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少
年少
第三章
她沉默了一會兒，點開那封郵件。
對方發來平淡且公式化的一句話。
“代言不必考慮我。”
季萱然盯着這句話，輕輕抿了抿唇。
就這一句話還要發郵件來，她沒記錯的話，他們之間并沒有互相删除對方的聯系方式吧？
只是過去四年，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聯系。他們都不是常發朋友圈的人，她的工作號和私人號都是一個，私下的朋友寥寥無幾，基本上發的都是公司相關的消息。
她确實算是了解他，元白嶼不會答應為公司代言。
他一直堅定地認為元氏的珠寶公司屬于他的小叔元暻，也堅信元暻還會回來執掌公司。
對于公司的一切，他除了領取股東分紅之外，從不參與公司具體事務的管理。
他們分明保持着某種默契，卻又互不相幹。
可誰又知道，過往他們曾那樣彼此坦誠，堪稱親密無間。
季萱然微微垂下了眼眸。
她第一次見到元白嶼，便是在自己的資助人元先生家裏。
她之前也在元先生口中聽說過他有個帥氣又聰明的侄子，但等她親眼見到元白嶼的時候，才明白什麽叫做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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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這世上所有形容美好的詞語堆砌在一起，也不足以描繪他的全貌。
因為從小父母雙亡，被小叔撫養長大，少年元白嶼的身上總有些化不掉的淡淡憂郁。
而他的面容宛若雕塑一般俊美，氣質清冷高貴，混合着那種陰柔和破碎的美感，本就容易讓人心底升起濃烈的保護欲。
季萱然自己身世同樣坎坷，失去父母後差點就被親戚賣給人販子。
若不是元暻陰差陽錯救下她，不知要過上哪種暗無天日的生活。
“你好，我是季萱然。”
她仗着自己比他大三歲，應該主動包容一些，帶着溫柔的笑意對着院子裏無動于衷的少年介紹自己。
溫和的涼風吹拂過少年微長的發梢，他投來冷冷的一瞥。
“元白嶼。”
那一瞬間，季萱然不知為何，心湖微微被風吹拂了一下。
她剛考上北京最頂尖的學府，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向資助自己讀書多年的元先生表達自己的謝意。
元先生很高興，他邀請她可以來家裏做客，聊一聊她對未來的規劃，也可以順帶教導一下他的侄子，好讓他也對學業專心一些，最好能和季萱然一樣争氣考入名校。
季萱然很快發現，元白嶼哪裏需要她教。
少年智商極高，即便才讀高一，以季萱然多年做家教和輔導學弟學妹的經驗，他絕對能輕而易舉地考上任何想要的學校。
但他對任何事情，仿佛都漫不經心。似乎沒有什麽能引起他的興趣，也沒有什麽能讓他在意。
這種狀态，也讓元先生一直以來都很棘手。
他工作繁忙，即便想要專門抽出時間來教導侄子，也常常心有餘而力不足。
剛好，他資助多年的女學生考到北京，人品性格都值得相信，他想試試能不能通過季萱然的幫助，讓元白嶼能多重視學業一些。
他認為元白嶼以往的成績好像取決于心情一般，像坐過山車一樣起伏巨大。
可季萱然卻在和他的接觸中意識到，元白嶼需要改變的，反而不是成績，而是他的心理狀态。
她不了解他們這種富家少爺的日常生活是什麽樣的，也對他們去賽車、泡吧、喝酒唱K的生活不置可否，但她覺得，元白嶼也不見得對這些東西多麽有興趣。
他那清冷的眼眸裏，是一片漠然，仿佛這一切都很無趣，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吸引他。
季萱然去找他幾次，他那些朋友們顯然是以他為中心，态度恭敬而谄媚，見到季萱然忍不住朝元白嶼擠眉弄眼，“嶼哥，季姐來了。”
他們都隐約知曉季萱然是元白嶼的叔叔派來管着元白嶼的，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麽底細，可伸手不打笑臉人，季萱然每次見到他們都是一臉笑容，也沒有羅裏吧嗦地念叨，他們也就只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元白嶼的衣服幾乎一水的黑色，簡單的顏色穿在他身上讓皮膚瓷白的美少年顯得五官精致絕倫。
他像是和這金碧輝煌花紅柳綠格格不入，卻又因為那慵懶厭世的眼神，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絲頹廢冷然的氣息。
季萱然看到他手裏的那杯酒，臉上溫柔的笑意微微加深，她在元白嶼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動作十分自然地接過他面前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真不好喝。”
她放下杯子，目光自然地和元白嶼對視着，“白嶼，今天你小叔叔會早點回來，你也早點回去？”
她溫柔地用商量的語氣，那張清雅秀麗的臉上帶着十分真誠的笑容，似乎多想他回去似的。
元白嶼只覺得荒謬。這個女人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他前十幾年，從來活的放縱而自由，只有這個女人一來，就扯着小叔的大旗來管他。
她又是他的什麽人？
元白嶼的眼眸裏劃過一絲波瀾，一瞬間又恢複了最慣常的冷然的樣子。
他擡眼，卻看見那雙明亮而溫柔的水眸，不由微微移開了目光，像是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少管我。”
不愧是美少年，連微微有些惡劣的語氣也很好聽。
季萱然并不感到氣餒，只能說在她眼中，元白嶼的家人們對他的教導其實已經很好了，即便不喜歡，即便厭煩，也不會對她惡語相向。
而她從小摸爬滾打，在社會的最底層掙紮着，什麽樣的人幾乎都見慣了。
她從來不會自以為是地當自己是什麽拯救者。
只不過她受了元家的恩惠，雖然她會慢慢将錢都還給元家，可是元先生這麽大的恩情，又是第一次拜托她，讓她不能對元白嶼坐視不管。
“我管不了你，只是你叔叔很想和你聊聊天。”季萱然見元白嶼的眼神微動，便趁熱打鐵地道：“他說起前段時間因為工作忙，疏忽了你，想好好陪陪你。”
元白嶼看了她一眼，雖然知道這女人的目的不過是勸他回家，但心裏難免因為她的話而有些觸動。
他從小和元暻相依為命，對小叔心存孺慕、敬佩，季萱然雖然是拿他當借口，但對元白嶼來說确實有用。
“走了。”他站起身，對一旁假裝轉移注意的幾個朋友淡淡道了聲，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季萱然看着少年修長高挑的背影，面上掠過一絲無奈。
那個時候，元白嶼對她來說，還只是一個當成弟弟的、長的特別好看的少年。
……
季萱然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屏幕。
她和元白嶼的聊天框一片空白，幹淨得好像他們之間毫無過往。
但又怎麽會？
那三年，是季萱然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三年，不僅僅是因為在大學生涯裏的那些努力拼搏的歲月，不斷奮進而取得的榮譽和成就，更因為從那時起，她的人生中走入了一個人。
季萱然閉了閉眼，剛想關掉屏幕，消息提示音輕輕響起。
她睜開了眼睛，不可抑制自己的手微微一顫。
屏幕裏，浮現了四個語氣同樣平淡的字。
“我回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