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微風徐徐, 屋裏頭的窗戶大敞,衛守昊正坐在不遠處的書桌旁執筆練字。不知是不是心性改變的原因,他的筆鋒越發的鋒利, 像出鞘的利劍一般。
桌前不遠處的案上, 香爐中的一炷香漸漸燒到尾端。似是有心靈感應, 衛守昊突然擡頭,看着香最後熄滅。
衛守昊起身拿出香,一陣不好的預感突然朝他襲來。
明明娘和衛三離開并沒有多久, 可他總是坐不住。為了逼自己冷靜, 他無奈以香計時, 讓自己死守。可香燒完了一炷又一炷, 他除了更加焦躁,什麽都辦不到。
雖然他放棄向衛三掙紮, 可至少得讓他留些底線吧?這樣膩着, 算是怎麽回事?
也是這會,小金突然連跑帶爬沖了進來。
衛守昊皺眉訓斥。“發生什麽事了?”
“回少爺,憂花回報, 大姑娘在張府突然腹痛難忍……”
“什麽!”
衛守昊放下手中的燃盡的香,匆忙跑了出去。小金立刻緊随。
“大夫呢!”
“憂花已經去請了。管家正趕去營裏通知老爺……”
如果事情沒有那麽嚴重, 衛夫人是不會驚動衛長彬的。如果衛夫人驚動了, 那只能說明,吉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衛守昊作為衛夫人的兒子, 這點事情, 心中還是有數的。
也是因此, 他更加慌亂了。
張府的那頭,吉惠直接把自己蜷縮成了煮熟的蝦米,動也不能動。只要稍稍挪動,她便疼痛難忍。衛夫人急得只能用帕子幫她擦去額上的冷汗,其它什麽都做不了。張府請來的大夫正在一旁皺眉把脈,情況并不好,他自己好似也沒看出什麽來,緊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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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夫人知道事情嚴重,此時也是難得的出屋,到大堂端端正正的坐着。張夫人的臉色雖然差到極致,但誰也看得出,她這是,要難得一次以張家主母的身份理事。
先前憂花回報,吉惠消失前張淼追過去了。問話的切入點,自然是自己的兒子。可到底是偏心,張夫人沒能在衆人面前質問,而是單獨見了兒子。
“娘今日認真的問你,衛家大姑娘,究竟是怎麽了?”
憂花的動靜已經傳到了張府各處,張淼自然也聽說了。張淼低着頭,兩手微微顫抖。“我、我不知道。”
雖然心中有所猜測,但出于維護,張淼還是沒能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自打李氏将張淼奪走,就沒少在讨好孩子的問題上費心。張夫人纏綿病榻,而張悅姝性子也是安靜沉悶,李氏有機可乘,自當不會放過。
時間久了,張淼對張悅姝和張夫人,親姐姐親娘,反倒疏離得可以。面對張夫人的問話,他除了害怕,沒能感受到半點安全感。話,自然不可亂說。
張夫人咳嗽了兩聲。到底也是曾經的高閣小姐,她若認真計較起來,又怎會連個孩子的口都撬不開。
“淼兒,現在衛家大姑娘正在娘屋裏頭,腹痛難忍,半步難易,這個情況,若是不知發生了什麽,亂吃了什麽東西,亂喝了什麽水……大夫見了,恐怕也沒得辦法醫治,你明白嗎?”
張淼陷入了極大的矛盾之中。
“可我,真不知道她吃了什麽。”
“你不知道,為什麽能說她是吃了什麽,而不是喝了什麽?”
張夫人的反問很輕,和她的人一樣,沒什麽波瀾,簡簡單單的。卻一下子抓住了張淼的咽喉,張淼立刻擡起頭看張夫人。
難得的,張淼發現自己娘親病榻以外的模樣。她端坐的樣子美極了,眉眼間的惆悵萦繞不去,哀傷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明顯。到底是母子連心,張淼被張夫人觸動了。
張夫人不會去說什麽保護兒子,別擔心之類的話。因為對于孩子而言,事情或許并沒有大人想象中的那麽嚴重。說多了,反倒讓他緊張,害怕自己會真的受到懲罰。
況且,張夫人還是覺得,自己兒子不會有這些壞心眼。
“應該……是雞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
“誰把雞湯給你的?”
張夫人一問,張淼便抿了嘴,明顯不大想說。
張夫人便旁敲側擊他。“原來是雞湯,下人回報說悅欣和悅宓把娘的雞湯端走了,娘只當她二人嘴饞……”
“娘!”張淼連忙上前。“你會罰兩位妹妹嗎?或許不是雞湯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的。”
“是與不是,那得驗驗才知道。雞湯在哪吃的?”
“後院的亭子裏。”
張夫人撐着起身,張淼連忙去扶,走出大堂,張夫人便朝東香吩咐。“去,到後院亭子裏把那的雞湯全端來,送去屋裏,讓大夫瞧瞧。”
“是。”東香聽言連忙跑去。
可令東香萬萬想不到的是,等她跑到後院,卻見李氏院裏的丫鬟小梅,正抱着瓦罐想跑。東香知道事情嚴重,連忙跑去抓住她。
“小梅!你好大膽子!趕緊把瓦罐給我!你知道這事有多嚴重嗎?你十個主子都兜不起!”
小梅當然是知道事情嚴重。
她今日有些病了,便沒有随主子伺候。兩位小主子做錯了事,跑來跟她求助。她起身一打聽,才知兩位小主子壞事,把帥府的大姑娘給傷了。
她一聽是帥府,腿腳都發軟。帥府是什麽地方?衛家軍縱橫邊界,守國之一方,帥府戰功無數,兵權在握,就連當朝太師也要賣幾分顏面,更何況是他們區區侍郎府了。小梅當即派人去通知出門在外的主子,而自己,則是趕忙幫着兩位小主子滅跡。
因着不知道雞湯的下落,她四處找尋,耽擱得久了,這才和東香撞上。
小梅吓得腿軟,連句反駁的話都沒法說,只能讓東香搶過瓦罐,把她強拽着,一同去見了張夫人。
來到大堂,小梅一看自己兩位小主子正哭啼着,仆人更是從管家到守衛,統統齊了。小梅當即癱倒在了地上。
“夫人!這丫頭想毀滅證據!”東香大聲告狀道。
“先把東西給大夫送去。”
“是!”
東香連忙跑開。
張夫人看了眼小梅,擡眼看了一旁哭啼的張悅欣和張悅宓。“你們二人,還不肯說實話嗎?”
“我沒有!”張悅欣大聲哭喊着。“你別想欺負我,我告訴爹娘聽!我讓我爹治你罪!”
在張悅欣的印象裏,一個纏綿病榻的張府夫人算個什麽東西。連屋都沒出過幾回的人,更何況自己爹也不喜歡她。在張悅欣看來,自己的娘親才是這張府真正的主子,她對張夫人,可是從來不怕的。
“人證物證聚在!你還想抵賴!”
張夫人難得動怒,張淼看着,這才知道事情嚴重。他連忙上前。“娘,兩個妹妹還小……”
可是,讓張淼萬萬想不到的是,他一心護着的妹妹,竟然會指着他。
張悅欣知道事情很可怕,心底有道聲音告訴她,絕對不能承認,她看着出頭的張淼,突然心生一計。她指着張淼說。“是淼哥哥!跟我沒關系!是他幹的,嗚嗚……跟我沒關系!你別以為、別以為我娘不在就可以欺負我……”
張悅欣哭完,直接坐在地上,踢腳耍賴起來。
張夫人可不能任由一個孩子往自己兒子身上潑髒水。她憤怒的拍了桌子。“胡說!廚房回報雞湯是你端走的,現在你們院裏的婢女也趕着幫你們處理痕跡!你休要撒謊誣賴!”
“誰說我女兒誣賴了!”
屋子外頭突然傳來聲音,進門的,可不是趕着回來,跑得滿身大汗的李氏。
“娘!”
張悅欣見有人撐腰,更加大聲哭喊。而張悅宓更是直接撲到了李氏懷裏。
李氏心亂手不慌,先前她還怕得腳軟,誰知正到院子,就聽到了自己女兒的話,她突然發現事情并不是那麽的不可挽救,沒準,她還能絕地反擊。
李氏不像張夫人,做事端着個高閣的架子。她是個商戶出身,許多做法都是上不得臺面的。雖在下不得人心,但只要張大人喜歡她,就沒人敢出面駁她。她真急起來,其實和那些市井潑婦并沒什麽兩樣,可偏偏會哭喊的總能得到關注,一樣平民出身的張大人,還就吃這套。
“李姨娘,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若敢強行維護你女兒……”
“是你強行維護你兒子吧!”李氏扶起張悅欣。“欣兒,你跟娘說,誰欺負你了,這是怎麽回事?”
李氏暗中掐着張悅欣,明目張膽的在衆人面前給女兒使眼色,随後還用言語暗示道。“你有什麽委屈,你跟娘說,娘會給你公道的。”
張悅欣抽泣了兩下,心安了不少。“是淼哥哥把雞湯端給那野丫頭的,不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什麽野丫頭!”李氏又拽張悅欣。“是惠妹妹。”
張悅欣擦了眼淚。“惠妹妹……嗚嗚,不是我幹的,是淼哥哥,娘,他們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