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過去
過去
第九章
“你先回去吧,我要和同學們聚餐。”
元白嶼和女孩說完了話,走過來,注視着她的目光裏有季萱然此時察覺不到的炙熱和些微的惱怒,似是對她的無動于衷有些生氣了,語氣也有些冷淡。
少年的心思難猜,情緒也多變。可惜的是此時季萱然沒有注意到。
因為忽然湧上的各種情緒,她的頭腦有些混亂,下意識地點頭,輕輕說了聲好。
她低着頭,也沒有擡頭去看他的表情,她有些不敢也不想看見他此時的笑容。
剛剛她都看到了,那是因為別人而笑的。
和她根本毫無關系。
“白嶼,我先走了。”
季萱然低着頭,輕輕擦過他的肩離開了。
元白嶼僵在原地,看着季萱然離開的背影,攥緊了手,心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
剛打完球,全身是汗,被風一吹,現在渾身都仿佛泛着冷。
過些日子是他的生日,今天上課的時候他還在發呆,很快就高考了,想着今年的生日派對要不要就在家裏過就好了,這樣剛好她也可以參加。
一想到她,他的一顆心仿佛都浸泡在溫湖裏。
可是現在,卻如墜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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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萱然有些低落地回到了元家的別墅裏。
這兩天因為元白嶼的事情,她住在元家。
她在想,其實她該走了。
打開門,季萱然摸索着燈,本來有些奇怪為什麽今天元家的傭人們不在,連燈也滅了。
因為情緒不高而影響了的理智回籠,她的動作一頓,心裏略微不安。
下一秒,入眼是便是精心布置好的溫馨美好的客廳,滿目的氣球和鮮花讓家裏渾然一新。
季萱然緩緩睜大了眼睛。
元暻帶着笑容緩緩走到她的面前。
“萱然,你回來了。”
季萱然擡起頭,愕然地看着面前溫和儒雅的男人,有那麽一瞬間手足無措,似乎有什麽事情不受她的控制了。
“……元先生?”
這是一直悉心關照她的人,有救下她的大恩,又資助她讀書,讓她改變命運,季萱然從來不知道自己以後做什麽能夠報答他。
元暻曾笑着對她說:你成為一個能夠對社會創造價值的人,便是對他最好的報答了。
為此,她更加努力讀書,想要以後能夠幫助元暻,能夠幫助他人。
考上北城後,元暻讓她幫助白嶼,她便盡心盡力,從無懈怠。
可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元暻接下來的話語。
“萱然,”元暻溫和地看着她,笑容也是那樣溫柔,“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什麽?”季萱然表情愕然,話語遲鈍而帶着不可置信。
發生了什麽?
元暻這是……在和她告白?
本就思緒混亂的頭腦愈發難受起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她快無法承受,而元暻的話更讓她感到了微微的暈眩感。
這兩年多來,她一直用輔導元白嶼功課的方式來回報元家,也和元暻經常見面,甚至一起吃飯。
但她絕對沒想過元暻會對她産生好感。
她甚至有種感覺,元暻并不是真正的喜歡她,否則她在平日裏怎麽會一絲異樣都察覺不到?
而且,甚至她不止一次有過錯覺,元暻看着她的目光是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
他怎麽會喜歡她?
對她而言,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恩人,她要回報這恩情。
可她從未想過,和元暻有什麽更緊密的聯系。
“您……喜歡我?”季萱然眼神怔然地看着他。
元暻眼眸深處微微閃了閃,輕輕點了點頭,“是的,萱然,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元暻的話更讓季萱然感到了慌亂。
對她來說,元暻只是恩人而已。
她因為這恩情答應她,對她而言是不公平的,對元暻也不尊重。
可其實,平心而論,世上哪有那麽多公平?
若沒有元暻救她,她生死未蔔。
若沒有元暻一直資助她讀書,她根本也不可能取得那麽好的成績,心無旁貸地考上這麽好的學校。
世上有那麽多個沒那麽幸運的季萱然,她知道她們的人生的什麽樣的。
但……
她已經明白,她已然将心遺落在了別人身上。
這才是她不能答應元暻的最終理由。
然而,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元暻便溫聲問她,“萱然,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有喜歡的人嗎?
季萱然在這一瞬間,突然怯懦了。
即便心裏清楚明白,可她還是不敢說出自己喜歡元白嶼。
“……沒有。”
季萱然的腦海裏閃過元白嶼和那個優秀、富有、美麗的少女相談甚歡的畫面,下意識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的話,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元暻依舊溫和地問她。
季萱然對元暻的感恩和恭敬占了大多數。
若是就這樣拒絕他,她不敢聽到他問“為什麽”。
為什麽?
她不可能和心中的那個人在一起的,那些隐秘的、不為人知的心思,也該沉寂了。
他往後會有他的人生,他會和他喜歡的、也喜歡他的家世背景相當的優秀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
她有什麽資格說喜歡那個人?
可即便這樣,她也不能答應元暻。
這對他們兩個人都是一種傷害。
季萱然看着眼前的男人,正要開口,身後的門被嚯的推開了。
她驀然擡頭。
站在門口的少年,面容極其冷峻,眼神如同寒冰。
沒想到侄子突然回來,元暻眉頭輕蹙了蹙,嘴角帶笑着看着他:“白嶼,你回來的不是時候。”
“——我正和萱然告白。”
在那一瞬間,元白嶼精致清隽的臉變得極其蒼白,眼眸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倏然破碎了。
為了不被元暻發現,他迅速低下了頭,低聲道:“……恭喜。”
“我先上去了。”
坐在一旁的季萱然,目光自他回來,便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聽到這兩個字,她的仿佛心上被狠狠紮了一下。
她還沒有答應元暻,他便說了“恭喜”。
他……根本不在乎她和誰在一起。
元暻笑容無奈,轉頭看着季萱然,“萱然,白嶼就是這樣,你多擔待些。”
季萱然根本聽不進元暻說了什麽,她低着頭,心深深地沉寂了下去,甚至浮出一絲鈍痛。
“看來,我要改天再表白了。”元暻笑容無奈,看着季萱然低下的頭,眼裏劃過一絲淡淡的悵然。
季萱然回了自己的房間,一動不動坐了很久。
她知道,自己不會再有那些不可能的期望。
第二天早上,元暻在小廳打電話,元白嶼下樓出門。
看見她靜靜立在廳裏,他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能成為元家的女主人,你滿意了嗎?”
元白嶼這話是什麽意思?他難道以為,她真的和元暻在一起了?
季萱然愕然望着他,“不……”
對方卻并沒有聽她的辯解,轉身離去。
自那以後,季萱然再也沒有單獨見過元白嶼。
*
……原來在元白嶼眼裏,她是這樣一個人嗎?
季萱然看着眼前沉默無聲的年輕男人,輕輕動了動嘴唇。
對元白嶼的情感,她從未宣之于口過。
他們從未開始過,又何曾有辜負?可元白嶼顯然不這麽認為。
他一向重情、長情,看着心性涼薄,冷淡疏離,然而一顆心最是炙熱。
要說冷血的人,反而是她才對。
她骨子裏有着來自底層的涼薄自私敏感,也有着優異成績和聰明的頭腦帶來的驕傲和自尊,她本以為自己是一個理性的人,然而她也最終敗給了把握不了的現實。
季萱然知道自己和元白嶼看不見未來,于是她決心結束這一切不該有的心思。
只是這四年裏,她的夢裏年複一年都是那年的好光景。
他們在院子裏的葡萄藤架下聽着音樂,小聲哼唱着,旁邊香樟樹上的知了十分聒噪,一道道難解的習題,一份份刷不完的卷子,夏天過去,院子裏落滿了黃葉,覆滿了冬雪,到後來,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人卻終究走散了。
季萱然低着頭,輕聲道:“對以前的事情,我們都有誤會。”
“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元白嶼容色淡淡,看着季萱然的眼眸裏仿佛深藏着無法言說的情緒,很快他便垂下了眼睑,淡聲道:“我只知道人要向前看,回頭的話只有萬丈深淵。”
“白嶼,”季萱然出聲,等元白嶼那清冷的眸子擡眼望向她的時候,“四年前,我和你解釋過的。”
她并沒有答應元暻,也沒有和他在一起過。
元白嶼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誤會?”
“小叔和你告白,讓你做他的女友,難道是誤會?”
“你想讓我去國外,和他過二人世界,難道是誤會?”
他阖起眼,像是為了掩蓋其中的痛苦一般,聲音也有些暗啞:“四年裏我重複着這個噩夢,你對我的好,全都是你為了接近元家的表象……等利用完了我,就可以徹底地丢到一旁了。”
季萱然壓着心裏的情緒,聲音卻難免帶着一絲顫,“白嶼,你知道我從來沒有這些想法……将這些子虛烏有的罪名加之在我身上,對我就公平嗎?”
元白嶼睜開眼,目光審視地看着季萱然,緊抿着唇。
看着她如此難過的樣子,他的心底也不好受。
可這是這四年裏折磨了他無數次的念頭,幾欲把他逼瘋過。
在異國他鄉的夜裏,他只有把自己徹底地麻木在學業和工作中,才能讓自己忘卻她帶來的那些錐心之痛。
那種滋味,他再也不想嘗試了。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她,語氣似乎和以往一樣平淡,卻仿佛壓抑着什麽:“如果這一切是假的,季萱然,你告訴我,什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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