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12.
六月底，空氣燥熱。
就連夜晚時候吹的風都是溫熱的，散不開滾燙的溫度，阮卿把手藏在身後，指甲陷入掌心之間，她隐隐約約地有些局促不安，但又不能露餡。
阮卿緊緊地咬着下嘴唇，不讓自己的笑意太明顯，顧景辭的手沒有在她頭上停留太久，他只是輕輕揉了一下就把手放了下去。
“到現在還沒吃飯？”顧景辭問她，擡手借着昏黃的燈光看了一眼時間。
阮卿點了頭，耳根還在發燙，她微微擡眸看着顧景辭。
“所以要吃點什麽嗎？”
“啊？”
阮卿垂了下眸，“嗯…”
“家裏現在還有吃的嗎？”顧景辭問她，“沒有的話，你可以來我這裏吃點東西。”
阮卿本來是想說家裏有的，但是顧景辭忽然這麽一說，她的小心思作祟，就撒了個謊，說：“真的嗎？那就麻煩你啦！”
“嗯。”男人的聲音沉沉的，“看你很累的樣子，想吃點甜食嗎？”
阮卿偏頭：“甜食？”
“聽說吃甜食能讓心情很快好起來，旁邊那家蛋糕店的蛋糕還不錯，要吃嗎？”
阮卿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唇角微微彎起來，有掩蓋不住的開心，顧景辭當然也有看到，但他只當做是小姑娘能夠吃到想吃的東西時的喜悅。
兩個人一起又出了小區門，門衛看到他們倆一起出來還有些詫異，雖然小區的住戶很多，但是大家一來二往也就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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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們竟然認識啊！”門衛大叔順手給他們開了門，“這麽有緣？我記得你們不是住在同一個樓層吧。”
阮卿彎了彎眉眼，“嗯，是因為其他事情認識的，畢竟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小嘛。”
兩個人走出去以後，顧景辭笑了一聲，說着：“是啊，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小，所以才會有這麽多巧合。”
他說完，轉頭意味深長地看着阮卿，問了她一句：“你說是嗎？”
顧景辭雖然沒有明說，但阮卿突然就明白了他想說什麽。
無非就是，這麽巧，她喝醉酒以後小心吃豆腐的對象竟然是本系新來的老師，她在便利店買個東西也能尴尬碰面，最後還發現兩個人竟然有共同好友。
就這麽，忽然就熟絡了起來。
阮卿輕咳了聲，笑道：“可能這就是命運吧。”
蛋糕店裏，這個時候已經接近快關門的時間點，店裏的存貨已經不多了，尤其是這種新鮮的小蛋糕，阮卿自己也不太會挑，她在冰櫃前看了很久都沒有選好。
顧景辭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就默默地看着她選。
阮卿大概看了五分鐘，最後店員都有些忍不住了，問她：“您好，如果選不出來的話，需要推薦嗎？”
“好啊。”阮卿欣然接受。
“這款拿破侖我們一直賣的很好，我們的一款主打産品。”店員指了指那覆滿白色巧克力的蛋糕，“如果你喜歡吃甜的，這一個就非常好。”
“太甜的好像不行。”她不是很愛吃糖分超标的東西。
“啊這樣，你喜歡吃水果味重一點的還是巧克力味重一點的。”店員換了方向，“這款黑森林小蛋糕和藍莓之戀都是賣得很好的，您可以看看。”
阮卿吸了口氣，依舊是很難做決定，她有很嚴重的選擇困難症。
現在看兩個都覺得不錯？
她轉頭，求助的眼神看着顧景辭，就差伸手去扯他的衣袖了。
顧景辭感覺到旁邊小姑娘灼灼的目光，他垂眸，又掃了一眼冰櫃，問：“怎麽了？”
“我選不出來，不知道哪個好？顧老師以前吃過嗎？你覺得哪個好吃呀？”
顧景辭沒有思考，很快脫口而出：“藍莓。”
“啊，好的！”阮卿轉過去，“那我就要藍莓的好了。”
相信顧老師的眼光，他說好吃的一定好吃。
不過……
看起來顧景辭不像會喜歡吃甜食的人。
阮卿本來打算自己付錢的，但卻被顧景辭搶先了一步，他付完，說：“剛才答應好請你的。”
阮卿：？
什麽時候答應的？她自己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沒有多問，買完小蛋糕就跟着顧景辭身後一起往回走，她走在後面，還不忘給寧昔發信息
【阮卿】：我暫時不回來吃晚飯啦！突然之間有事啦！
但她又總覺得這樣會有點對不起寧昔，畢竟大家白天都要上班，而寧昔忙完回家還辛苦做了飯。
寧昔回複地很快。
【寧昔】：好，正好家裏面其實也沒有剩太多，你不回來吃飯的話我就明天帶去公司吃，正好，不然我還要再做一次明天的午飯。
【阮卿】：好哦，愛你！辛苦啦，過兩天我不加班了，早點回來做飯。
【寧昔】：沒事，不過你早點回來呀，外面不安全。
【阮卿】：知道啦！
她跟寧昔說完，總有一種小時候媽媽不要出門，她偷溜出去到朋友家裏面去玩，怕被抓包的感覺。
就連電梯在路過十四樓的時候，她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人果然不能做虧心事，也不能随便撒謊。
-
阮卿站在顧景辭後面看他開門的時候，她忽然就有些緊張。
雖然确實是因為自己的小心思才答應下來要到他家裏，但是現在看着進去了，她就開始慌張了，獨自到一個單身男人家裏似乎是一個危險的行為。
不過顧景辭肯定不會做什麽，這一點阮卿敢肯定。
緊張的只是她自己。
顧景辭進去開了燈，裝修是之前的房東裝的風格，不完全是他喜歡的類型。
“我家裏其實也沒有太多吃的。”顧景辭伸手給她拿了雙拖鞋，“勉強吃點可以嗎？”
“可以呀，我不介意。”阮卿舔了舔唇，“我不挑食。”
“這麽晚了，随便吃點吧。”顧景辭說着，開始挽起袖子，“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顧景辭往廚房那邊走，阮卿沒有坐下，反而是跟着他後面，喊了一聲：“顧老師！”
“我可以看你做飯嗎？”
顧景辭愣了一下，但沒有拒絕她，他說：“可以。”
阮卿開心地跟着他進了廚房，顧景辭把廚房收拾得很幹淨，臺面上一點水漬都沒有，若不是擺放在上面的調味盒裏裝着調料，看起來就像是沒有人使用。
她靠在門邊看顧景辭做飯，看到他低着頭認真的樣子，忽然彎了下唇。
到目前為止，顧景辭在她這裏真是沒有任何缺點，他什麽事都會做，很溫柔也很紳士，對別人也很有善意。
就連自己一開始那麽莽撞，顧景辭都沒有怪她的意思。
顧景辭簡單地做了點面給她，只花了十幾分鐘，他端着碗路過的時候，還很貼心地跟她說：“小心，別燙着了。”
“好~”
吃飯的時候顧景辭沒有坐在她附近，而是去了客廳的沙發上，他彎腰拿起放在桌上的書，戴上眼鏡認真地開始看。
很安靜，阮卿連吃東西的時候都不敢弄出聲響，她坐的地方一轉頭就可以瞥到顧景辭，男人随意地靠在沙發上，翻動着手上的書本，屋子裏只有書頁翻動的窸窣響聲。
長達十幾分鐘的沉默後，顧景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擡頭問她：“吃得慣嗎？”
“顧老師廚藝很好呀！”
“随便做了點，你覺得沒問題就好。”
顧景辭說着，把手上的書放下，認真地看着她：“不過，你怎麽加班到這麽晚？之前一直是這樣嗎？”
阮卿剛好吃完，她擦了張紙擦了嘴，說：“不是的，是今天突然有一大批工作要交接就多忙了會兒。”
“工作交接？我聽餘思說你剛實習三個月。”顧景辭說，“現在差不多該轉正了吧，轉正要換崗位？”
“不是的。”
“嗯？”
“是因為部門的一位同事突然離職了，上面的人覺得我能力不錯…所以希望我能接替一下這個工作。”阮卿說着，因為開心止不住的尾音上揚。
顧景辭很快從她的話裏提取出了關鍵信息，他挑了下眉：“升職了？”
“嗯…差不多吧。”阮卿還有些拘謹。
“恭喜。”顧景辭輕聲笑，“這麽快就升職了，很厲害。”
被別人誇和被喜歡的人誇是兩種感受，前者只會讓她感到心情愉悅一些，後者會讓她感覺身上的所有細胞都大大地寫着兩個字——快！樂！
“不過還是要注意休息，如果覺得很累的話是可以提出來的，你們加班費怎麽算？”
“加班費？”
阮卿愣了一下，她自己之前好像從來都沒仔細想過這個，現在被顧景辭一提，這才想起自己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她沒說話，一臉茫然的樣子。
顧景辭猜到了情況，他說：“這很重要，現在偶爾一次是沒問題的，以後加班的話你要注意。”
“啊，好的。”阮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以後會注意的！”
顧景辭有些無奈地嗤了一聲，也沒有繼續說她什麽。
吃完飯後，阮卿乖乖地把碗洗了放好，現在已經十一點，她又不可能在顧景辭家久留。
“謝謝顧老師的招待！下次有機會請你來我家吃飯！”
“不客氣。”
阮卿在玄關換鞋，她擡眸看到牆上貼了很多明信片，有些詫異。
沒想到顧景辭竟然有這樣的愛好。
她對顧景辭的了解很少，雖然很想了解但是卻無從下手，反觀他，好像很清楚她的情況。
阮卿關門的時候，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為什麽明明更加熟悉了，明明在一點點地了解顧景辭，可她越是了解越覺得顧景辭跟她的距離很遙遠呢？
阮卿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直到到家，她才忽然覺得顧景辭對她的熟悉，對她的溫柔和禮貌，都像是在對待一個小妹妹一樣。
所以距離感一直存在。
-
時鐘滴答滴答地響。
顧景辭洗了澡出來，順手給餘思打了個電話。
“喂？熱心市民顧某，怎麽晚了給我打電話是什麽緊急的事情啊？”餘思說。
“确實又當了一次熱心市民。”顧景辭走到書房，“今天又遇到你家小妹妹了。”
“你們這上下樓的遇到不是很正常嗎？怎麽了？”
“十點才加班回來，碰到她沒吃東西。”
“哎，這小丫頭！！”餘思聽到這個就有些生氣了，“現在呢？吃了嗎？”
“嗯，吃了，我問過以後，她說家裏沒什麽吃的，我讓她上來吃了碗面。”顧景辭伸手從書櫃上拿了相框，把上面的灰塵擦幹淨，“怎麽這麽生氣？”
“阿卿腸胃很差的。”餘思嘆氣，“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這樣啊，每次做什麽項目和工作的時候也經常不吃飯，我就知道她自己在外面住一定會這樣的，所以才讓你多留意一下。”
餘思知道阮卿所有的習慣，也知道她的性子。
顧景辭垂了下眸，把相框擺在書桌上，照片裏兩個小孩子蹲在田地裏不知道在玩什麽，他放好後轉身看向窗外。
他其實真的是個很怕麻煩的人，會答應餘思幫忙照顧阮卿的原因其實很多，不僅僅是因為欠了餘思的人情。
比如……
他知道阮卿有時候粗心大意的，有時候會毫無遮掩，一根筋一股勁地往前沖，總是會吃虧。
所以剛才才會問阮卿加班費的事情。
顧景辭知道這小姑娘肯定沒長這個心眼，剛畢業的小姑娘本來就不太懂這些職場上的東西，還以為什麽人都是正直的。
再比如，他還知道阮卿的工資其實不算多高，但畢業後也沒有伸手找家裏要過一分錢，什麽苦都是自己吃下去。
這些都是餘思告訴他的。
原本顧景辭只以為餘思是開玩笑，卻沒想到餘思會那麽認真地拜托他照顧好阮卿，她說：“我覺得看到這傻丫頭就跟看到當年的我自己一樣，滿腔熱血，結果還是被社會毒打了。”
“我希望她少吃點虧，我希望她年輕的時候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但是我隔得太遠也照顧不到，我也知道這丫頭我怎麽叮囑也只是應着，最後還是自己摔了跟頭才懂事。”
“所以啊，顧景辭。”
“我也不求你做什麽，但是要是她受傷了，你及時幫我救她一把可以嗎？”
那天顧景辭說了好。
顧景辭在電話裏跟餘思聊了一下阮卿最近的情況，餘思最後才放心下來，舒了口氣，她說：“還好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拿她怎麽辦。”
“不過說真的，你把她照顧得挺好的哦。”
顧景辭輕嘆了一聲，“我既然答應了你，當然要照顧好。”
“謝了，下次請你吃飯啊。”
餘思說完，忽然想起什麽，她強調了一句：“有一個問題，雖然我覺得你不是阿卿喜歡的類型，但我還是有點擔心的。”
“麻煩你接觸我家阿卿的時候，不要散發個人魅力！”
餘思對顧景辭實在不放心，倒也不是說顧景辭會主動去勾。引誰，只是餘思見過太多人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他了。
不得不承認，顧景辭确實很招人喜歡。
“怎麽？”
“我怕她喜歡上你。”餘思認真地說，“我不允許你勾搭我的人。”
顧景辭在這邊輕嗤，他看着窗外的夜色，腦海裏忽然閃過了阮卿的笑容。
只是個小姑娘啊。
“我知道。”
“我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