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郁理目光微移, 落到那條鮮血淋漓的手臂上。
“抱歉。”山羊人平和地說,“這個不能給你。”
說完,一旁的年輕男人過來撿起斷肢。
他從口袋裏取出紗布, 将斷肢的橫截面包裹起來, 接着又蹲到地上,很快便将噴濺的鮮血清理得幹幹淨淨。
看樣子, 他們似乎能把這只手臂接回去。
郁理有點遺憾。
“所以他是什麽類型的異常?”她将目光轉移到年輕男人的身上。
“很抱歉, 我不能再回答了。”山羊人語氣平靜,“答案是致死的。”
郁理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致死”,并不是指這個男人的能力能讓人死亡, 而是山羊人一旦說出這個秘密,他就會受到死亡的懲罰。
這麽看來,這個約定的傷害的确很高。
山羊人甚至沒有直接說對方不是人,只是委婉透露出他不是一個普通人,就斷掉了一只手臂。如果透露得更多、更直接,恐怕斷掉的就不是手臂, 而是半截身子了。
郁理想了想:“你能複活嗎?”
“我要是有這種能力,”山羊人說道, “又何必與你協商談判?”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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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理略一思索,接受了他的解釋。
她幹脆地說:“行,我可以和你約定。具體要怎麽做?”
山羊人擡起完好的右臂:“請伸出手。”
郁理定定看着他,将一根觸手放到他的手心上。
觸手涼涼滑滑, 尖端很柔軟, 落在山羊人材質絲滑的手套上, 有種微妙的彈性。
一旁的年輕男人:“……”
山羊人耐心地說:“不是這個手。”
郁理這才不太情願地伸出一只人類的手。
山羊人舉起右手, 微微張口,用尖銳的獠牙咬下黑色手套, 露出蒼白、修長的男性手指。
然後他輕輕握住郁理的手。
郁理發現他的手比自己還要涼一點。
手套并沒有為他積蓄熱量,反而保留了冰冷的溫度。
郁理等了幾秒。
什麽感覺都沒有。
她有點疑惑:“好了嗎?”
山羊人:“快了。”
他話音剛落,郁理突然覺得手心被尖刺紮了一下,緊接着,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舔過了她的手心。
郁理立即蹙眉,腰後觸手瞬間将她和山羊人團團包圍。
“約定達成。”
山羊人似乎并未察覺到任何威脅,而是從容地擡起手,将自己的手心展示給郁理看。
他的手心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長縫,長縫兩側是尖銳的獠牙,中間則伸出一根鮮紅細長的舌頭。
郁理:“你舔了我的血?”
山羊人微微側頭,頭頂的沉黑犄角也随之傾斜。
“放心。只有一滴。”
郁理總覺得他在笑。
“現在,我們都擁有了彼此的秘密。”山羊人低緩地說,“你要試試違背約定的後果嗎?”
郁理看了眼他的斷肢,不假思索道:“我不試。”
山羊人聞言,瞳孔彎了彎,這次是真的笑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槍,毫無預兆地對準一旁的年輕男人。
只聽“砰”的一聲槍響,男人應聲倒地。山羊人從他的手裏接過斷肢,然後對郁理微微欠身。
“後會有期。”
說完,他的身影瞬間消失,門外的白霧也随之消散。
郁理看呆了。
這又是什麽操作?
就在她震撼之餘,許多腳步聲很快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最先抵達大廳的是一頭金發的文森特。
他的身後只跟着兩名外勤人員,他們匆忙趕過來,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大廳中央的郁理,随後便是躺在她腳邊的那個死人。
文森特神色震驚。
“這是什麽情況?”
郁理:“……我說這個人不是我殺的,你們信嗎?”
酒店裏的空間錯位終于消失了。
文森特安排外勤人員恢複了電源總閘,大樓裏的燈光接連亮起,電梯也都恢複運行,沒過多久,分散在各個樓層的衆人便紛紛回到大廳。
文森特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十三個人。
“你的意思是,你被傳送到這裏的時候,這個人就已經死了?”
岑如欣正在詢問郁理。
郁理點點頭:“我剛被傳送到這裏,就聽到了一聲槍響。然後我就看到這個人倒了下去,但是開槍的人是誰,我沒看見。”
岑如欣:“外面的霧氣也是這時候消失的?”
郁理:“是。空間錯位應該也是這個時候停止的,因為在那之後不久,文隊他們就趕來了。”
文森特面色不善:“不準這麽叫我……”
“有什麽關系嘛文隊,我覺得很好聽啊。”賀柏拍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臉陽光燦爛。
文森特:“你給我滾遠點!”
岑如欣露出思索的表情。
“難道這個人就是玩具屋的管理員……”
郁理沒有說話。
毫無疑問,這個人并不是真正的管理員,而是山羊人特地留下的替死鬼。
但控制局的人又不是傻子,如果随随便便找個人來假冒管理員,應該很容易就會被他們識破。
難道山羊人有別的辦法?
檢測人員很快趕來了。
他們從車上擡下一堆檢測儀器,對死者的精神力和大樓內部進行反複檢測,最後得出結論——
這個人的确是異常,且在臨死前曾經與這棟大樓産生過非常強烈的精神力聯系。
即便玩具屋造成的影響已經消失了,但大樓裏還殘留着少量的精神力餘波,經檢測,和這個人體內的精神力基本一致。
“具體情況還得送到研究所才能确定,但目前來看,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檢測人員對四位特遣隊隊長彙報道。
郁理在一旁小聲詢問岑如欣:“死掉的異常也能研究嗎?”
“可以,前提是屍體必須保持完整。”岑如欣說,“研究所的本事多着呢。”
郁理不由暗暗慶幸。
還好白夜的屍體是當場腐爛的,什麽都沒留下,否則多半也要被研究所發現循環的秘密。
“難道真的是玩具屋管理員?”文森特眉頭緊鎖。
“先清理現場吧。”周屹站在鋼琴前,視線落在黑白相間的鋼琴鍵上,“還有那些失蹤的住客,也得盡快找回來。”
“我知道。”文森特不耐煩地應了一聲,對大廳裏的外勤人員說道,“搜索整座酒店,如果還有異常出沒,盡量留活口!”
“是!”
外勤人員們戴好頭盔,端起槍,分成幾支小隊,開始對這棟大樓進行地毯式搜索。
郁理還是沒想明白。
如果這個死掉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玩具屋管理員,那山羊人為什麽能控制空間錯位,還能驅使那些異常為他做事?
而且那架鋼琴,明顯就是他設置的錨點。
難道說,他能在其他異常的身上複制出他自己的能力?可是這也太複雜了點……
郁理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賀柏走了過來。
他看着郁理,雙手環胸,随意而好奇地問:“那只異常真不是你殺的?”
這個人,還真是直接。
郁理無奈道:“我殺他幹嘛?”
“那我就不知道了。”賀柏笑了一下,“就是覺得你會這麽做而已。”
郁理扯了下嘴角:“賀隊長,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天。”
言下之意,他們的交集太淺,他還沒有資格用這種自以為很了解的語氣揣測她。
“是嗎?”賀柏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真是太可惜了。”
郁理:“……”
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聽人話。
這次調查沒有空間錯位的幹擾,進行得異常順利。
在志願小隊的協助下,外勤人員又發現了四只尚未離開的異常。這四只異常的威脅性都不算高,且分散在了不同的樓層,很快便被外勤人員們制伏了。
除此之外,他們還找到了一共34具異常屍體。其中一些死狀極其慘烈,身上遍布刀傷,血肉模糊,一看就是被賀柏殺掉的。
外勤人員們看着那些屍體,忍不住暗暗咂舌。
之前就聽說研究所的人對賀隊頗有微詞,當時他們還以為是謠傳,現在看來,多半是真的……
另外,他們還找到了同事的屍體。消失的有十三個人,但他們只找到了九具屍體,另外四具,應該是被異常分食了。
“再仔細找一找吧。”文森特說,“實在找不到……就算了。”
“……是。”
外勤人員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搜查。
賀柏和郁理并排坐在大廳裏,看着衆人忙進忙出。
周屹已經離開了那架鋼琴,他正站在大廳門外,跟忙碌的檢測人員說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從外面回來了。
賀柏将下巴抵在刀柄上,好奇地問他:“有什麽發現嗎?”
周屹淡淡道:“沒什麽。就是讓他們查一下,那個被槍擊的異常會不會彈鋼琴。”
賀柏:“有人彈過這架鋼琴?”
周屹點頭:“但是沒有留下指紋。”
賀柏嘆了聲氣:“那可就不好查了。”
周屹沒有再說話,而是看向一旁的郁理。
她看起來已經很困了。
某個空曠的房間裏,一名有着亞麻色卷發的美麗女性正坐在顯示器前,專注地看着酒店裏的畫面。
忽然,顯示器一閃,畫面消失了。
女人放下遙控器,用一種遺憾的語氣說道:“你的玩具屋全軍覆沒了。”
“沒關系。”回應她的,是一道低沉悅耳的男性聲音,“本來也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玩具罷了。”
在她身旁,正坐在一身西服的山羊人。
他的西服還是很整潔,斷掉的左臂已經完好無缺地接了回去,沒有一點受過傷的樣子。
女人笑了笑:“但是也有意外收獲,不是麽?”
山羊人看了她一眼:“你指什麽?”
“起碼我們發現了一只蓬勃發育的成長體。”
女人輕聲說道:“一號會喜歡她的。”
聽到一號這個稱呼,山羊人的瞳孔微微變細,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