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尋找李憑雲2
尋找李憑雲2
趙鳶遠赴太和,同裴瑯正好眼不見心不煩,想到很長一段時間不用面對花心的未婚夫,她的語氣也不覺溫柔了些。
“裴瑯,我會好好在此為官,你回了長安,也不要辜負阿愉。”
裴瑯以為趙鳶是在故意陰陽他,他道:“鳶妹,你是不是還在生我跟阿愉的氣?”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阿愉是誰?正是被裴侯一不小心睡了的貼身婢女。
“裴瑯,我是生氣,可我不會因自己生氣,就讓你把她逐出府。阿愉伺候了你這麽多年,你将她逐出府,她又能去何處?”
裴瑯也不知趙鳶是說真心話,還是說反話。
“別氣了。”裴瑯生了一張招桃花的面容,他服軟撒嬌,哪個姑娘都受不了。
趙鳶索性背過身,不去看他。
“鳶妹,為了給你賠禮道歉,也為了祝賀你邁入仕途,我準備了一個禮物,路上沒來得及送你,此情此景,倒是适合贈禮。”
“不必了,裴瑯,你送不送我禮,日後你我都要成婚,何必鋪張。”
“你都不問是什麽,就拒絕麽?”
趙鳶心意已決,不論裴瑯送什麽,她都不會被輕易被他讨好。
“嗯,我不想知道。”
“若是和李憑雲有關呢?”
果然,但凡涉及“李憑雲”,趙鳶就連話都不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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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腰間錦囊出取出一枚方正黃梨花木印,“這是我在驿館小二那裏得來的,說是李憑雲在此住店,盤纏不足,便拿此章抵押。”
裴瑯點燃一簇火,照亮手上那枚掌心大小的木印。
趙鳶轉過身,從他手上拿起木印,瞧了瞧刻字的地方,印的是“閑雲野鶴”四字。
“三年前科舉後,長安再也不聞其名,今年春試出了考場,我聽幾個南方來的貢生談起他,說他瞧不上官場龃龉,辭了進士身份,去了南方,怎麽又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裴瑯道:“你不知道道聽途說不可信麽?。那可是狀元郎身份,多少人從童顏熬到鶴發,蹉跎一輩子,也中不了進士,怎會舍得下狀元身份,離開仕途,閑雲野鶴?”
裴瑯不知道自家未婚妻看起來老實,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備考科舉,每夜入睡的流程大抵如下:
先讀一遍李憑雲的文章,再寫自己的文章,做完讀書人該做的事情,開始做夢。
在她的夢裏,李憑雲這三個字時而是魏晉美男,時而是三國謀士,時而長得好看,時而比上一次長得更好看。
她完全忽視了對方是會吃喝拉撒的真人,在她迂腐的小腦袋裏,近乎狂熱地愛慕這對方。
她堅定認為自己的夢中人個不屑仕途的閑雲野鶴,而非裴瑯所說的庸俗之輩。
想起自己素未謀面的心上人,趙鳶不禁高傲起來:“李憑雲,他不一樣。”
“裴瑯,我也不知要在太和縣呆多久...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長安了,若你能找到李憑雲,麻煩替我帶句話,告訴他,這三年幸有他的鼓勵,我才能進士登科。我亦會不負士人之心,做一個為民謀福的…”
“好官”二字未說得出口,只聽一聲:
“侯爺!大事不妙!”
裴瑯手下阿元的聲音響徹玉門關。
他疾步跑上城樓,邊行禮邊說,“前方探子來報,北涼人突襲玉門關,不知人數,已過了界碑。”
“這群胡狗!”裴瑯厲聲咒罵。
當年裴家平西域之亂,先帝在此設西洲都護府,西域殘餘勢利賊心不死,又組起北涼國,在邊關偷偷搶搶,弄的民不聊生。
裴瑯雖是個纨绔敗家玩意兒,但血性不滅,恰好此行他帶着自己的逐鹿軍,當即做決定道:“阿元,你護送鳶妹去赴任,我帶逐鹿軍迎戰,不打得這群胡狗叫爹,我裴字倒過來寫。”
阿元道:“是!屬下拼上這條命,也要送趙娘子平安上任。”
趙鳶聽北涼人入侵,裴瑯要獨自應戰,這正是她展現氣節的大好時機:“裴瑯,我與你既有婚約,這輩子是要患難與共的,絕不能丢下你。”
裴瑯不耐煩說:“鳶妹,有逐鹿軍在,我不會有事。但若是我真出了什麽事,你另覓佳婿,別忘了給我上香就行。”
趙鳶聽裴瑯這麽說,更不肯走,“裴瑯,你我婚書不改,我誓死為你守節。”
時不我待,裴瑯急着驅逐北涼胡賊,勒令阿元道:“阿元,帶鳶妹離開!明日午時,太和縣衙的人會在陽關迎接鳶妹,務必準時将鳶妹送到陽關!”
軍令如山,一到真正危急時刻,逐鹿軍這支街溜子也展現出鐵血軍魂。
阿元二話不說,扛起趙鳶,“趙娘子,多有得罪。”
趙鳶頭腦一片空白,胡亂說着:“我的行囊...”
阿元道:“趙娘子,命要緊,別管身外物了!”
阿元把趙鳶扔進馬車,一路疾馳。
從玉門關到陽關,一路都是沙漠,阿元一手握火把,一手駕馬,夜裏的沙漠是一片死寂的黑暗,阿元最怕在夜裏出事,一整夜都提心吊膽。
終于日出,阿元松了口氣,可馬蹄突然下陷,他意識到遇到了流沙,于是一個一字馬,從馬背逃離,下落之時,用劍砍斷了車廂勾繩,将車廂和馬匹分離,避免車廂跟着下陷。
車廂分離瞬間,失去支撐,向側翻仰而去。
睡夢裏的趙鳶因這動靜醒來,她意識到出事了,卻不知出什麽事,倉皇之中,大喊:“我的告身書!”
車翻了,阿元踩着沙去查看趙鳶情況,一只指甲縫裏滿是泥沙的手,攀上馬車門,慢慢的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頭鑽出來,“好險,告身書差些掉了。”
“趙...趙娘子..你...沒事吧?”
趙鳶抱着告身書從馬車爬出來,“我沒事,馬車沒了,咱們要如何趕路?”
阿元道:“我看前面有人家,咱們去借個驢車吧。”
趙鳶鄭重地點頭:“驢車好,我沒有坐過驢車。”
二人在沙漠裏徒步了三裏地,終于看到了一家農戶,阿元痛心地用三兩銀子換了輛驢車,為趕能在午時趕到陽關,他不斷拿鞭子抽驢屁股,眼看太陽快升到正頭頂了,離陽關還剩十幾裏地。
阿元邊趕車邊安慰趙鳶,“趙娘子你別急,我保證準時将你送去陽關,一刻不晚!”
趙鳶一路奔波,胃裏翻江倒海,生怕開口就吐出來,一個字都不敢說。阿元反而以為她心急,更用力地抽驢屁股...
午時,陽關。
玉門關和陽關一帶,寸草不生,觸目可見,盡是荒涼,人煙全無。終于,阿元看到了幾個士兵的影子,在士兵旁邊立着一塊石碑,上面提着“陽關”兩個大字。
“趙娘子,到了!”
趙鳶擡頭向前望去,她視野中,恰有一輛馬車,從地平線駛來,和他們快驢加鞭不同,對面那輛馬車及其悠閑。
阿元警戒心極高,他迅速意識到那幾個士兵有異常,特地放慢了速度,回頭低聲對趙鳶說,“趙娘子,待會兒士兵問起來,就說咱們是去太和縣探親的。”
趙鳶也悄悄把告身書藏進了衣服裏,“嗯,我明白了。”
阿元為探情況,直接下了驢車,牽着驢,慢慢往前走。
前方,那輛和他們迎面而來的馬車,停在士兵身旁。
士兵問策馬之人,“車內何人?”
車夫靈活地從馬背跳下來,他嗓門尖銳,隔了十米,趙鳶和阿元都聽得見他的話,“軍爺,我們是縣衙的馬車。”
吃了一路土,終見曙光,趙鳶聲音明亮道:“是縣衙來接我的!”
阿元囑咐,“趙大人,待會兒你不要暴露自己身份,我若不能陪你進城,你平安上任了,用化名寫信去玉門關,給我們報平安。”
随着他們越來越近,氛圍亦越發緊張。
一個士兵插科打诨道:“原來是衙門的馬車,失敬失敬啊。”
另一個士兵握劍,對阿元道:“你們是何人?”
阿元正欲說話,對面馬車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撥開簾子,随後,車上走下一人。
那人走的搖搖晃晃,重心不穩,似下一刻就要摔倒,車夫立馬上前扶住他。
青天白日,嗆鼻的酒氣撲面而來,對方滿面青色胡渣,一雙黑眼圈似是幾夜未眠,一臉滄桑。
沒想到是個酒鬼,這玩意兒誰碰誰倒黴。趙鳶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柔弱小姐,不覺往阿元身後躲去。
趙鳶越是往後躲避,那人淫邪的目光越是追逐着她。
不但是個酒鬼,還是個色鬼。等她當了縣裏的官,第一件事就是整頓酒色!對,就拿這個人殺雞儆猴!
“兄臺...”阿元道。
酒鬼無禮地打斷了阿元的話,嫌棄道:“縣令給我找來的妾,未免太磕碜了些。”
趙鳶誠然不是個十全十美的人,長安的三姑六婆,有人人說她愚,說她呆,唯獨沒聽人說過她磕碜。
現在的她因三年苦讀長了許多白發,可是可是,在長白頭發之前,她也是雪膚烏發,明眉皓齒。
這位酒鬼兄臺不知道自己多邋遢麽?竟敢嫌她磕碜!
不,酒鬼的話,怎能當真!
趙鳶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扶着阿元的胳膊,從驢車下來,正要作揖,那邋遢酒鬼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那可是她的手啊...是未來要和心意相通之人執子之手的手!
怎可被這種髒東西随便握去!
酒鬼對阿元說:“回去立馬告訴你家主人,今天這個我勉強收下了,煩請下次送個幹淨點的過來。”
阿元是個機靈鬼,他立刻明白了眼前的請況,這人是來幫他們的。
他換上一張讪笑的臉,彎腰拱手道:“爺,您的話,我一定帶到。但我們家姑娘也是頭一次出遠門,勞煩您好好照顧。”
酒鬼擺手道:“滾吧。”
阿元道:“我家姑娘長這麽大,沒出過遠門,可否讓我再教她幾句規矩,省得以後怠慢了爺。”
酒鬼稍稍用力,就把趙鳶帶進了懷裏。他拇指在趙鳶沾灰的臉上擦了擦,擦下一層厚厚的土。
趙鳶和裴瑯青梅竹馬,裴瑯知道她保守,從不敢對她做出逾矩的動作。
趙鳶覺得自己的清白都被這酒鬼玷污了。
酒鬼語氣懶散:“這麽大的姑娘,還要別人教你規矩?”
他垂頭将臉埋在趙鳶被泥沙洗過的肩頭,趙鳶還沒來得及咬舍自盡,酒鬼小聲道:“我是來救你的。”
朗朗乾坤之下,只見這灰頭土臉的姑娘突然大叫了起來,“元哥,我不想做妾!我知錯了,讓主人來接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