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拼個桌
第6章 拼個桌
◎的确有意思◎
【有沒有搞錯,這是當事人出來道歉了?】
【要是被綁架了就眨眨眼,懂得都懂。】
【有錢能使鬼推磨是吧,到底給了多少錢啊,受害者洗成加害者了。】
四個涉事姑娘的道歉微博一經發出,瞬間湧進大批水軍小號瘋狂帶節奏,連原本半信半疑的粉絲也随即被帶歪。
陸鴻宇視線離開手機屏幕,擡頭看了眼街面,深秋的夜晚開始有了涼意,路燈把街邊樹影照得影影綽綽。黑色邁巴赫平穩停在陸鴻宇身前,他餘光掃到車,自然地拉開後排車門,還順帶語氣不善吐槽:“怎麽回事,這麽慢。”
“真把我當司機了啊?”在煙灰缸裏按滅煙,陸聞鐘慢悠悠道。
“哥,怎麽是你!”陸鴻宇驚訝不已,他以為會是司機來接,快速甩上車門,跨進副駕。
陸聞鐘單手搭着方向盤,瞥了眼弟弟,玩味道:“大晚上讓人來警局接你?”
“車被拖了。”
大爺始終是大爺,說了不能停,拖車沒商量。
陸聞鐘見弟弟是開車來的,沒給自己打電話,說明不是什麽大事,沒繼續追問緣由。
挂擋啓動,車子緩慢駛出,隔着降下一半的車窗,視野中閃現出一個身影,邊走邊低頭看着手機,陸聞鐘一眼認出他。即使走在昏暗路燈下,也很好分辨,獨屬于夏遇安的疏離感,好像他根本不屬于這裏。
不知是對落在身上的視線有所感應,還是湊巧,夏遇安擡眸也看了過來。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半秒或許更短,短到夏遇安來不及确定,車內人是否有向他颔首示意。
直至後視鏡中夏遇安逐漸縮小成一個點,邁巴赫猩紅尾燈快速彙入主幹道。
陸鴻宇難得安靜地窩在副駕座一路劃拉手機,陸聞鐘有些稀奇,随口問了句:“不像你,這麽安靜?”
陸鴻宇頭也不擡:“看微博熱搜,粉絲在罵架。”
陸聞鐘直視前方,“你最近很閑?”
像是被一句點醒,陸鴻宇一激靈坐直,他很閑嗎?為什麽要關心這條熱搜?
“我......我就是想借鑒一下突發輿論危機時,該如何有效公關。”話說出口陸鴻宇自己都覺得離譜。
誰知陸聞鐘不動聲色地擡了下嘴角,竟順着話說:“什麽樣的輿論危機?”
“被斷章取義,被曲解,事實跟指控相差十萬八千裏。”
“找出有效證據,澄清,回擊。這類公關的重點是時效,越早回應效果越好。”陸聞鐘打轉方向盤駛上過江高架,終于肯把餘光分一些給堂弟,看了他一眼問:“你朋友?”
對于自己在堂哥面前像個透明人,陸鴻宇已經相當免疫了,當下放棄掙紮,實話實說:“不是朋友,看到就順便關心一下事态發展。”
陸聞鐘一陣見血評價道:“沒什麽你根本不會去看。”
确實如此,陸鴻宇啞然,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不知不覺手機屏幕已經切出微博,點進微信,搜出許久沒聯系被壓在最末端的夏遇安。
頭像換了,不再是一張大頭自拍,而是一個白色半臉面具。
聊天記錄顯示,最後次聯系在一個多月前,應該是分手那天。
輸入光标閃爍間删删改改,打了很久,最後變成:“微博熱搜那麽說你,你不回應?”
這樣的糾結是不是太狼狽?連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按下發送鍵的下一秒,陸鴻宇整個人僵住。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夜色中,紅色感嘆號格外紮眼,陸鴻宇驚呼:“他竟然把我拉黑了!”
駕駛室上的人瞥了他一眼:“誰?”
“前任!”陸鴻宇一時間說不清自己是憤怒更多還是勝負欲作祟,“有意思。”
交往的時候怎麽就沒發現這人這麽有意思呢,在一起不過月餘,那段時間又工作特別多,見面次數一個手都數得過來,每次見面話裏話外索要資源,只給他留下貪心功利的印象。可這會兒,他甚至開始想是不是分手分太早了。
一旁安靜開車的陸聞鐘笑了聲,語調不明:“确實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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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田保姆車疾馳在夜色中,車內很暗,僅有一點路燈忽閃而過的亮光,被車窗框成忽明忽暗的一幕幕。
夏遇安整個人縮在真皮座椅裏,明明是近一米八的身高,卻被寬大座椅襯得小巧。手機屏幕亮着,微博賬號下已經沒法看了,評論區前排冷嘲熱諷言論被贊了幾萬。
他将稍作處理的視頻點擊發送,放下手機,眼皮輕阖。
沒有文案,畫面除了他自己,其餘有露臉的影像都打了馬賽克。整個視頻長達十五分鐘,清楚記錄了早上事件的完整經過。
這條微博很快被蹲守吃瓜一線的網友刷到。
【震驚,這事居然還有反轉。】
【純路人,有一說一 ,讓四個女生公開道歉已經算大度了。】
【不會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夏遇安這次實慘吧?】
【回樓上,對,只有你一個人。這波自導自演也不一定哦。】
【難道沒有人好奇,這些激進粉絲是哪家的嗎?】
【向全世界安利最好的文文,男團出道,唱跳俱佳,《一心一聲》25強選手,歡迎PICK蔡文文~~】
主題逐漸被控評安利評論帶跑偏。
鄭小果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夏哥,輿論風向轉了。”她只是說轉了,并沒有說好轉,事實上對夏遇安來說完全稱不上好,只是聲勢浩大的謾罵聲消失罷了。
聽到助理彙報,夏遇安懶懶換了個姿勢,“不用去管了,随它吧。還有多久到?”
鄭小果放下手機,向車窗外張望了下,“下個路口就到了。對了,夏哥,明天早上不是十點開拍哦,導演說內容多怕拍不完,提前一小時。”
夏遇安仍是閉着眼,幾不可聞地“嗯”一聲。
九點開拍,最晚八點到現場提前做裝造,七點就要起。他突然想到今天結束又趕回市區的季院長,這麽大年紀如此奔波确實不容易。
立冬後天亮得晚,七點過的海市天空仍将亮未亮。夏遇安下樓吃早餐時,意外的餐廳人特別少。甚至從西門一路到節目組嘉賓休息室,都沒碰到一個同組同事。
嘉賓休息室裏,鄭小果抱着雙肩包直打哈欠,“這都八點多了,化妝師怎麽還沒來。”
“會不會是你搞錯了時間?”書簽插進書裏合攏,夏遇安站起身活動了下肩膀。
“不可能!”鄭小果一下吓清醒了,連忙翻出手機記錄,是副導演昨天下午就群發的一條信息,她再三确認時間,沒錯。“我打個電話問問吧。”
語音通話撥出,嘟嘟聲持續很久後斷開鏈接,不知是被對方按掉還是信號不佳。鄭小果再次撥出,這次終于被接起。
公放中背景音呲呲啦啦,随後副導演幹澀未開嗓的低音傳出,語氣不善:“誰啊大清早的,沒完沒了。”
鄭小果禮貌回話:“莊導,我是夏老師助理,不是說今天拍攝提前一小時嗎?”
“呦,小果啊。”又是一陣雜音,還夾雜着沖水聲,“今天拍攝取消了啊,你不知道嗎?”
“對不住哈,怪我。季老家裏出了點事,事發突然臨時找嘉賓檔期沖突,推遲一周。通知的時候可能把你落了,幫我給你家夏老師賠個不是,就說下回我請他吃飯。”
話雖聽起來客套,可語氣帶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勁。語音通話結束,鄭小果的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了,“什麽人,真是,我看他八成是故意的。”
夏遇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吩咐助理:“打電話叫司機回來。”說着他像想起什麽,“別打了,司機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停工,跟心姐申請個司機,就說工資從我個人賬戶走。”
鄭小果點頭:“好。确實不能讓一個心懷不軌的人知道我們具體行程,後患無窮。”
夏遇安放了鄭小果假,自己一個人回市區,正好可以去打卡一家心儀很久的日料餐廳。做為美食愛好者,他卻因為職業關系,需要嚴格控制身材,每餐精打細算着卡路裏。剛來這個世界時沒有這份閑心,現在可以徹底放飛。
餐廳鬧中取靜,臨着街心公園,四周綠植掩映。
推開木質格栅門,夏遇安進入店中,室內一片靜谧。前臺原木桌面上,粉色櫻花香托中央焚着支日式線香,淩冽幹淨的木調松柏氣息,不熏人反而很好聞,有種天高雲淡的開闊感。
迎賓區女服務生手握菜單,微笑着迎上來:“不好意思先生,餐廳現在沒有空置包廂,需要等位。您可以先看下菜單。”
“大概需要等多久?”夏遇安接過菜單問。
正午陽光從側窗投射進來,勾勒出他近乎閃閃發光的側臉線條。筆挺的鼻梁和眉宇間皆是沉靜清澈,一種出塵脫俗的氣質,令他即使拿着本菜單也像是在讀什麽聖詩,美得像一副十九世紀的油畫。
陸聞鐘從包廂走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餐廳是陸鴻宇助理拿號排隊的,菜品也是他提前點好的,卻臨時被男朋友叫走放了堂哥鴿子。日料陸聞鐘本身就興趣不大,要不是因為堂弟說了無數次,他也不會來。
在室內算不上開闊的空間裏,陸聞鐘這樣的身高想看不到都難,女服務生和夏遇安同時看了過來。
又是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呼之欲出卻始終隔着一層,這種感覺夏遇安早就習以為常,所有的一面之緣在臉盲患者世界裏都跟陌生人無異。他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繼續翻看菜單。
女服務生轉向陸聞鐘,禮貌問:“先生,您是打算要離開了嗎?”
陸聞鐘站姿肆意散漫,打消了要走的念頭,“現在改變主意了。”随後定定看着夏遇安,“介意拼個桌嗎?”