就調侃我，定情信物麽，腕表腕表，貼身之物，表白之意。
我那會根本不曾想到這些，你們小女孩的心思比較細膩，如果你想到了，那就是這個意思。
你曾在我面前嘲諷過自己是神經病。從專業角度，我還是需要糾正你，神經病和精神病并非一回事。
神經病是人體血肉的維系與動蕩，它是客觀的，可控的，而精神病是無法掌握的情愫與欲望，是愛戀，也是信仰。
而我，也終究是向這些妥協了。
晚安，我的小姑娘。
希望你健康快樂長大，我還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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