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異鄉歲月（一）
異鄉歲月（一）
關叔叔為我購置的公寓就在學校附近，全新裝修的兩居室帶上一個敞亮又氣派的客廳，一看就不是工薪階層能負擔得起的。
除此之外，他還給了我一大筆錢，足夠我在英國寬裕地生活很多年。
學校也都打點得妥妥當當，我可以直接插班上大二，念的是現代語言與翻譯，相對而言缺席一年也不會太致命的專業，最大的問題是第二外語。
但好在一年級的二外課程學得不深，我找了個西班牙語家教，在開學前一頓惡補。
作為非英語母語國家的學生，學這門專業付出的要比其他同學更多，但中文母語也是我得天獨厚的優勢，我不斷地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西方學生個性熱情，作為大二的“新生”，我沒有被孤立，很快就和同學們熟識起來，并且得到了很多幫助。
最初面對陌生環境的緊張感過去之後，在倫敦的日子開始變得平淡而冗長。
上課，學習，彈琴。時間好像停下了腳步，日子卻在不斷的重複中悄然流逝。
學校的課業不算繁重，我也足夠努力，慢慢便跟上了大家的學習節奏。
同學們都很友好，我在學校裏和他們談笑風生，偶爾也會一起去吃飯逛街。
我有很多新朋友，但僅僅是朋友而已，離交心還差很遠。我不喜歡別人探究我的身世背景，更不能和他人談及過往戀情，所以一旦有人試圖走近我，我都只能沉默不語，一笑而過。
時常有男生向我提出約會的邀請，我一概拒絕。貪圖新鮮的外國男孩不适合我，追求激情的愛情游戲更無興趣。
我還是會與人分享見解，也會對陌生人微笑，但我的心被關在了一個無人的房間裏，沒有人能碰觸得到，連我自己也不敢。
唯一放下防備的時候，大概只有夜深人靜時，一條一條看着陌生網友給我的留言，在倫敦凜冽的夜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還流着熱的血。
開學後不久，生活漸漸安定下來，孤獨感排山倒海。我決定在公寓裏添置一架電子鋼琴，那成了我唯一排遣孤獨的方式。
嘗試寫歌則是在看到黎華的緋聞之後。
徐心寧宣布暫別演藝圈去國外進修，在出發的那天，滿世界都是黎華在機場送行的照片。
林立翔在飛機上的爆料一點也不靠譜。
我看着電腦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好像自己做了一場夢，醒來後，我依舊孤身一人。
黎華面對所有的疑問難得三緘其口，而我比自己想象的平靜得多，沒有哭，也沒有崩潰，只是依舊整宿整宿輾轉難眠，于是在萬籁俱寂的淩晨時分趴在床上，絮絮叨叨地寫了一大堆歌詞，配上旋律，完成了自己第一首原創歌曲。
我在歡唱網上發表了歌曲，順手在國內社交媒體上用自己的本名注冊了新的賬號，上傳了自彈自唱的視頻。
粉絲和留言數量激增，我開始理解林立翔和關古威為何都會熱衷于在網上分享歌曲，那是情感的宣洩和表達，幸運的話，也會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些許知音。
《秋天別來》在網上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尤其是被林立翔、關古威和古芊菁輪流轉發之後。
社交網站主動給我加上了象征身份的“V”，歐陽也在歡唱網首頁給了我很顯眼的推薦位。
我的名字幾度登上熱搜，不停地有國內的唱片公司聯系我簽約或者詢問歌曲版權購買，也有廣告商和經紀公司試着與我接觸。
我拒絕了一切邀約和詢問，只偶爾在網上回答幾條有意思的留言。
倫敦的天氣比傳說中的還要糟糕，入冬的時候，我大病一場，一個人在家躺了一個星期，渾渾噩噩，不停地做夢與醒來。
當再次醒來時，窗外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雨，仿佛從未停止。我從床上爬起來，坐到鋼琴前，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寫下我的第二首歌，發到網上獲得了比第一首歌更大的關注度。
過去，我跟着關古威學過歌曲創作，卻從未真正寫過一首歌。
原來，只是那時的自己不夠脆弱。
寒冷的冬夜，我抱着杯子坐在電腦前回複留言。杯子上并不工整的琉璃寶塔被我撫摸得越來越光滑。
網友：“什麽時候出專輯呀？等得花兒都謝了。”
我：“別等，暫時沒這個打算，純屬自娛自樂。”
網友：“這幾天無限循環這首歌，深夜聽哭了……若绮是經歷了什麽，每首歌都好紮心，下次能不能來點甜甜的歌，想被治愈。”
我：“對不起，下一首可能也沒那麽甜……”
網友：“三個月發了兩首歌，不夠聽T T 求快更！多更！加更！”
我：“才能有限，寫歌全靠靈感眷顧，确實有點慢，不過新歌很快會上線。”
網友：“不發歌的時候也可以發點日常呀，超想看漂亮小姐姐的日常！”
我：“我的日常大部分都是上課和做功課，很枯燥，還是算了。”
網友：“每個星期都會去民歌餐廳，還有沒有機會在那裏見到若绮？”
我：“我已經不在那裏唱了，但美女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也謝謝大家給她捧場。”
網友：“後天就是聖誕夜了，會出去玩嗎？”
聖誕夜有同學張羅着開party，節禮日也有同學約着一起去看球，我好像都提不起興趣。
一個人待在家裏的話，又似乎有些凄涼。
正想着，手機有來電，是林立翔。我們通常都是信息聯絡，所以我很意外：“喂？”
背景聲很嘈雜，林立翔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沙啞：“若绮，猜猜我在哪？”
沒頭沒腦，很是莫名，但平白無故不會叫我猜，我不太确信地問：“你該不會是在倫敦吧？”
“Bingo！我剛下飛機，”他語速很快，連聲音都是風塵仆仆，“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你來工作？怎麽沒聽你提過。”
“這回是來放個假，終于可以到處玩玩了。”
過去的一年裏，林立翔發了三張專輯，可以想象他的行程有多忙：“不容易啊大明星，剛好我假期也沒什麽安排，需要的話我可以做你的導游，雖然來這裏幾個月我好像哪裏也沒去過……”
“求之不得！”耳邊傳來關門聲，噪音一下子就褪去了，林立翔用英語告訴司機酒店地址， “我先回酒店休息一下，明天我們見面再說吧！”
天公很是作美，倫敦難得藍天白雲，我和林立翔相約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附近見面。
我準時到達，遠遠地看到林立翔站在陽光下朝我招手，古老的建築和大片的草地在他身後鋪陳出最夢幻的背景。
我快步向他跑去，心跳有些異樣，好像初次見面時的出其不意，又好像久別重逢後的喜出望外。
他還是那樣，不卑不亢，又意氣風發，笑容被陽光渲染得分外耀眼：“若绮，你瘦了好多。”
話說得無比自然，可也許就是太過自然，我竟腼腆起來。
我們一起游覽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然後漫步到了威斯敏斯特橋。
橋上游人如織，泰晤士河安靜流淌，紅色巴士從身後緩緩駛過，陽光下的倫敦眼浪漫美好。
在這裏，林立翔不需要掩飾身份，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主動找身邊的陌生人為我們合影。
我們一起湊在他的相機前翻看裏面的照片，我不禁感嘆：“真沒想到你還能有假期。”
他翻頁的手停了下來，相機屏幕很快暗了下去：“有點累了，所以逃出來透口氣。”
話裏的惆悵很容易聽出來：“一年出三張專輯确實很多，只不過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那種精力充沛不會倦怠的人，尤其是在音樂上。”
他背過身來倚在橋上，微風陣陣，吹起他額前的發：“也說不上是倦怠，就是寫不出好歌，有點着急。”
林立翔不是純創作型歌手，但前三張專輯裏有不少原創作品，而且都深受好評。
“這個我好像沒資格給你意見，昨天還有人在評論裏吐槽我，三個月才寫了兩首歌。創作就是很需要靈感，沒靈感的時候急也急不來，這種感覺我還是懂的。”
“其實前幾張專輯裏的歌大都是我出道以前積累下來的，那時候有的是時間，又一腔熱情，不像現在，到處跑通告，睡覺都很奢侈，寫歌根本沒時間，也靜不下心來，”說着，他又開始八卦，“你看圈裏那些原創歌手，除了個別兩個确實很牛，其他大部分都有槍手，有的還有整個團隊在背後幫着創作。不然天天上綜藝跑商演，還能一天一首寫出各種風格的作品，其他人都別混了。”
說完還不忘補充幾個名字，我想了想，倒真是些出鏡率極高又新作頻頻的歌手：“完了，你讓我對演藝圈的印象越來越差了。”
“那可別，”他猶豫着，很久才開口，“我這次找你也是有件事……回去後我就要開始做新專輯了，最近在收歌，很不順，也可能是我自己有些麻木了。所以，想請你幫忙，幫我寫一首歌。”
“诶？！”我大驚，下意識地拒絕，“不行不行，自娛自樂我都難産，哪有水平能幫你寫歌……”
“先別拒絕我。你知道我在音樂上一向認真，我是真的欣賞你的作品，才會幫你轉發。你要是願意，什麽時候寫出來我都會很高興，這張來不及還有下一張。而且我也不會跟你客氣，不滿意的話我會實話實說，你不用有壓力。”他說得無比誠懇。
我——
A. 做朋友要講義氣，幫他寫；
B. 既然離開了，就不想再跟演藝圈有瓜葛，拒絕；
C. 其他，請具體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